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投奔
“大,大哥,”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了這些人的談話。
“今天不能過去,先歇着去吧。”當地的村民們揮着手喊着。
有錢的小商人能上桌和他們聊一會兒,這些難民就算了,萬一身上有什麼疫病呢。
上面的人都說了,越髒的人越容易帶病。村民趕起來人來一點兒都不心虛。
安二伯安三伯一路上都習慣別人大呼小喝的態度了,此時只得把態度放得更加謙卑。
安二伯說道:“我們是、”
“我們想要問問,什麼時候能進城。”安三伯搶在前面說道。
村民和小商人都不耐煩了,能不能進剛才沒跟你說啊。
安三伯捂住二哥的嘴,笑道:“明天才能進,記住了記住了,我們歇着去。”
走遠了,安二伯才算掙開了,破口大罵道:“老三,你個混賬玩意兒,剛才差點掐死我,你是不是嫌我跟着多吃你糧食了?”
確實,這一路上他們基本上都是靠着安三伯一家偷藏的干餅子度過的。
安三伯是在這流亡的一路上才發現二哥這麼貪,有這麼沒腦子,當下壓低聲音道:“你沒聽出來,剛才那些人可不是什麼忠厚人,我不讓你說咱們的來歷,是為了咱們大家好。”
“怎麼著,還能有人敢把咱們捆了跟北境主將要錢去?”安二伯一臉不相信。
“你要是覺得不可能,你就去問。”安三伯指着那群人的方向。
安二伯冷哼一聲,背着手沿着路邊走到臨河村人歇息的範圍,還沒坐下來,剛才滿場子跑的女人不知又受了什麼刺激,又哭又喊。
這是安二伯家的大兒媳婦,路上的時候沒看好孩子,讓那個已經十二歲的小孫子捲入難民的爭奪中,等這邊的人再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了。
這個兒媳婦便也受到很大的刺激,整日哭喊着找她的橋兒。
安橋就是那個孩子的姓名,他比安樺還大幾歲,長得跟個小牛犢似的,如今都已經是個能幫家裏父親做活兒,可以訂親的年紀了。
折了他,不僅安二伯的長子安翼和他媳婦疼,安二伯一家人都疼。
不過一直走不出來的,也就只有母親罷了。
坐下來休息的安二伯接過二伯娘捧來的牛皮袋,小心地抿了一口水,看向不消停的兒媳婦,說道:“讓翼兒捆住她,大家趕了一天的路都要休息,別讓她在這裏亂跑。”
二伯娘翻了個白眼,低聲道:“徹底瘋了,不中用的東西,要我看,不如直接扔在半路得了。”
“少出這損主意,”安二伯說著,四下看着,“又不是只有咱們一家人,三弟一家都在,還有村裏的近鄰,等安穩下來,扔了兒媳婦這話傳出去好聽啊?再說啊,如今都到地方了,見了漵兒叫她想辦法。”
二伯娘聞言便又是皺眉,“發達了就不管咱們這窮親戚了,她男人都是當官的了,能不知道這世道怎麼變的,也不說派人到家裏接接咱們。”
安二伯雖然也是這麼想的,但不能讓自家人這麼說,因為他知道這樣的說法根本不講理,斥道:“別胡說了,惹惱了漵兒,在這地方咱們人生地不熟的,連安家都難。”
二伯娘忍不住直抹淚,又開始了一路上的絮叨,“你說怎麼就如此沒福,好容易過上幾天的好日子,這世道卻不太平起來。”
正說著,馬兒的噴鼻聲,蹄子叩擊地面的雜亂聲響起。
一行車馬慢慢地行來,他們人多勢眾,壓車的騎馬的,少說有二十幾個,且全都是身高體壯的漢子。
路上他們見過不少這樣的隊伍,這些人不是難民,是南來北往的行商。
行商們人脈廣泛,一般的綠林小股劫匪都不敢搶,他們在路上就跟着一隊歇腳的行商走了一段兒。
這樣的人惹不起,上前去乞討也什麼東西都討不到手,安二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卻看見坐在他家左邊的三弟站起來,滿臉激動地朝那隊行商跑過去。
“何大掌柜,是方家的何大掌柜嗎?”
“安三爺?”聽到這聲音,牽着韁繩的何大掌柜才向路邊這群人投過去一個眼神。
何大掌柜是方家近幾年才提上來的一個,負責和安家糖果、罐頭生意交接的人,和安家幾位爺都比較熟悉。
見是熟人,安二伯也一骨碌爬起來。
“二爺?”何大掌柜下馬,看到他們這個樣子,都驚呆了,“三爺二爺,你們是怎麼到了這一地步的?”
他這次南下,奉主家之命,主要就是趁亂撿漏兒的,他到樗蒲縣的時候,就聽到說安家人賣了鋪子,集體北上的事。
何掌柜還懊悔晚了一步,因為若是再早一步,他有把握能將安家人的鋪子全拿到手裏。
只是再怎麼也沒想到,已經算是豪富一族的安家人,能在遷徙的途中造成這個樣子。
安二伯看見何大掌柜跟看見親人似的,把這一路上的不容易,遇到多少坑都禿嚕出來。
和大掌柜卻是越聽,面上的笑意越敷衍。
就這樣的人家,說真的,要不是生出了安姑娘那麼一個聰慧又懂得進退的姑娘,再給他們十輩子,也還是這窮苦百姓人家不帶變的。
實在是這家裏的男人缺點太明顯了,鼠目寸光也就算了,有一點錢一點名聲,瞬間就要十倍的做大爺。
安三伯到底比他二哥還有些自知之明,打斷了他說起的在路上搭救一個女子卻是騙子的話,不好意思對何大掌柜道:“叫您看笑話了,出門之前,也沒聊到這一路上如此難走。”
“三爺哪兒的話,”何大掌柜笑道:“您這都到跟前了,我們只是再送一小段路而已。不湊巧,要不然,有咱們在,哪能讓你們一路上這般難走。”
這兩位雖然上不得檯面,但到底是安姑娘的長輩,主家一向和安姑娘交好,這點舉手之勞焉能不幫?
何大掌柜跟安二伯安三伯打了包票,隨即就轉身叫隊伍裏帶着水和乾糧的夥計,把吃的喝的送過來。
於是第二天早上,安漵剛吃過早飯,就得到了另外兩位伯伯投奔而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