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浮出水面
蘋果視頻也加大了宣傳力度,未來三年的茶品單子,已被預訂一空。方超凡又一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甚至有人認出,他就是第一屆茶文化大賽的錢景明。
人們開始惋惜那次大賽,本來勢頭正盛,卻因不明原因,不了了之。正在此時,某網站一連發出數篇文章,圖文並茂地描述了第一屆大賽的過程。網友瀏覽文字的同時,記住了一個個名字:葉紫雲、李之南、左竹西、楚丹陽、冉蒙蒙……網文繼續更新,透露出他們中的大多數,仍堅守在熱愛的茶文化領域。於是,有人開始呼喚第二屆茶文化大賽的到來。
“還真懷念那段日子!”之南瀏覽着網頁,對紫雲說。
“剛送走一批遊學人員,好容易休息一天。你就凈看這些,也不嫌累。”紫雲把新泡好的“雲”遞給她,“你喝點茶,潤潤嗓子吧。再聽你聒噪,真怕你嗓子冒了煙。”
之南接過茶,飲了一口,見溫度正好,就一口氣喝了乾淨。
紫雲笑她,“你真是痴了。這樣牛飲,惦記你的網友知道了,怕是會笑掉大牙的。”
之南依然看她的網頁,紫雲依然吃她的“雲”。又快一周沒見到超凡了,真是想他。如今,他是媒體的寵兒。好在他很是清醒,明白一時的小成,沒什麼值得驕傲的。為了不讓自己陷入無休止的浮躁里,他常常躲進深山,去尋覓新的茶園。紫雲正忙,無法陪他,只得將遺憾暫藏在心底,任思念與愛戀蔓延。
她曾問他,“有沒有考慮過再辦一次茶文化大賽?”
他說:“怎麼不想?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轍,這事不急,等等再說。”
初夏過去,盛夏來了。茶室外的樹枝上,棲着一隻小小的蟬兒,間或鳴唱數聲,但遂心意而已。紫雲獨守茶社,心裏空蕩蕩的,反不如蟬兒自在。茶遊學工作,暫告一段落。竹西常常請假。之南又回了bj,宇航想她想得緊,催了好幾次,說再不回去,就又要殺過來了。正巧有茶事需她處理,紫雲便讓她回去。爸爸來了電話,說正在清風衚衕的舊宅,喝着他鐘愛了一生的茉莉花茶。超凡不在,難得的悠閑時光,竟成了無限延長的百無聊賴。
突然想喝祁紅,她便泡了來,邊飲邊等着超凡。他今天去了古鎮談事情,不知是否順利?她淺啜一口茶湯,仍是熟悉的,只是他不在,便缺少了幾分浪漫滋味。她懊惱地放下茶盞,去取本書來讀,翻開一看,是羽之師兄的《吃茶去》,便又懶懶地放了回去。師兄跟超凡一樣,都在外面奔忙,而自己竟困守一隅,真是惱人啊。她繼續翻書架,手指觸到一本,抽出來,竟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
她坐下來,伴着裊裊的茶香,開始重讀起來。茶早涼了,日光也已西斜,她仍沉浸書中,渾然不覺時光的流逝。書頁翻了又翻,大半日時光,竟讀了大半本。羅切斯特先生在月光下,對簡說:“你——雖然一貧如洗、默默無聞、個子瘦小、相貌平庸,我請求你把我當做你的丈夫。”這樣的求婚,讓她淚目。她又想起了超凡,他比書中的男主浪漫得多。她合上書,起身眺望窗外,已是日落時分。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終於,他披着夏日的風,戴着漫天的星斗,踏着有節奏的步子回來了。紫雲覺得,他像個勝利歸來的“將軍”。正要跑出門外,迎接她的“將軍”時,她又停住了急切的腳步,輕輕盈盈地跳到紫色窗帘后,躲在了裏面。心想:哼,誰讓你回來這麼晚,也讓你着着急。她突然覺得這個想法很有趣,便快活地微笑着,等他來找她。
超凡剛到門口,便喚紫雲。他腳步輕快,嘴角銜笑,今日諸事順利,迫不及待地想要說給她聽。進入室內,竟空無一人,他收起了笑意,臉上浮起一絲絲失望,嘟噥了句:人呢?
