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千里煙波
鍾秀秀開口說：“一年多了，兄弟姐妹們對我的身份一直存在好奇。我爸爸也瞞了秦姨二十年，現在，是揭秘的時候了。”
王清善笑嘻嘻地：“是有些好奇，但你若不方便講的話，別勉強。若有命在，我更關心股市開盤。”
虞苑芬瞪着他：“你少講一句還死不了。”
鍾秀秀笑了笑：“苑芬對我好奇，婷玉對我更好奇。自衡對我好奇付出了不必要的代價。現在我再不說，也許將來就沒機會說了。”
沒有人再插話，靜靜地等着她。
“想來，大家都看過蘇美爾神話傳說那本書吧。那是我故意放在十三棟樓下的，目的是讓你們三位姐妹撿到。書中故事，很多都是真的。太陽系的邊緣，確實存在一個尼比魯星球，只是它的真名，叫齊比路……”
她把一年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四人聽得大氣不出。
然後，她又解釋了小行星的前因後果。
秦江怡恍然大悟，她蹭着牛天朗說：“難怪你在我發現新天體時表現得怪怪的。原來你早知道了。你就是齊比路來的間諜吧。若不是到這最後的時刻，你還要瞞我。”
牛天朗嘆了口氣：“知道真相的人，都要被帶到齊比路，就像李自衡。”
楊芷環抹着淚水：“自衡他還能回來嗎？”
鍾秀秀握着她的手，“回來又能怎樣？命運就和我們現在一樣了。”
虞苑芬說：“是啊，他還能就此躲過了一劫，芷環，你應為他高興才是。”
鍾秀秀說：“話也不能這麼說。你們也可以活着去齊比路。稍晚，會有飛船來接我們。”
王清善搶着說：“我就知道秀秀會救我們的。兄弟，一年前我投那贊成票，真有遠見。”
鍾秀秀繼續說“但，但只要一進入空間站，將會接受齊比路特有的一種手術，叫滿貫。”
幾人都更湊近她。
“人會變得相當聰明，大腦就像一台超級電腦一樣。可會失去自主思維的能力。從此，變成沒有感情、沒有以往的記憶的人。我們之間，不再是兄弟姐妹，苑芬與大個也不再有夫妻的意識，沒有一點親情可言；像行屍走肉，像機械人，只懂吃飯、睡覺、工作；只懂得聽從你上級的吩咐和指揮。更有甚者，婚姻是按需分配的。這，你們願意去嗎？”
“我願意！”虞苑芬搶着說：“總比死了強。”
秦江怡說：“我不願意！”
高婷玉和楊芷環也說：“我也不願意。”
王清善想了想，“這樣還算是活着嗎？苑芬，你好好想想。”
虞苑芬啞口了，半張着嘴，沒有聲音。
王清善抓住孟傳樂的手：“沒再有別的辦法了嗎？”
孟傳樂搖搖頭：“沒有。齊比路所謂的文明，與我們的完全不同。”
鍾秀秀拉住楊芷環：“芷環，你去吧。自衡的滿貫不成功，他還記得你。你去了，他會感到安慰的。”
高婷玉說：“不，他會感到更痛苦！誰願意看到自己心愛的人無心無肺呢？那是更大的折磨！”
鍾秀秀“這”了一聲，半張着嘴，也啞口了。
她意識到高婷玉是有道理的。自己不是一直這麼想的嗎？
虞苑芬摟住王清善哭了起來：“為什麼這麼殘酷啊！”
孟傳樂到車后箱裏取出一個箱子，從箱子裏拿出那本金箔史書。
“芷環，你應該為自衡感到自豪。他為了拯救地球，作出了努力，儘管沒能達到目的，但他儘力了。這是一本剛剛編寫的地球文明簡史。為了抵禦入侵的天體，人類犧牲了幾十位太空人，他們的任務是開着飛船撞擊這顆小行星。遺憾的是，他們沒有成功。但他們的名字，都刻在了這本金書上，自衡的名字也在其中。假如有一天，有宇宙文明再現地球，他們會看到人類的壯舉！也會看到這些英雄的名字。我與秀秀奉命，傳給活下去的人。”
大家圍了過去，打開手機照明，翻看那本金書。
天邊霧靄，宛如千里煙波。
夏夜，透出一股涼氣。
大家不禁緊了緊衣服。
秦江怡扯住一旁不作聲的牛天朗：“天朗，你做了些什麼有益的事嗎？”
孟傳樂說：“爸爸一直在為阻止小行星撞擊地球儘力。”
鍾秀秀說：“爸爸的權力，可以保證秦姨不會被按需分配。自衡對齊比路也有功，只要他還記得芷環，兩人也能結成夫妻。”
秦江怡看着牛天朗：“我知道你二十年來心裏一直有我。我跟你去齊比路！”
“我也去！”楊芷環說。
“我不去！”虞苑芬緊緊抱着王清善。
撞擊時刻倒數三小時。
小行星向著地球奔來，它已經發出耀眼的光輝。人們已經感覺到它靠近月亮的位移。
“快了。”秦江怡說。
孟傳樂看着高婷玉，似乎在問：你真不走嗎？
高婷玉凄凄一笑，仰頭去看那個星星，不再看他的目光。
高空中，出現了一個小灰點。
牛天朗說：“飛船來了，我們準備走。”
生死別離，大家擁抱而泣。
當高婷玉與孟傳樂相擁時，她輕聲念道：“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孟傳樂一時更咽，竟答不上來。
牛天朗從衣袋裏掏出一個像小手電筒的東西，先在王清善的額頭上照了照，然後又在高婷玉和虞苑芬的頭上照了照。
三人一次便躺到地上，像睡著了一樣。
孟傳樂急忙問：“爸爸，這是……?”
“不能讓他們留下這段記憶，即便是撞擊點就在這裏。這是齊比路的規定。他們睡上一覺，醒來時剛好避過衝擊波。把他們放到溝里去。”
鍾秀秀墊好被褥，孟傳樂和牛天朗把三人平放到廢用了的溝里。
這時，登陸艙徐徐落到地面上。
孟傳樂又分別輕吻了三人的額頭。
他站起身，環視了一周，又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彷彿要把整個大氣全部吸進自己的肺里。
然後，他提着那本金書，戀戀不捨地走進登陸艙。
登陸艙無聲無息地升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