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進攻敵艦
為了轉向方便,李肇基命令水手們順風換帆,不斷操縱船帆配合,尤其是桅杆之間的三角縱帆,可以充當空氣舵。
當轉向完畢,再次滿帆前進,柔軟的海風把帆布吹的鼓鼓的,水手們按照英國人留下的規矩,放鬆繩索,讓帆布鼓的越發厲害,從正面看,很像一塊塊烤好的麵包。
船艉樓上的李肇基在劉利的幫助下披掛着武器和護具,看到這一幕,無奈的搖搖頭。
這就是缺乏科學的十七世紀,哪怕航海經驗豐富的英國佬,此時仍然對風力的運用出現很多錯誤,實際上,帆布鼓起來看上去似乎‘兜風’,實際對提高航速沒有一點用處,反而對帆布拉拽的過於厲害,更容易報廢,這種柔和的天氣下,與其放繩兜風,不如往帆布上潑水,還能提高些速度。
李肇基可沒有精力來傳授這些知識,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全船弟兄還有對英國佬的滿腔怒火,趁熱打鐵,衝擊倫敦號,避開己方在操船、操炮上的劣勢,直接衝上去,和敵人打接舷肉搏戰,解救倫敦號上的同胞。
東方號的艦首破開海面,在兩邊泛出白色的浪花,而遠處,倫敦號剛剛完成轉向,艱難的向西南方向撤退,而風向轉東南,對於追擊相當有利,在李肇基的指揮,陳六子的親自操作下,東方號與敵艦的距離越來越近,這讓全船的水手發出了歡呼。
水手們無比迷信,海洋是最喜怒無常的婊,子,任何一點對己方有利的徵兆,都會讓人感覺興奮。
李肇基已經穿上了約翰遜的護具,他拄刀站在船艉樓,臉上寫滿了冷靜沉着。
陳六子則是船上最忙活的人,他剛剛立下大功,耍了一次浪里白條,但此時仍然精力充沛,他不斷下達命令,在維持前進的同時,準備進行戰鬥,在他的指揮下,東方號上的雜物被捆紮得當,防滑的沙子被鋪滿了甲板上,因為大部分人都不會用火器,所以陳六子把水手斧和短矛分給了他們,而幾個用過火器的,則是被陳六子分配到了船艉樓和船艏樓,他們負責一磅迴旋炮或者火槍。
“大哥,交給我吧,您在這裏坐鎮就好了。”陳六子眼見雙方靠的越來越近,對李肇基說道。
李肇基握住了他的手:“好兄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誰帶頭衝鋒,最重要是操控這艘船。只有你,才能完成這個任務。”
“六哥,你放心,有我們兄弟二人,絕不讓頭領受一點傷。”劉順提着一把斧子,一手拿着鍋蓋做成的盾牌,用粗豪的大嗓門說道。
李肇基不等陳六子在爭搶,說道:“六子,咱們能不能活着回去,能不能解救同胞,全都看你的了。”
“大哥,你下命令吧。”陳六子正色說。
李肇基呵呵一笑,對周圍人說:“兄弟們,下面讓洋夷的冷臉貼咱們的熱屁股吧。”
陳六子已經明白了李肇基的意思,他一邊對帆纜組下達命令,一邊指揮操舵人員,在他的指揮下,這艘船如臂使指。
雖然認識不久,但李肇基已經明白,陳六子絕對不只是一個華人水手那麼簡單,這個傢伙對海上交戰這麼熟悉,顯然是有過類似履歷的,說不定就是海盜出身。
在陳六子的指揮下,東方號在距離倫敦號約么一百五十丈的地方完成了超車,這個距離,雖然還在六磅炮的射程之內,但不在有效射程里,因此雙方都沒有開炮,而在超車完成後,東方號從倫敦號的右側七十度緩緩貼近倫敦號的航線,雖然倫敦號不斷轉向,但總是能被東方號欺近。
李肇基忍不住為陳六子的駕船技術鼓掌,他選了最完美的速度和切入角度,速度可以儘快接敵,而這個角度,使得東方號在倫敦號火炮的射界之外,對方的火炮威力根本就發揮不出來。
而這個角度接近,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避開東方號的劣勢,發揮其優勢。
這個時代的遠洋風帆船,無論是軍艦還是商船,都還存在船艉樓和船艏樓,其中船艉樓高於船艏樓。
這是脫胎於卡拉克商船的緣故,而在遠洋,最大的威脅是海盜還有殘忍的土著,與他們作戰,前後樓就是兩座碉堡,很難被攻克,在上個世紀,葡萄牙殖民者曾經憑藉這一優勢,配合槍炮,在馬六甲海峽,只一艘船,硬生生擋住數百艘小型海盜船的攻擊,還全身而退。
東方號噸位小一點,倫敦號則更大,雙方接舷戰,若是並排貼近,對東方號不利,但在李肇基的指揮下,東方號用屁股去側擋倫敦號,雙方撞不了多厲害,但卻可以讓東方號高大的船艉樓形成對倫敦號低矮船艏樓的優勢。
