第三章 薄命女借殼還魂
這些年福瑞祥鋪子越做越好,三成的銀子也給得越來越多,逐漸變成了秦大舅的一個心病,聽聞楊主簿去世了,他正想趁着這時機,把那憑證拿回來,反正這麼些年,二百兩銀子就早還清了。
楊雙雙看秦氏眼中露出喜色,大概也明白這憑據不得了,秦大舅還在外等着,她輕聲提醒:“娘,那還給不給舅舅?”
秦氏咬緊牙關,吩咐道:“當然不給了,乖女,一會兒出去就咱們就說沒找到憑據。”楊雙雙聞言忙點了點頭。
秦氏這會兒腦子已經有些清楚了,她先是在秦大舅面前哭一頓孤兒寡母,又說找不到憑據在哪,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把秦大舅哭得沒辦法。只得灰溜溜走了,留下一屋子孤兒寡母三人,還有一具冰冷的屍體。
夜已經有些沉了,燕燕還小,並不懂得父親去世意味着什麼,也不懂得死亡的含義,這會兒正昏昏沉沉得打着瞌睡。
楊雙雙瞅見她那模樣,忙對母親道:“娘,晚上我來守靈,妹妹還小,熬不住。”秦氏正在想自己的心事,無暇顧及二人,便隨口應了。
夜深人靜,雙雙看着熟睡的小妹,聽着外頭颳得呼呼的風聲,不由嘆了一口氣。
楊雙雙本人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裝貨,這個弱小古代人的軀體裏住着一個現代人的靈魂。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出生在現代一個普通的單親家庭,辛辛苦苦得學了十幾年,最後猝死在考研的考場,一命嗚呼。等考場的老師發現,她已經沒有送進醫院的必要,直接被拉到殯儀館。
但她並沒有消失,而是像一團氣體一般漂浮在空氣中,離不開屍體的牽絆,也跟着到了殯儀館,她並沒有別的親人,只有媽媽哭得像個淚人一般,幾乎暈厥。
她只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父親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兒,而母親又因生她喪失了生育能力,於是兩個“累贅”就被拋棄,自此以後,媽媽整個人變了很多,從小對她很是嚴格,樣樣逼她要做到最好,一定要超過後來父親再婚生出的那個所謂的“弟弟”。
她的人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媽媽的意願里活着,到最後準備一鳴驚人的時候,卻猝死了。活脫脫一個杯具呀!
過了一天,她的屍體被投進焚燒爐,她看着自己的身體被燒成灰燼,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大約知道自己的最後一縷意識也要消失了。她抓住最後的意識飄到媽媽身邊,她已經停止流淚了,在燒着她生前愛看的書,面上流露出悔恨、悲痛交織的神情。
從小她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為了照顧她,身邊雖然有一些追求者,但都拒絕了,現在她走了,媽媽一個人可怎麼辦呢?她想伸出手去幫媽媽擦眼淚,卻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吸力將她裹挾其中,朝着一個幽深黑洞飛去,她掙扎不動,只得聽之任之,意識一黑,就飄在一個古代院落上面,院子裏坐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她心中有些疑惑,意識卻不聽她的指揮,逕自進入房間。
屋子裏正有一個婦人在生產,她感覺有股吸力將她朝婦人肚子吸去,她頓時想起一個詞兒,叫做“投胎”,她不知怎的有些排斥,就不想順着那股力量而去。
不知道哪裏生出的力氣,她和那股力量開始抗衡,那婦人正是生到關鍵時候,叫得此起披伏,她不知怎得突然掙脫了那股力量,但掙脫時的力道太大,她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朝門外撞去,再是意識一黑,她覺得自己好像能動了,能感覺到手腳的存在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稚嫩,一看就是孩童手掌的大小,她抬頭看了眼環境,分外眼熟的古代院落,頓時明白自己的意識在剛剛院子裏看見的那個小女孩體內。
念及此,她出了一身冷汗,想要出去,卻被牢牢禁錮在此,身體裏還有一股力量欲將她擠出,出又出不去,待也待不安生,兩股力量正抗衡着,突然屋裏傳來嬰兒啼哭之聲,那股與之抗衡的力量竟然戛然而止了,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她穿過來已經三年了,運氣不算太好,這個家庭不是大富大貴之家,根據她的了解,這個時代大概是類似於明清時期封建社會,對女孩兒最是要求苛刻,女德女則一套一套的。
這三年裏,楊雙雙的生活,除了無聊些,並沒有什麼大的波瀾。她住的地方是京城,她也跟着父親出過幾次門,細細觀察了下街道還有建築,行人的衣着打扮,風俗和氣候,判斷這個京城很有可能就是北京。
她的父親楊主簿是一個好人,好到什麼程度呢,就是俗話里說的那種爛好人。
最初她到這個世界是很不適應的,正是因為這位父親讓她振作了起來,他絲毫不因為她是女孩兒而輕慢她,還教她讀書識字,她上一世自小就沒有父親,時常看着他眼裏毫無掩飾的慈愛之意,本來有些無所適從的心情,逐漸安定了下來。
父親祖籍是揚州人,長得一看就是江南的人物,儒雅斯文。母親卻是地道的北方人,是典型北地美人,身形修長,五官幽深,頗為美艷。
楊雙雙初次見這位母親的時候,她剛剛生產完,但面上並沒有多少喜氣,多半是因為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兒,她猜這個古代婦人可能更想要個男孩兒。
相處久了之後,她逐漸了解到這位母親的性子,她是商家女,娘家家底豐厚,在家做小姐的時候也是金尊玉貴,不比官家小姐差。至於怎麼嫁給她爹了,她私下聽舅舅派過來送禮的僕婦和張嫂八卦過,說她母親還在閨中的時候就不安分,和表哥有些不清白,導致秦氏雖然嫁妝豐厚,樣貌不錯,正當年華卻找不到一門好親。後來去寺里上香的時候,不知怎麼遇見在寺里寄住的考生楊某,二人一來二去的就搞到一起了,後來還是等楊某考上同進士,家裏老太太才鬆口同意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