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世事無常塵滿面
楊雙雙便問：“林管家如何？”可該林之孝兩口子運氣好，因着跟着賈政去了金陵，押解上京的時候只說要賈政一家人，是以逃過一劫。
楊雙雙聽聞賈芸有意娶紅玉，便將巧姐兒送於平兒，與朴哥兒一處照看着。
沒過幾日，聖上的裁決就下來了，寧榮二府直系賈珍、賈赦、賈政、賈璉、賈蓉等人擼去官職和封號，發配寧古塔，闔府家產抄沒，只留祖宅和祭田。幾房豪奴，賴家、林之孝、吳新登、戴良、錢華、單大良等人，抄沒家財，賜死。餘下婦孺等人發回原籍，府中餘下僕人一律另行發賣。
果然如周鴻所說，這處罰不可謂不仁慈。
府里的婆子丫鬟都遣散發賣了，只留下眾位主子。楊雙雙讓林管家接了眾人，安置起來，喚了惜春去探望。
惜春道：”昨日譬如昨日死，今日譬如今日生，既然出來了，不去也罷。”
楊雙雙知道她性子，只得喚了黛玉、迎春一起。
迎春受了驚嚇，生了一場病，瘦了許多，看見楊雙雙，又是一番長吁短嘆，想是府里出了事兒，她在婆家也並不好受。
楊雙雙問她，她卻不說，還是司棋口快，“大爺人好，並未說什麼，還寬慰姑娘，太太雖有些不快，倒也不至於失了體面，二奶奶和三奶奶卻是明裡暗裏說閑話。”
迎春道：“罷了，婆婆和爺寬容就行，其他的，哪裏管的了那麼多。”
楊雙雙見她想得開，忙道：“你家爺也大小是個官身，過個幾年，分了家，管他們作甚。”
等着韓掌柜將平兒三人送來，才一起出發去了安置眾人的院子，一進院子就看見李紈在院子裏看蘭哥兒寫字，寧府的傅氏也出來打了個招呼。
邢夫人憔悴了許多，虛弱得躺在床上。鳳姐兒坐在床榻邊陪着。
鳳姐兒見了平兒、巧姐兒、朴哥兒，忙起了身，抱住朴哥兒念了一聲佛，抓着楊雙雙手道：“真是多謝姑媽了。”
楊雙雙道：“老太太的喪事辦過了，如今停靈在鐵檻寺裏頭。”
鳳姐兒聞言淚眼滾滾，“不枉老太太認了你做女兒。”
楊雙雙問鳳姐兒道：“在裏面沒吃苦吧？”
鳳姐兒苦笑，“倒也還好，只是苦了外頭的男人們。”
迎春聽她說得悲切，也嘆了一聲，拿出一個荷包道：“太太，鳳姐姐，這是我存的一點兒錢，雖說不多，總是能應應急。”
邢夫人何曾淪落到如此境地，只是形勢比人強，讓鳳姐兒收下了。楊雙雙湊趣兒，也添了二百兩。
邢夫人精神不好，打發她們出去說話。
楊雙雙見四下無人，問鳳姐兒道：“如今抄了家，金陵那頭可有生計？”
鳳姐兒苦笑道：“金陵也有些族人，舊房子也有好些，總有些親戚可以投靠，等過些日子太太身子好些，我們就扶靈回金陵。”
楊雙雙聞言點了點頭，拿出幾張銀票地契，沖鳳姐兒笑道：“剛剛那是給太太的，這是給你的一千兩銀票，還有當時在金陵置辦的兩間鋪子，盡可拿去。”
鳳姐兒只是不要，楊雙雙笑道：“算是我湊的份子，若是賺了錢，可是要給我分紅的。”鳳姐兒聽她如此說才收了。
她和鳳姐兒多說了幾句，又和傅氏聊了幾句。
傅氏嘆道：“樹倒猢猻散，你是個有心的，可惜我無法報答你了，我如今守了活寡，只是熬日子罷了。”
楊雙雙勸慰道：“二奶奶是個容人的，膝下又有幾個孩子，你若無事，也可與她多來往。”
黛玉明希二人恭恭敬敬給邢夫人、鳳姐兒等人行禮道別，迎春也忍不住落了淚。
楊雙雙準備告辭，平兒欲言又止道：“我聽聞府上的下人都送到東門外頭髮賣，若是有相熟的，還請姑媽救一救。”
楊雙雙嘆道：“我去瞧瞧就是，只是也得看緣分了。”
她從院子裏出來，就直去了東門，外頭果然有個人牙子的集市，只是這會兒是午後，人並不多，連被發賣的下人們也無精打採得蜷在一旁。
楊雙雙打眼一看，卻是男僕比較多，想是丫鬟們早就被買走了，她不由有些失望，也是寧榮二府的丫鬟，都是千挑萬選的，自然搶手。
她倒遇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如霜竟也在這些人中。楊雙雙不由感嘆世事無常，當日吳威心悅她，卻被拒絕，她踩着旁人爬了賈珍的床，如今落得這個地步，倒是世事弄人。
她自然沒有救如霜的心思。她正待要走，忽然聽見有人叫她姑奶奶，她一看竟然是鴛鴦，忙拿了銀子將鴛鴦買下。
鴛鴦哭成淚人，聽聞史太君停靈在鐵檻寺，自請了去守靈。
北地的秋天一向肅殺，變了天之後更加陰沉，楊雙雙倒是想起那日周鴻一語雙關那句”變天”的話，遂讓請了薛蟠來說話。
薛蟠形色匆匆，問道：“你急匆匆找我做什麼？”
楊雙雙回道：“如今局勢越發緊張了，不如你帶燕燕回金陵避一避。”
薛蟠苦笑：“原來是為了這事兒，寶丫頭也給我遞了話，讓我辭了官，帶着母親和燕燕回金陵。我昨兒已經遞了辭呈了，又卸了皇商的名頭，如今已然是尋常商家了。”
楊雙雙想不到他動作這麼快，又道：“榮寧二府的女眷不日也要扶靈去金陵，正好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薛蟠道：“我也正有此意，已經在收拾東西了，不日就帶着母親和燕燕上船了，只是……”
楊雙雙知道他是擔憂寶釵，寬慰道：“你放心，旁人也就罷了，只北靜王從不參與黨爭，定然無憂。”
薛蟠聞言嘆氣道：“只盼如此。”
賈府眾人還未出發去金陵，又傳來消息。說是賈政一家上了一艘商船，押解來京路中，船遇上了風浪，一船人都沒了，屍骨無存。
消息傳到賈家，旁人倒也罷了，李紈聞說公婆不在了，便道：“既然老爺太太不在了，我與蘭哥兒也很不必一起去金陵，聖上並沒有下旨不許讀書考試，蘭哥兒也有出息，在京中讀書是正事。”
眾人無法，只得隨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