倫敦號上,臨時船長杜克也披掛完畢,他一手持刀一手持槍,此時無比緊張。他是東印地公司總部派遣到東方來的,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超絕的陰謀家,但卻不是一個稱職的船長。
哪怕他是,也改變不了現在的局面。
倫敦號是一艘福祿特船,這艘船的一切設計都是為了降低成本,而一艘船最大的成本就是水手,作為降低成本的典範,福祿特號的水手原本已經到了極限,可在威廉長官從這艘船去印地號上指揮的時候,還帶走了艦隊的護衛隊和倫敦號上最有戰鬥力的水手。
讓原本人手就捉襟見肘的倫敦號更不堪其用,倫敦號已經降下了絕大部分的帆,只留戰鬥帆,不是杜克想要求戰,而是因為如果滿帆前進,需要太多水手,他手下就沒有人操炮和戰鬥了。
事實上,杜克現在不想迎戰,他也看到了印地號船尾的爆炸,但因為距離太遠,不知具體情形。杜克只想去解救威廉和他的印地號,但現在他無從選擇。
“該死的黃皮猴子!”杜克惡狠狠的罵道。
“或許我們該和對方談談,也許海盜們只是要錢。”那個海姓中國客人再次出現,小心翼翼的在杜克身邊勸說。
但回應他的是杜克的一個大巴掌,一個巴掌把他抽飛了出去,杜克用葡萄牙語罵道:“滾開,猴子,你沒有資格與我說話。”
杜克當然不會相信這個海商的鬼話,因為這根本不是海盜打劫,而是水手暴,亂。杜克很清楚,暴,亂之後控制船隻的水手會多麼可怕,他們會殺死每一個曾經與他們有仇的人。
“火槍手列陣,矛手到前面去。”
“船艏樓列陣,迴旋炮裝填霰彈!”
“聽我命令齊射。”
在兩艘船上,李肇基和杜克兩個指揮官幾乎發出了同樣的命令,但兩人的手下不同,杜克手下人少,但卻是訓練有素而李肇基麾下則是烏合之眾,靠的就是報仇雪恨的狠心。
“準備撞擊!”
李肇基抓住船舷,高聲吼道,隨着咣當一聲碰撞,兩艘船都是一陣震顫,陳六子以完美的角度避開了倫敦號的斜桅,一屁股坐在了倫敦號的臉上。
“開火!”
隨着李肇基一聲命令,炮聲和槍聲撕裂了空氣,船舷牆上的一磅迴旋炮和火繩槍紛紛開火,藉助高度,把鉛彈射向了倫敦號,而英國人也在開火,李肇基正在給迴旋炮裝填炮彈,就忽然聽到銳利的嘯音,繼而耳朵升騰,腦袋幾欲炸裂,原來是一枚鉛彈從他的耳邊擦着過去。
濕潤的船板被金屬彈丸敲打着,這些木頭動輒有十寸厚,霰彈和子彈根本就打不穿,雙方對射了幾個來回,兩艘船都被白色的煙氣籠罩。
“停火,停火!”李肇基高呼着,他甩了一下腦袋,看了看周圍,發現己方水手醜態百出。
有人趴在甲板上痛哭流涕,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尿了褲子。
但環顧四周,也沒有人受傷或者死亡,李肇基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對面船上,一片硝煙之中有人影閃動,但連哀嚎聲都聽不到。
“我他媽就知道會是這樣。”李肇基憤恨說道。
正是因為早就預料到手下這群烏合之眾不行,所以李肇基提前有了準備,他兩根手指塞進嘴裏,吹出了尖銳的口哨音,在雙方停火的間隙,這一聲口哨音格外響亮。
杜克躲在船艏樓下面,聽到這聲音,不知是發生了什麼。
咚的一聲,一個什麼東西砸在了杜克腳邊的甲板上,翻滾到了他的腳下,杜克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拳頭大小的手榴彈,上面的引信滋滋啦啦的冒着火牙子。
“王!德!發!”杜克一聲大罵,撒丫子就跑,一腦袋鑽進了一旁的小艇里。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手榴彈,榴彈就是大明朝的開花彈,因為船上的加農炮太長,且加工精度的原因,所以火炮是用不了的,人投擲的榴彈,就是手榴彈,在海洋上非常普遍。
因為鑄鐵的手榴彈太重,想要投擲出去,需要很大的力氣,因此擲彈兵必然是身材高大的,在遙遠的歐洲,為了獲得高大的擲彈兵,德意志甚至綁架鄰國的強壯婦女和本國的高大男人結合,就是為了生出強壯高大的男人。
而這幾個手榴彈是東方號上僅有的,李肇基就考慮到火力對射不是敵人的對手,因此一開始就把劉明德安排到了桅盤上,只要聽到哨音,就把手榴彈扔到對方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