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白吾蘇曼記.3（完）
白吾不認識那人類，卻隱隱覺得他有些眼熟。
又或是說，眼前的人不可稱作人類，應當是入了魔的邪物。
“黃楓！”
一道冰冷的嗓音響起，白吾轉過身看去，蘇靈滄和蘇毓河竟然沒有離開這裏，白吾心底無端湧起憤怒，“既然沒有離開，又怎麼讓她被這邪物抓了去！”
“我同阿滄尋找魔氣找來的，你莫亂撒火。”蘇毓河不滿道。
蘇靈滄的視線落在全然身體開始僵冷的蘇曼身上，心底泛起陣痛，抬手到腰間，挑起軟劍，冷冷的看向黃楓。
白吾衝上前，迅速將小蘇曼輕輕的抱在懷裏。
“阿滄，他吸食孩童魂魄，莫殺他。”蘇毓河盯着蘇曼屍身半響，未見有鬼差來勾魂。
白吾聞言，眸光驀地一沉。
“倒是未料到你竟成了妖魔。”蘇靈滄語裏泛着殺意，持劍朝他揮去。
“哈，若不是你們，我至於淪落至此嗎！”黃楓如同鬼魅般躲過蘇靈滄的攻勢，甚至是不要命的移到蘇靈滄身後，環住蘇靈滄的腰身，狎昵的摸了一把。
蘇毓河顧不上蘇靈滄之前說的話，黃楓是長青山棄徒，在人間作祟多年，行蹤詭異，多次從他們手裏逃走，由蘇靈滄親手擒回長青山，交由章瑜裁決。
但現下他忍不了了，這邪祟狗改不了吃屎，還趁亂占阿滄便宜！
“若不是你重傷師姐，差點殺了她，心懷不正，怎會如此！”蘇靈滄杏眼漸漸泛起淡紫，“毓河，畫陣法。”
本打算衝上前的蘇毓河乖乖的待在原地，畫下一道陣法。
蘇靈滄引他入陣，卻在要擒住黃楓的一瞬，黃楓猛地撲上前，咬中蘇靈滄的肩膀。
緊接着，一道凌厲的掌風擊向黃楓，將他打回陣法里。
黃楓抬起頭，恨恨的望着他們，該死，他竟然忘了，還有這隻妖！
白吾抱着小蘇曼，半蹲在黃楓面前，如同望着一具屍體似的，“黃楓？”他抬起頭看向蘇靈滄，“便是他重傷曼曼？”
蘇靈滄收劍，點頭，“沒錯，崑崙派棄徒，黃楓，好色，心術不正。”
蘇毓河道：“我來把他身上的小孩兒的魂魄給取出來。”
“是。”蘇靈滄後退一步，看向白吾懷裏的蘇曼，難過的垂着眼，“白吾，看開點罷。”
“就算死，我要把他們一同帶走！”黃楓面目猙獰的看向蘇靈滄，“你可知被扔進熔泉里，洗掉一身仙骨是甚感覺嗎？都是你！都是你，你怎麼不去死啊！”語落，他雙瞳皆轉為深紅，衝破蘇毓河的陣法，朝蘇靈滄撲來。
“阿滄小心！”蘇毓河大喊：“糟糕，他將那些小孩的魂全吸入丹田處，來不及了！”
下一刻，白吾驀地喊：“別動。”
白吾周身散發淡白暖光，淡金色眸子望向黃楓。
黃楓一臉驚懼，他發現他不能動了！
“你食下她的心臟，為的不是就是我妖丹嗎？”白吾施法，將那些孩童的魂魄取出來。
分裂出來的妖丹，是受主丹控制的，若不然，樂曼早就自我了斷，哪有後面許諾他一事。
黃楓沒想到竟還有這一層關係，雙目瞪裂，難以相信這麼多年來，他就這樣被擒住了，就連他要自焚，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食下樂曼的心臟確實讓他感覺魔力大漲，未料他竟會受控制，早就聽說劍靈山一豬妖對樂曼用情至深，沒想到甘願等到她來世也不願強迫她那一世。
他不解，但憤怒，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敗在蘇靈滄他們手裏！
白吾從黃楓體內取回他的妖丹，蘇毓河不悅的畫了一道符貼在他肩膀。
黃楓當即全身癢痛難忍，筋脈如同千隻螞蟻啃食。
蘇尾他們雖救出了孩子，可救回的孩子們皆少了一魂，若是不及時尋回，恐怕會變痴獃一輩子。
白吾將那些魂魄一一送回家后，看向最後一道魂。
“白吾，你怎麼才來，我好害怕。”小蘇曼一縷幽魂浮在半空，委屈的看着他，“要抱抱。”
白吾紅了眼，伸手去觸碰小蘇曼，卻碰不到。
蘇靈滄難過的撇過眼，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深愛之人在自己面前化為一縷幽魂，心被撕裂，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痛苦。
蘇毓河伸手去牽住蘇靈滄的手，溫和的眸子注視着蘇靈滄。
