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盧府家僕
跟着車隊一同沿着大路前進,街邊的房屋越發高大、密集,人流量也愈發驚人。
街邊開始不斷出現擺攤的小販,多得是以成匹的蜀錦、布料或是以其編製的衣物,其上佈滿了各種形狀、連續不斷的對稱圖樣,色彩、圖紋對比強烈,讓人看來賞心悅目。
此外,街邊的書籍、字畫也很是豐富,引得不少書生氣濃重的遊人駐足靜觀,有的看到精彩處,甚至坐下或蹲在街邊翻閱書籍。
不過,對於白子規二人來說,蜀錦衣物、或是書籍字畫的吸引力就遠比不上各式或精巧、或粗獷的竹編、陶瓷製品,以及散發出誘人香味的各色小吃了。
白子規是因為自幼耳濡目染,對這些書畫大多一眼就能看出些來歷,又對略顯貴氣的錦緞興趣不足。
姜青峰則是完全沒有興趣。
只見此時的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躍下了車,歡呼着沖向了街邊一處攤位。
那處攤位前,一鍋熱油咕嘟咕嘟沸滾着,攤主熟練地將一個個滾圓的糯米糰子放進油鍋里,並一個個取出,撒上芝麻串成串。
一個個原本白色的糰子已經變成了金黃色,焦糖的香味從鍋邊瀰漫開。
眼見外脆里糯的糖油果子已經近在眼前了,姜青峰突然覺得雙足失去了踏足實地的感覺,原本只要數步就能抵達的美食一時又彷彿遠在天邊,他不管兩腿怎麼踢蹬,都無法再靠近絲毫。
他默然轉頭,只見為首的那名黑壯大漢已經單手提着他的長袍交領,將他拎了起來。
白子規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感嘆這長袍的質量真好,裁縫有良心。
姜青峰慢慢回過頭來,與那大漢對視了幾個呼吸,然後雙手合十:“本周叔叔,就一串,絕不耽誤時間。”
大漢絲毫沒有通融的打算:“不行,先完成採買,沒到你們逛的時候呢。”
姜青峰使勁眨眼,試圖擠幾滴眼淚出來,然而毫無效果,眼見大漢臉色已經有些不善了,忙懇求道:“好叔叔,親堂叔。”
大漢姜本周將他丟在地上,對着他頭頂就是一下:“好好一個男娃子,別跟女娃子一樣說話。給我把喉嚨放粗了,把腰挺直了!”
言罷,轉身向車隊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只許一串,快點跟上。”
姜青峰滿臉乖巧,連連點頭,待得姜本周再次回頭向車隊走去,他便看向白子規,右手拇指、食指合圓,中指、無名指、小指豎起,做了一個示意成功的手勢。
白子規抬頭看天,表示不想跟他說話。
……
眉州城西乃是城中官員、富豪、世家集結之地,每日最是車水馬龍,家家門口迎來送往,極為熱鬧。
城西南角的一處宅邸,位於城西貴人居住
(本章未完,請翻頁)
區的最邊緣,卻反是此處最為熱鬧的區域,門庭若市,不時有馬車停在門口,上面下來一些人,恭恭敬敬向門房問好,遞上拜帖,還要悄悄塞上一些好處。
若是有其他家人恰好進出,少不得也能走運拿上一份,引得府中家丁時時盯着府外,想盡辦法,也要找到些理由,好在有馬車靠近的時候外出或回府。
這些低眉順眼的求見者,要是被城中其他區域的居民看到,怕不是得馬上行禮,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畢竟這些人雖然在這裏裝孫子,離開了這裏可是個個非富即貴,跺跺腳整個郡城都得抖三抖的主。
要是能與他們搭上一句話,那可真是祖墳冒了青煙,以後後半輩子酒桌上都有得吹了;萬一走了大運,能被高看一眼,得些好處,那更是以後吃喝都不用愁了。
然而在這處牆高院廣、一柱一瓦無不精雕細琢的府邸後院邊沿,卻有一處窄小的院落。
院牆乾淨卻並不華麗,留存着風雨的侵蝕;院中花木也談不上什麼名貴,只是修理得整整齊齊;院中的小屋木門木窗,已經有些發白了,門口屋檐下倚着一根拐杖。
此時,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匆匆走向小院,推開院門,又轉身闔上。
轉身之時,隱約可見他脖子上的一顆黑痣。
他吸了口氣,調整步伐,緩緩走到屋前,輕輕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進來。”
