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至親
一場鬧劇被姜寶玉這麼一攪和，三房四房啥也沒撈着，還惹了一肚子氣，雖然面上不敢言語，心裏卻罵罵咧咧地走了。
姜寶玉瞧着姜員外和姜夫人一臉的滄桑，幾日工夫，白頭髮都添了許多，也是心疼，便叫二老趕緊回房歇歇，剩下的她來操辦。
姜員外上下打量女兒，發現這孩子好像忽然長大了，一想到這丫頭不日就要離了自己進宮去，心裏頭無限感慨，欲說還休，幾次轉身又回頭，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嘆着氣走了。
只私下裏囑咐姜夫人去瞧寶玉，燉點好吃的啥的。
姜夫人比姜員外還要心疼女兒，晚上就帶着親自熬了三個時辰的豬肚湯來瞧姜寶玉。
姜寶玉嘻嘻哈哈，沒事兒人一樣地在她娘面前喝着豬肚湯，還順帶着點評了一下對方手藝。
“娘您這湯煮的挺好的，只是下次不要再煮了。”
姜夫人愕然，“不好喝嗎？”順手也舀了一勺喝，當即就吐了。
“鹽放的太多了，還是不要喝了，回頭我讓他們熬碗好喝的給你送來。”
姜夫人說著便要把湯端走，姜寶玉卻不願意，硬是將整碗湯都喝完了，連湯渣都沒有剩下。
“這可是您親自煮的，從前連阿姐都沒這待遇，可不能浪費了。”
姜夫人瞧着姜寶玉對着茶壺嘴猛灌茶水的樣子，回憶着她在自己身邊活蹦亂跳窮開心的日子，一想到這孩子馬上要進宮，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忍不住又抹了眼淚。
“好孩子，宮裏頭規矩多，你進去肯定受不住，不如還是讓寶銀去吧，都是姜家人，她在宮裏還需要咱家照應着，虧待不了咱們家的。”
知女莫若母，其實就算是姜寶玉不說，姜夫人也猜得出來，姜寶玉進宮是為了姜寶珠。
這會兒瞧着姜寶玉不說話，她便嘆了口氣，斂了笑意道：“至於你姐姐的事，私奔就私奔了吧，私奔了好歹還活着，娘和你爹派人在六國之內好好尋找，找不到就到海上諸國繼續找，只要我們不放棄，總能找得到。
但要不是私奔——”
後面的話姜夫人想都不敢想，一入宮門深似海，姜寶珠作為後宮尚服局的典衣，給嬪妃娘娘們做衣裳，縱使有姜榮喜和姜元惠照應着，也少不了吃些苦頭，萬一……
想到這裏，姜夫人眼睛又紅了。
姜寶玉卻忽的放下手中茶壺，眼神堅定地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總之絕不能讓阿姐背着這樣的惡名沒個了斷，姑母和姑婆不肯幫我，我便自己進去查！”
姜夫人瞧着女兒堅決，登時也心疼不已，忍不住說道：“可你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若是如今進宮，他怎麼辦？你可能眼睜睜瞧着他娶旁人為妻？”
姜夫人說完才覺自己失言，忙用手掩住了嘴，卻是已經晚了，姜寶玉一個扭頭看過來，眼睛睜的銅鈴般大小，道：“娘派人跟蹤我了？”
“沒有！”
姜夫人一口否認，卻是已經被女兒問的慌了神，又怕姜寶玉傷心，不敢這會兒再說是姜寶珠告訴她的，只結結巴巴地說道：“娘只是瞧着你總是跟那幾位公子玩在一處，猜測你或許是中意他們中的某一個。”
姜夫人一邊說一邊窺探女兒神色，見她沒有很反感，便又繼續說道：“雖說咱們家與他們幾家差距是大了一些，想要招婿是不可能的，但是要你喜歡，他們家裏也能接納，便是你出嫁到他們家，我和你爹也定然會全力支持。”
“全力支持我出嫁？您和爹不指望我傳宗接代了？”
姜寶玉一句話把姜夫人說的眼紅，望了她許久，才忽然一把將人摟住道：“傻孩子，真當我們把你當生育機器了？從前要給你招婿，那是怕你夫家嫌棄你是商賈出身，給你氣受。
招一個上門女婿，也能將你養在身邊，凡事有個照應。
若是那幾位公子裏真有與你兩情相悅的，願意對你好，爹娘有什麼捨不得的？
再者錢財本就是身外之物，我和你爹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握在手裏不過是為了你們姐妹倆。
便是咱家沒兒子，不是還有你幾個叔叔嗎？
只要宮裏頭還有你姑姑和姑婆在，還有姜家人在，姜家是不會倒的。”
“娘。”
姜夫人這番話說的姜寶玉好生窩心，直撲進姜夫人的懷裏哭，原來一直以來，她都錯怪爹娘了。
“您別瞎想了，女兒的心上人，不在他們之中。”
姜寶玉說著，想起在湖邊瞧見的水寒舟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正好皇后國喪三月剛除服，宮裏頭正是缺人的時候，要採選一批宮女入宮，原本姜寶玉身上有喪不在採選範圍內，可姜寶珠並非真的死了，姜家自己沒有忌諱。
姜寶玉又是在室女，平民百姓規矩也不算嚴格，姜員外上下打點，又有姜榮喜和姜元惠從中周旋，姜寶玉進宮做小宮女的事就算定下來了。
進宮這一日，姜寶玉特意不叫家裏人來送，一個人跟着姜元慧上了馬車。
這陣子有喪在身，又一直在準備進宮的事，姜寶玉已經許久沒與舊日朋友往來。
這會兒她站在馬車前面，環顧四周，莫名還挺感慨的。
是她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地方，幾乎每一處被她打碎的瓦、踩塌的牆都存在她的腦海中，也不知再回來時會是個什麼光景。
但車上姜元慧催的急，她便也沒多待，上了馬車便動身了。
只是也就拐了個彎的工夫，馬車又忽然停了，沒一會兒，姜寶銀提着行李從下面被車夫扶上來，與姜元惠打了招呼后，坐在了姜寶玉的對面，面上似有得意神色。
彷彿偷偷做成了一件大事，足以拿到姜寶玉面前招搖。
姜寶玉皺眉瞧她，面露不悅。
“你什麼情況？”
姜寶銀卻一臉得意，“二姐姐是姑姑的親侄女，寶銀也是啊。我們四房的實力和大房是比不了，但如今宮裏公開採選小宮女，我家裏想要把我弄進去，方法還是有的。”
姜寶玉才不想聽姜寶銀是怎麼進去的，而是偏頭看向姜元惠，想要求個說法。
姜元惠莫名心虛，但畢竟是宮裏做女官的，表情管理還是很到位，依舊一副長輩之姿道：“是族長的意思，確實也提前跟姑母通了氣的。”
姜寶玉直接一個好傢夥，姜家宗族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