蘇靈滄睫羽顫了顫，抿緊唇角，道：“我與毓河將他押回長青山，你好生與師姐道別罷。”
“且慢。”白吾喊住蘇靈滄。
蘇毓河毫不猶豫將黃楓給裝進乾坤袋裏，畢竟這人在廢了一身功夫的情況下還能逃走，修成今日這番模樣，難保他不會有其他的作為，先裝在袋裏安全。
蘇靈滄見狀，望着白吾的神情，動了動唇，“你不必這樣，更何況師姐也不一定接受得了她醒來后是屍。”
同樣的經歷，蘇靈滄一眼看穿白吾想做甚，她心情有些複雜，若是將師姐煉製成屍，如同毓河那樣的存在，那白吾呢？將會因天罰而成為人類，人類壽命短短數幾十年，屆時師姐又該怎麼辦？
白吾搖頭，望着蘇曼，“用我妖丹復活曼曼便可。”蘇靈滄想到的，他自然也都想過了。
他就地盤膝而坐，“屆時我將會化為原形，妖界南區主君消失，會引起慌亂，我妖丹給了曼曼，回了妖界不合適。”他望向蘇靈滄，“聽說狐有千面，可否請你的徒兒，每年化作我的模樣，回一趟妖界。”
蘇靈滄心微震，“你可知，這極有可能斷送了你成神的路？”
“那又如何？在劍靈山時，我便不稀罕成神。”白吾閉眼，“我向來無所求，唯一所求便是她。”
“何必呢。”蘇靈滄道，“何不如，再去尋師姐下一世。”
白吾沉默了一會兒，發出一聲輕嘆，“不想尋了。”
“好。”蘇靈滄應下他的請求。
白吾笑了笑，運行妖力，吐出妖丹，注入小蘇曼體內，小蘇曼的魂魄漸漸融入她的身體裏。
蘇靈滄走到不遠處，仰着頭望着天，“我一直不懂，為何要成神要歷情劫。”
“許是，為了磨練心性罷。”蘇毓河攬住蘇靈滄肩膀。
蘇靈滄靠在蘇毓河肩膀上，“師姐是他的情結。”
蘇毓河輕輕的應“嗯”一聲。
“可他寧願卡在情劫上不願成神。”蘇靈滄握住蘇毓河的手，望着繁星，“我知白吾執着於師姐，卻未料他會為了師姐做到這個地步。”
蘇毓河靜靜聽蘇靈滄輕聲呢喃。
直到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嚶嚀。
蘇靈滄轉過身看去，小蘇曼揉着眼睛，懷裏抱着一隻小豬，膽怯無助的望着四周，淚珠不斷的落下。
“醒了。”蘇毓河道。
蘇靈滄上前去，蹲在小蘇曼面前蹲下，“孩子，醒啦？”
“嗚，我要爹爹。”小蘇曼不認識他倆，條件反射抱緊懷裏的小豬豬，淚珠不斷落在小豬身上，“嗚嗚，嗚嗚嗚。”
蘇靈滄柔聲安撫道：“姐姐這就帶你去尋你爹爹，你爹爹是當地富商林老爺，我和哥哥不是壞人，剛把你救下，莫哭。”
許是蘇靈滄的話比較有說服力，又或是小孩子心性純真，便信了蘇靈滄。
蘇靈滄抱起小蘇曼，“把你懷裏的小豬豬給哥哥抱好不好？”
“不要。”小蘇曼窩在蘇靈滄肩頭，注視懷裏的小豬，小手輕輕拍着它，“是我的豬豬。”
很快，蘇靈滄和蘇毓河回到蘇府。
蘇父沒在家裏，丫鬟小雨見蘇曼沒事，連哭帶喊的抱住她，喚人去寺廟通知老爺回來。
蘇老爺半夜聽見這消息，有些不敢相信的同時極其欣喜，朝大師道：“老夫先失陪了。”他喚上陳雲夙和小粉蝶便要趕回去。
見蘇老爺這般急匆匆的樣子，小粉蝶怯生生道：“我可以帶你們飛哦，很快就到家啦。”
好在蘇老爺帶來的隨從只有兩人，都是他的心腹，倒是不怕他們傳這事出去，蘇老爺遲疑半響，“小粉蝶，我們四人，你能帶得走嗎？”
小粉蝶眨眨眼睛，聲音很小聲，“能。”
“麻煩你啦。”許是家裏有這般大的女兒，蘇老爺心裏不由軟了幾分。
陳雲夙道：“哇，你好厲害哦。”
小粉蝶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我的哥哥姐姐們比我還厲害。”
“那就，快些走罷？”蘇老爺道。
小粉蝶點頭，化作粉蝶，振翅繞他們飛了一圈，下一秒，他們便出現在蘇府門口了。
“小粉蝶，怎麼知道蘇老爺家住這兒啊？”陳雲夙好奇道。
小粉蝶道：“主君在裏面。”
蘇老爺大步邁進屋裏，正廳里，小蘇曼懷裏抱着一隻小豬沖向蘇老爺，哭喊道：“爹爹！”
蘇靈滄上前來，微微鞠躬，“我們乃長青山弟子，蘇靈滄，蘇毓河。”
“哦，哦！蘇道長的師父啊！”蘇老爺感激道，“多謝你們救了曼曼，多謝。”說著，差點給他們下跪。
蘇靈滄扶住蘇老爺，搖頭道：“不是我們救了令愛，是他。”她看向小蘇曼懷裏的小豬，“他用他的妖丹，復活了她。”
復活？