推門而入,天光照進屋內。
屋內原本未曾點燈,一片漆黑,此時才可看見屋中央空無一物,只有對門的牆壁高處掛着一個大大的“忠”字。
字下站着一個藍衣老人,背對着門口,聽見門樞響動的聲音,這才轉過身來。
藍衣不甚華麗,但是得體熨帖。
老者腰微有些弓,一頭稀疏的白髮,眼神渾濁,滿臉皺紋,看似蒼老,卻甚有威嚴。
若是眉山書院的游先生人在此地,當可認出,這就是一個多月前,出現在那處石隱陣法中的老人。
見到那名家丁,老者直起身來。
那家丁微微彎腰,然後邁步進門,將門關上,只留下絲絲縷縷黯淡的光線從門窗縫隙射入。
然後,他走到老者身旁,附在其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
老者聽完,闔目沉思了片刻,然後偏頭對家丁說了些什麼,傳到門口時,似乎可以聽見“盯住”,“等到”,“引出”等一些隻言片語。
家丁連連點頭,待得老者說完,又行了個禮,這才開門離去。
屋內再次陷入了安靜和黑暗,只有老人一個人默默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忽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冷笑。
……
(本章未完,請翻頁)
“所以說啊,都說我有勇無謀,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你看看,這不是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嗎,我的目的完全達成了嘛。”
姜青峰站在一家售賣冥錢的店鋪門口,一邊滿嘴油光地說著,一邊滿足地努力咀嚼着最後一口糖油果子,也是他今天的第三串了。
白子規完全不想理他,盯着眼前將一紮扎冥紙搬出店外的青羊部眾們。
“安啦,剛才上門、談價的時候,我們不是都在嗎,那就沒事了。”
“這些東西這麼輕,大叔大哥們很輕鬆就能搞定的,我們這些小孩子,完全沒有搭手的必要嘛。”
姜青峰說著,用手中的木簽紮起一塊乾巴牛肉,塞進了白子規嘴裏。
入口便是一股麻辣又帶着鮮香的味道,在舌尖綻放開來,咬動牛肉時,肉質緊緻結實,還帶來一股淡淡的鹹味。
白子規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隨後又趕緊斂去。
姜青峰正欲取笑白子規,卻見姜本周走出店門,瞪了他一眼,連忙抬頭挺胸,目不斜視。
姜本周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他說道:“好了,你們可以隨意去逛了,只是別忘了未時在北門口匯合。”
姜青峰歡呼一聲,將剩下的乾巴牛肉全部倒進嘴裏,拉起白子規就走。
白子規剛來得及行了一禮,便苦笑着被拽走了。
“白鳥,我跟你說,我知道一家棒棒雞,好吃得莫法,去遲了怕是得排長隊。”姜青峰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著,一遍拉着白子規飛奔。
剛拐進一條小巷,兩人便怔在了原地。
只見幾個家僕模樣的人圍住了一個穿着破舊布衣的高瘦男子,拳打腳踢。
一旁立着一個衣衫華麗、腰間佩玉的少年公子,面容白凈,手握一柄摺扇,別著一柄裝飾華麗的長劍,滿身的脂粉氣。
此時,他正在不顧形象地跳腳大罵:“打得好,給我狠狠打,打死這個狗東西。”
“我盧府上竟然還有這麼膽大的下人,偷了少爺的東西,竟然還敢逃。”
“說,本少爺的玉藏哪兒了,不說把你們父子一起打死。”
那高瘦男子滿臉痛苦不堪,卻因為懷中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而不敢動彈絲毫,只是拚命護着招呼向幼兒的拳腳,求饒道:“別打了,求求您別打了,小人只是帶小兒回家上墳,真的沒有偷少爺的東西啊。”
周圍那幾名家僕卻並未停止,而是拳腳擊打愈發起勁,更對着那個孩子身上連連招呼。
“住手!”一聲怒喝從巷口傳來。
姜青峰努力咽下嘴裏的牛肉,怒視着巷中的主僕數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