正要轉身離去,一陣風吹進來,掀起了窗帘一角。超凡笑了,躡手躡腳地朝那兒走去,然後鑽入簾內,把她環在懷裏,笑道:“好你個紫雲,都會捉弄人了。”說完,他溫柔一低,堵上了她欲啟的柔軟的唇。風柔柔地吹,星光眨着眼,見證他們纏綿的瞬間。
“我渴了。”紫雲喘息着。
“我也渴了。”超凡也喘息着。
紫雲紅着臉,逃出他的包圍圈。超凡笑着追過來,嘴裏仍是令他回味的甜美。
她問:“想喝什麼茶?”
他答:“祁紅。”
紫雲便清了茶渣,又泡了祁紅。這一次,茶味又是浪漫的了。
他邊吃茶邊說:“事情談成了。明年會再開兩家茶山客棧,新客棧附近的荒野茶園,大都簽了下來。親愛的紫雲,你現在可以考慮給新茶品取名的事了。”
紫雲說:“好,樂意之至!”
他又談起一事。今日蘋果視頻的李總,專門去古鎮找到他,商談舉辦第二屆茶文化大賽的事。
她急急地問:“你怎麼回答的?”
他緩緩地答:“我說考慮考慮。”
甜蜜的時光,匆匆流過。幾日後,超凡又要出趟遠門。紫雲默默地幫他收拾行李,並叮囑他早日歸來。他笑着點頭,“真想把你打包帶走。”她卻說:“去吧,我在家等你回來。”
看他走遠,紫雲關了家門,又朝茶室而來。她準備在茶香和閱讀中,度過美好的一天。明天,將有一批遊學隊伍上山,到那時,想清閑都不可得了。
茶室到了,她開了鎖,推門時,一封信順着門縫,掉落在了地上。紫雲好奇地揀起信,上寫着:葉紫雲女士親啟。是誰呢?她疑惑着,拆了信。裏面只裝了幾張照片,紫雲一張張看過去,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
照片約有十來張,畫面不甚雅觀。雖說打了馬賽克,紫雲還是辨認了出來。超凡和竹西,這怎麼可能呢?她絕不相信。可是,超凡閉眼躺着,很是沉醉的樣子。而竹西緊貼着他,伸手撫過他的臉頰……紫雲拚命地搖頭,腦海里卻滿是照片上的畫面。她和超凡,雖說已經定了婚,也有過意亂情迷時,卻從未這樣不堪過。她想不明白,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呢?
想着想着,她委屈地哭了,任眼淚恣意流淌。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進來了。來人正是她最不想見的竹西,還有可愛的月兒。“姨姨,不哭。”月兒過來安慰紫雲,伸出嫩嫩的小手,想要幫她擦去眼淚。竹西也很奇怪,“好好的,哭什麼呢?”紫雲別過頭去,起身去了洗手間,洗了臉,補好妝,對着鏡子笑了笑,才又走了出來。
紫雲抓了一把糖,塞進月兒的小布袋裏,笑盈盈地說,“好月兒,你先到院子裏玩會兒,好不好?姨姨有話要跟媽媽說。”月兒見有糖果,笑着點點頭,就一個人去院子裏玩了。
茶室內,只剩她們。紫雲斂起笑容,指着椅子,說道:“坐吧。”竹西凜然一驚,便心虛地坐了下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紫雲冷笑道:“直說,我們有這麼熟嗎?”她把照片甩到她面前,“你先看看,我想聽你的解釋。”
竹西拿起照片,這些畫面,她再熟悉不過。最近的夢裏,她也夢過多次。夢裏的超凡,不再迷濛中只叫“紫雲”的名字,偶爾也會深情款款地喚着“竹西”。醒來,夢中景象依然清晰,她卻只能抱緊熟睡的月兒,借孩子的身體,溫暖孤寂的心。
只是,這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難道又是呂海乾的好事?他把照片寄給竹西是什麼意思?如是想着,她越來越心虛,沒底氣地解釋道:“紫雲,那天是月兒生日,方總喝多了。”竹西不敢提對他下藥的事。
紫雲冷笑道:“喝多了?你就可以趁人之危了?”紫雲的話刺痛了她,不自覺地吐出了心底的話,“趁人之危?不錯,我就是趁人之危了。我愛方總,自從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愛上了他。”
這倒是紫雲沒想到的事,問道:“第一次見他?”竹西的腦海里浮現初見的畫面,反譏道:“是啊,他站在台上,是那麼耀眼。你不也是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嗎?”紫雲想起來了,“可那時候,你明明是不屑一顧的樣子,還笑我也是外貌協會的俗人一個。”竹西凄然一笑,“是啊,我笑你,又何嘗不是笑我自己呢。”
紫雲不解,“既然這樣,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的。”竹西笑得更凄涼了,“公平競爭?怎麼公平競爭?我還沒跟他說上幾句話,你們就已經卿卿我我了。”紫雲被她說糊塗了,她和超凡卿卿我我?好像也沒那麼快吧。算了,有些事不必解釋。她說:“你是覺得沒有機會了,才退而求其次,答應了呂海?”
