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弟子回來了
“紀凌，你再試試吧。”問機長老鎮定道。
紀凌微微一笑，說了一句“有勞了”，再次把手放在了運靈碑的符文上。
場下再度引起一陣嘲諷的騷動。
“不是吧，這小子還要來？”
“廢物就是廢物，真以為再試一次就能變成天才了不成？”
“天生靈力一級，就算他再試一千次，一萬次，也還是這個結果，改變不了的。”
“這不是白白浪費大家的時間嗎？他……我靠！怎麼回事？！”
原本噪雜的人群，彷彿被什麼東西給定住了一般，突然安靜下來。
只是不同於先前的輕諷和不屑，這一次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摘星台上方，萬分驚愕，眼睛瞪得滾圓，滿臉的不可置信。
甚至連一向泰然自若、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問機長老都震驚了，摸着灰白鬍子的手驀然頓住，目不轉睛地望着那個無數灼熱目光聚集的地方。
因為此刻在運靈碑上，又緩緩浮現出一行字體，不是熠熠生輝的金色，而是恐怖至極的血紅色，靜靜地懸浮在半空，將整個摘星台照映得猶如黃昏天邊的殘霞，紅光璀璨，灼目刺眼：
靈渺峰弟子，紀凌，先天靈力等級，十一級。
先天靈力等級，十一級！
洶湧的廣場瞬間被炸開鍋，沸騰了！
“天生靈力十一級！我沒看錯吧？！”
“這小子方才不是只有一級嗎？怎麼眨眼的功夫，就飆升了整整十級？！”
“不是說運靈碑從來不會出錯嗎，可眼下這種情況又怎麼解釋？不如我一會兒上去測靈力的時候，也重新試一試？”
“天生靈力等級不是最高都只有十級嗎？他這多出來的一級又是從哪裏蹦出來的？！”
“怎麼可能？”
閣樓之上，紅衣女子一驚，美目里滿是難以掩飾的錯愕，連手裏的羽扇掉了都未曾察覺。
紫衣少婦也略為驚訝，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微微一笑，讚歎道：“真是個有趣的少年。”
先天靈力十一級啊，這自瑤湘山立派以來可從未出過，遠比先天靈力一級來的衝擊要大得多。
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洛卿寒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多年未曾收過徒弟，沒想到一收就收到了這麼一個極品奇葩。
紅衣女子望着嫣然笑笑的紫衣少婦，動了動紅唇，幽黑的眸底劃過一抹複雜之色：
“顏玉容，你早就猜到了吧？就是想騙我的寶貝回靈丹。”
“……”
“只猜到了一些，卻沒有想到，這小傢伙的天資竟然如此之高，比起當年玄天門的那位天才也不遑多讓。”
說到此處，二人皆沉默。
天生靈力等級最高只有十級，這是修真界仙門百家都默認的事實。而弟子的天生靈力等級越高，代表他日後的修行之路會更加順暢，古往今來，那些名震天下的宗門仙師，有一半以上都是先天靈力等級超過八級的。
修真界第一門派玄天門之前倒是出過一個天生靈力十一級的天才，年僅十五歲就在仙盟大會上大放異彩拔得頭籌，轟動一時，是個極其驚艷絕倫的人物。只可惜英年早逝，不然放到現在，一定是宗師級別的大人物。
可想而知，紀凌到底引起了怎樣大的風波。
“咱們瑤湘山出了個怪物，倒也是美事一樁，只是……”紅衣女子慢慢道。“你又是如何猜到，這小傢伙的天賦異於常人的？”
都是些活了上百年的老狐狸，當然沒那麼好敷衍。僅憑紀凌知道自己先天靈力只有一級時所表現出來的平靜和從容，就推斷出他與其他弟子不一般，這可說不過去。
顏玉容淡淡道：“你覺得，卿寒會是個看臉的人？”
“……”
摘星台上，問機長老還沒有緩過神。
“問機長老，我下去了。”
紀凌禮貌地笑了笑，收手，走下摘星台。
人群紛紛自覺給他讓出一條路，驚訝的目光裏帶着深深的忌憚，彷彿是在看一個怪物。
被人圍觀的滋味並不好受，紀凌從人群里脫身走到一處空曠的地方，閉上眼，嘴裏念念有詞，竟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於是這又引起了大家的竊竊私語。
“咦？”問機長老在上邊怪異地叫了一聲。
因為他看到，在運靈碑上，紀凌剛剛用手心蓋住的地方，赫然多了一抹殷紅的血跡。
……
靈渺峰。
瑤湘九峰里最清冷偏僻的一座獨峰，在峰主收第一個徒弟以前，整座山頭都只有一個人居住。
紀凌從摘星台下來后，半分不願意耽擱，迫不及待就回到了這裏。
靈渺峰偏遠，紀凌初入師門時，還未學成御劍飛行，下山多有不便。洛卿寒於是在一株千年老槐樹下設了一道傳送陣法，可以送人去到瑤湘山境內的任何地方。
後來學會了御劍飛行，這道傳送陣法也沒有被消散。
整整二十七年未曾回過師門，他自己都以為已經把這傳送咒語給忘了，於是誤打誤撞地試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沒忘，一直在腦子裏深深刻着的。
重回這個熟悉的地方，紀凌一時之間有些恍然。四下環顧，槐樹閣樓尚在，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卻沒有看見那道讓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閣樓前的那株千年老槐樹槐花開得正茂，花瓣紛紛揚揚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像剛剛下過一場大雪。
又去閉關修鍊了嗎？
他抿抿唇，心裏一陣失落。
“……師尊，弟子回來了。”可是，你在哪兒？
紀凌有些落寞地垂下睫毛帘子。
樹枝上的槐花落在少年的肩頭，裹挾着一絲淡淡的清香，他卻只是失神落魄地站在原地，並未理會。飄飄揚揚的槐花雨，此刻似乎也變成了一片沒有色調的灰白。
洛卿寒每次閉關修鍊，一閉就是大半年，扔下整座靈渺峰不管，期間還不許任何人打擾。要是她此刻在寒天洞，以自己目前的修為，沒有掌門師伯的陪同，根本就進不去。
罷了，既然二十七年都熬過來了，再等個半年又有什麼關係？
紀凌這樣安慰自己，心口卻微微有些泛疼，不自在。他調整好情緒，準備抬腳離開。
這時，一道雪白的身影忽然從半空飄然掠下，落到他的面前，隨即而來的，是一道清冷溫涼的聲音：
“打算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