蘇老爺的視線落在自家孩子的心口上，竟然是破的，血淋淋的，他嘴唇微顫，有些難以置信，“那東西，挖了我家曼曼的心臟……”語落，連同着看着小蘇曼長大的小雨都忍不住紅了眼。
蘇靈滄道：“嗯，我們要將他帶回劍靈山，那處靈蘊充沛，更加適合他修鍊。”
“哦哦，好。”蘇老爺看向蘇曼。
“不許你們帶走豬豬！”向來聽話的小蘇曼摟緊懷裏的小豬豬，“他，他是白吾。”說著，眼淚忽地掉下來了，“白吾拿珠珠給我，自己就變成豬豬了，我要照顧白吾長大，不要他走。”
蘇靈滄聞言，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蹲在蘇曼面前，沉默半響，伸手去觸碰白吾的原身，“白吾，你願意留下嗎？”
“留下。”白吾道，“陪她幾十年，也足夠了。”
蘇靈滄收回手，既然是白吾作下的決定，她自然不會幹涉，她看向蘇老爺，道：“我們剛擒了邪祟，不宜久留，我與毓河就此告別。”
蘇老爺道：“這麼急嗎？吃頓飯再走吧？”
“不必。”蘇靈滄道，“告辭。”
剛走出門口，她便聽見林師兄，也就現在的小孩陳雲夙，驚奇道：“哇，你懷裏的小豬豬好可愛哦，金色的眼睛哎！”
“嘻嘻，是嗎？我也覺得好可愛。”
蘇靈滄看向那三個小孩，心情微秒的複雜起來，“白吾終究戰勝不了天定的緣份，師兄和師姐還是相遇了，而白吾，最終變回原形。”
“難說。”蘇毓河笑道，“他們還小，未來怎麼樣，還說不定呢。”他看向站在陳雲夙身旁的蝴蝶精，意味深長道：“畢竟上輩子，樂曼先遇見了林雲夙，也沒有粉蝶妖的存在。”
蘇靈滄嘆了口氣，“一切看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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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有一奇怪的謠言，說是當地富商的寶貝女兒蘇曼，有戀豬情結，如今她已到成婚的年齡，有錢有顏，可是當地青年眼裏的香餑餑，媒人眼裏的寶，為了討好她，前來求親的人各個不知道從哪找來的豬，有全黑的，白的，藍的，五花八門，仗勢嚇人得緊。
蘇曼頭疼的抱緊懷裏的小豬，納悶道：“本小姐哪裏是戀豬癖，那些人真沒眼色！”
小雨看了眼自家手不離豬的小姐，沉默了半響，遲疑道：“小姐，前來求親的不乏英俊有才的，你不試着考慮考慮嗎？”她的視線落在她小姐懷裏的豬，實在不能相信，這豬還能大變活人，成為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
反正，這麼多年，她是沒有見過。
“哼，長得都沒有陳雲夙好看，本小姐哪裏不比那粉蝶生得嬌俏。”蘇曼微揚起下巴，“本小姐要找，也要尋比陳雲夙還好的人。”
小雨別嘴，小聲嘀咕：“總把陳公子念嘴裏，不知道還以為你喜歡陳公子呢。”
“你在嘀咕什麼呢？”蘇曼打了個哈欠，“好啦好啦，你別煩我，我要休息了。”
小雨道：“是是是，小姐早些休息，小雨這就退下。”
待小雨關上門后，蘇曼提起懷裏的小豬看了幾眼，鼓着臉與它對視許久，“白吾，你什麼時候變成人啊？”她湊到小豬耳邊，輕聲道：“你變成人了，我就嫁給你哦。”
語落，說完這些，手裏頭的小豬還是沒有反應。
蘇曼有些氣餒，將他放在桌子上，走到窗邊透氣。
時間一晃，十年過去，白吾的模樣並沒有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變淡，相反，他的模樣在她腦海里愈加清晰，她很清楚的知道，從她一出世，便有妖愛她如命，如今為她成了這番模樣。
她對於白吾的感情自己也說不清是甚，或許有親情，也或許夾雜着幼年陪伴的依賴，或是長大后回想到白吾時生出些許情愫。
但她知道，這一世她與白吾註定有羈絆。
她不能負他，也不會負他。
她在等他再次化為人形，喊她一聲“曼曼”。
蘇曼垂着眼帘，斂去眼底失落的身上，看向桌上的小豬，朝他露出一抹笑容，“沒關係，不要着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