竹西聽她提起呂海,恨恨地說:“我還沒那麼賤。我和他,只是一段孽緣。”孽緣,她竟然把和呂海的婚戀,歸結為一段孽緣?這明明和丹陽的說法,出入很大。難道丹陽所說的只是假象?紫雲不解,試探着問:“不管怎樣,你和呂海畢竟幸福過。你不是還告訴過之南,他對月兒很好?”
竹西仰天冷笑,凄厲如控訴般,“幸福?如果那叫做幸福的話,我願把所有的幸福拿出來,博方總一笑。算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愛方總的心,和你是一樣的。”
紫雲覺得好笑,“一樣嗎?我怎麼覺得,你只是因為孤獨,才想要佔有他。還有一點,這麼多年,你對我忽冷忽熱,是不是出於嫉妒呢?”
紫雲的話像一把刀子,剌開了竹西的內心。竹西無言以對,只是把照片輕輕地放在了桌上,又貪戀着看了一眼。然後,她從包里拿出兩份合同,“這是方總沒談下來的兩處茶山,要不要交給他,你自便。”說罷,她轉身走出茶室,抱上月兒,離了客棧。
紫雲的心,終於平靜了些。她又拿起照片,一張張翻過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竹西都是主動的一方。可是超凡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呢?她思來想去,覺得很是奇怪。突然,她把照片連起來,彷彿看到了超凡的掙扎,神情迷醉地喚着“紫雲”。她盯着超凡的嘴巴,看了足足好幾分鐘。她終於笑了,不錯,從他的嘴形看,他分明在叫自己的名字。
想及此,紫雲的心,像坐了數次過山車般,終於着地了,踏實了,也豁然開朗了。她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張張照片,發給了超凡。讓他着着急,受點小小的懲罰,也是很好玩的。想着想着,紫雲不由得微笑起來。
窗外,偶有陰雲遮住太陽,知了拚命地歌唱。紫雲端起茶盞,望了望窗前的柳樹,不知超凡到了何方,腳落何處……
超凡剛下飛機。打開手機,想要給紫雲報聲平安。誰知,竟先接到了她發來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的臉色陰沉得如天上層層疊疊的烏雲。他把手機遞給子軒,“你看看這個。”子軒看完后,笑道:“照片拍得不錯!就是不知道,你的紫雲會不會打翻醋罈子?”超凡道:“我的紫雲,肚量大得很。既然發給我,她的心裏就已經過去。”
嘴上這麼說,超凡還是給紫雲打了電話,解釋了又解釋,直到紫雲呵呵地笑起來,他才算真地放了心。
掛了電話,子軒又轉給他一篇文章,題目叫《荒野綠雲摻假之謎》。超凡點開文章,速讀一遍,冷笑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對方開價多少?”
子軒狡黠地笑了,“一百萬。不過,他們的發財夢要幻滅了。呵呵,誰讓他們倒霉,碰到了你這個好獵手!”
超凡說:“還等什麼?準備好了,咱們也該收網了。”
子軒問:“準備在哪收網?歸雲客棧?”
超凡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我不想有人污了咱們的客棧。而且,就算舍了客棧,怕是有人也不敢來吧。”
子軒說:“那,我倒想起一地兒,再合適不過了。”
超凡說:“老規矩,我們都先寫在手上,看默契還在不在?”
怡然居!
二人看着彼此手上的字,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