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末日
南方的亂並不好平,兩個月來宗徹在前線安漵負責後面,也才清理出幾片能看的地兒。
普通老百姓在南方不值錢,多少人走到一個有統治者負責的城池下,都會被嫌棄地攔在城牆下,安漵便叫士兵們大肆宣揚北境的消息。
饒是相隔千里之遙,只要那裏有不挨餓的日子,就會有人咬着牙背井離鄉。
他們南下事遇到的災民,還有之前就去北方避難的,基本上都是青莫河南岸的,兩方距離本就不算太遠。
安漵他們現在宣傳之後,更南邊的這些人開始大肆向北方逃難。
大規模的逃荒流一旦形成,就是讓人觸目驚心的人數。
安漵在做宣傳之前,就已經料到這點,在此之前,令一個小隊回北方送信。
“南北邊境”有宗徹設置的兵所,北方城市不會被蜂擁而來的災民衝擊,她更多要考慮的是,北方几座大城的吸納力。
叫小隊回北方送信,就是讓安翀準備好足夠的紅薯,一面佈置好施粥事宜,一面準備給逃難人群安排住處,分發紅薯種。
大周的人口分佈想來是北多南少,如此一來,北方有望迅速超過南方。
其實這些處於飢餓中的災民很好管理,只要能拿出來一晚米飯,就能換來十幾個正處於壯年時期的成人勞動力。
餓狠的人固然可怕,但他們並沒有對食物持有者一哄而搶的勇氣,除非有有心者故意地挑唆。
而且這種處於飢餓狀態中的災民,基本上都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正常的飽足成人,一腳都能踹翻三四個。
因此安漵在後方能兼顧給前線士兵做好後勤,以及安排給災民賑災的事宜。
宗徹要打的,都是一些遊離於民間的散股勢力,朝廷之所以派他來,正是不想讓前面封的那個江南大勢力安南王徹底把控了南方。
在他們兩個還算順利的處理南方事宜時,安南王一封摺子遞到了京城。
彈劾宗徹以民為匪在江南進行屠戮,然後又自相矛盾地說宗徹妻子在災民中收買人心,鼓動的南方百姓都向北流動,說這會帶動全國的動亂。
安漵看到這個消息,氣得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宗徹安慰她:不要生氣,這算什麼,朝廷里你夫君我也找了幾個同盟,會替咱們說好話的。
安漵對那個老皇帝卻不抱什麼信心,年老力衰了,就更着急地想抓在手裏一些東西,如今的宗徹,在他眼裏只怕還是個很聽話的臣子。
聽話的臣子,是不能允許有一點反的苗頭的。
更何況,京城還有宗徹母親劉氏。
安漵就怕那老皇帝一個不順心,從宗徹母親那裏做什麼手段。
果然,半個月後,京城裏又從消息傳過來,老皇帝給劉氏賜了一門婚事,是宗室里一個喪妻之後就沒再娶的老王爺。
然後以讓宗徹回京嫁母親的借口,將他調離南方。
此時,宗徹和安漵來南方也才兩個月多一點而已。
“回去嗎?”安漵問宗徹。
宗徹笑道:“回自然是要回的,但不回京城。”
“那你母親和晉王的婚事?”
“不用擔心,咱們留在京城的那些人該知道怎麼做。”
安漵談了一口氣,西邊天空一片美麗的紅霞,紅彤彤的太陽正在下沉,可以看出來,明天還是一個晴朗的好天。
大周這運勢,只怕是到頭兒了。
北營大軍令行禁止,在宗徹接到京城聖旨的第二日,全軍拔營,離開了本該青山綠水潺潺的江南。
上官道之後,早就等在路兩遍的百姓、牛馬騾子車擠擠挨挨綿延了一里地。
竟都是附近村鎮上關注着軍營的人家,本來他們沒有勇氣離開老家去外地,現在軍隊要走,跟着他們放心些。
得益於安漵自來到南方所做的事,這些人都相信這個軍隊。
只不過,安漵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宗徹讓斥候前去問了那些村民的來意,傳令軍隊不用驅趕,然後喝馬而行,帶着大軍再次北返。
人群中,一個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過。
安漵皺了皺眉。
一天行軍之後,傍晚瑰麗的晚霞籠罩了幾乎整個天空,大軍在一處草地上停下休息。
附近並沒有水,斥候在前探路,只在左側有一個村莊,村子裏剩了沒多少戶人家,水井都枯了。
沒辦法,今天只能吃來時帶的水。
因為斥候的好心提醒,又多了那個村莊上的幾戶人家做尾巴。
這些事情,都有親兵一五一十彙報過來。
面前咕嘟咕嘟的燒着一鐵盒水,空氣平靜地沒有一點兒流動。
天快黑了,頭頂天空上的霞光卻紅的好似發了紫,越發顯得瑰麗,而又詭異。
有種天災降臨的即視感。
安漵莫名有種感覺,南方的這場乾旱還會持續很久。
“喝點水。”宗徹將半杯吹得不那麼燙的水送到安漵唇邊。
安漵接過來自己捧着喝,和來時不一樣,他們帶的盒飯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乾糧,因此之後這一路,安漵和宗徹也都要吃乾糧喝水。
不過這時候,能有東西吃有水喝,就是無比幸福的日子了。
她喝了一半,剩下的都遞給宗徹。
宗徹好笑地揉揉她的後腦勺,“再喝點。咱們還有窮到半杯水也要省着喝的。”
安漵笑道:“不是省,這點就夠了。”然後小聲道:“人多,不好去方便。”
宗徹直接給她喂,“那也不能渴着,想去方便隨時跟夫君說,我陪你。”
安漵:---
正說著話,剛才派去找人的小兵回來了。
“夫人,屬下把人帶來了。”
安漵抬頭看去,男人在前,手裏抱着一個嬰兒,一個面相老實的婦人在後。
“豐年,”一對上她的視線,男人就跪了下來,道:“見過小姐,見過姑爺。”
沒想到真是豐年。
自從稻香離開北境,翀兒又寫信說豐年主動請辭回鄉,她幾乎都忘了這兄妹倆。
安漵說道:“起來吧。”
沒有看見稻香的身影,安漵也不想問,畢竟她現在對稻香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你的老家在漳縣?”她問道。
他們就是從漳縣境內啟程的。
豐年在婦人的攙扶下,抱着孩子站了起來,說道:“我母親的娘家在漳縣,我以在那裏定居將近兩年了。沒想到這兩年卻是天災不斷,之前看到小姐和姑爺,得知你們要走,我想着隨大軍一起去背面討生活,便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