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道中人

宗合盯着屏幕上的提示語，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正常來說，如果自己有什麼違規行為，系統後台一定會給出提示，告訴鎖定的原因。微微顫抖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一圈，把寫作軟件的各個頁面都打開查看一遍，什麼通知都沒找到……不死心再次查看後台，目光一寸一寸搜索，終於在主頁角落發現一塊小小的灰色圖標，圖標上四個淺色小字：寫作規則。如果不是自己盯的仔細，這麼個類似隱身的設計，根本留意不到。快速點進去，屏幕蹦出一段長長的對話框，密密麻麻全是創作規則。宗合一瞬間頭皮發麻，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隨心所欲的文件，限制竟然如此之多：「第一條：嚴禁書寫一切低俗顏色情節」「第二條：嚴禁書寫賭博相關的情節」「第三條：嚴禁書寫暴力傷人情節」“……”看到最後，足有15條之多。這麼多條條框框，宗合通篇閱讀下來，猶如重回高中課堂上一遍思想教育課。不知不覺手心都出了汗，還好自己之前還算中規中矩，他目光落回到第六條：「嚴禁書寫暴富或宣揚不勞而獲的情節，嚴重不符合現實邏輯」想來，前兩次的驚喜和女神，自己只是恰好打了個擦邊球，因為沒有明確提到金錢才幸免於難。而中彩票情節，正撞到槍口上。宗合抱住腦袋胡亂撓了一把頭髮，如今內容已被鎖定可怎麼辦？但凡之前能看到這個規則，都不會犯這種錯誤。忙活到半夜，他沒放棄尋找解除鎖定的方法，心中甚至大膽猜想：“我一定不是唯一遇到這軟件的人。”茫茫互聯網，一定有別人也遇到這個問題，或許……能找到個同類幫忙？宗合的手指在昏暗的房間裏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鍵盤的音效聲此刻尤為明顯。變着花樣的搜索數個小時，都找不到這軟件任何的蛛絲馬跡。“咋回事……”宗合癱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抱着最後的試一試的心態，將平板上的圖標截圖放到搜索框中，用圖片識別並擴大範圍尋找相似。正當心灰意冷之時，最下方一張模糊的截圖引起他的注意。同樣是張屏幕截圖，雖然像素模糊，還是能一眼看出邊角處的橙色圖形和這個軟件極其相似。宗合揉着眼睛瞬間坐直，點進去查看，那是一篇幾年前的博客。內容類似一篇日記，講述考試前的焦慮，最後配了那張屏幕截圖，宗合把圖片放大，上面的圖標和自己搜索的寫作軟件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宗合大喜過望，堅信這絕對不是巧合。博客的作者頭像是一張牛油果照片，最後一次更新已經是幾年前。畢竟這是好多年前流行的東西，現在的人都刷短視頻去了，很少寫長博客。主頁有郵箱地址，郵箱的開頭是一串不規則八位數字。根據宗合的經驗，這種數字基本都是常用平台的帳號id。他把數字複製到搜索欄，居然真的在聊天軟件中查找出一位用戶。用戶名：“牛油果”。宗合瞬間精神，如同看到曙光，第一時間添加了對方好友。“你好！很冒昧打擾您，方便的話加一下我。”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一等便是將近一個小時。當系統提示對方通過好友時，原本昏昏欲睡的宗合幾乎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對方發來一個問號：“？”宗合表現得十分禮貌，“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他把博客配圖發過去，“請問，這博客是您的嗎？”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怎麼了？”宗合把圖片上的寫作軟件圈出來，“這軟件你現在還在用嗎？”對面似乎沉默了許久，發來一句問話：“這是……幹嘛的？”宗合意外，這種神奇的軟件哪怕只用一次，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對面這人居然這麼淡定。難道是故意裝作想不起來？正在思量接下來該如何對話，對面又發來一句：“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宗合提醒：“寫作的。”他到底是不是裝的？宗合看着屏幕上的對話框陷入懷疑，換位思考的話，假如有陌生人突然來問自己這個軟件，自己大概率也會裝糊塗吧。十幾分鐘過去，對面是漫長的沉默。“哦……我想起來了，之前用它寫過東西，不過早卸載了，找我就是問這個啊？”宗合看能聊下去，抓住機會追問：“我用它寫文章出了問題，想問問你有沒有遇到過類似情況？”對方表現出詫異，“那重寫不就完事了？至於這麼費勁嘛。”宗合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都是成年人了，希望他別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我已經試過沒辦法重寫，這篇文章對我很重要。”對方：“既然文章這麼重要，幹嘛寫在這種軟件上？”看到這句回復，宗合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他是在裝傻，還是真不知道文章內容影響現實這個秘密。他手指快速在鍵盤上飛舞：“你之前都寫的什麼內容？為什麼卸載？”又是十幾分鐘過去，對面沒有音信。宗合感到焦躁，重新打開軟件的寫作界面，看着上面大大的被鎖定提示，心中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同類”，又沒頭沒尾，此刻是凌晨，他已經沒有絲毫睡意。無奈之時，“牛油果”終於又回了消息：“剛才在忙。”他發來一整串文字，“你有點奇怪，為什麼非要執着於這個軟件？一點都不好用，我一共用了不到一個星期，那會兒考研比較忙，帳號被封后就沒再寫過了。”被封？最後那話瞬間引起宗合警覺：“為什麼會被封？問題出在內容上？”莫非……他和自己一樣寫了暴富情節？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這種像阿拉丁神燈一樣的東西，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先獲得一筆財富。牛油果：“我當時也就是隨便一寫，考研的時候壓力大，就寫了希望考試通過的願望給自己打氣，後來真考過了。”是了。這很明顯，文字的力量映照在現實中。“牛油果”繼續說：“考研過之後心情挺好，就想學着別人寫本小說玩玩，我畢竟也是個文藝青年，然後就寫了幾千字發在上面了。”得了！大概是寫的內容不太健康，宗合太明白那種自嗨的心情。大家都是男人，感興趣的事就那麼多，“你是不是寫了低俗內容？”“我沒那麼俗！”對方語氣認真，“我寫的大格局——拯救世界。”宗合看着“拯救世界”這四個字直接啞然，萬萬沒想到，這位兄弟好像脫離了低級趣味。“當時還以為自己能大火，結果第二天發現帳號被封掉了。”果然，這是個極度有三觀的軟件。宗合問他：“確定是封掉，不是被鎖定？”對方：“確定，直接登不上了，我覺得特別沒意思，就卸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