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人
第二章兩個人
支帳篷、撿柴、生火、燒水、熱飯、做菜,一系列操作如行雲流水,沒過半小時,哥倆已經端着飯盒就着蘑菇湯,大吃起來。
“老韓,來,酒杯一端,牛逼一天,整一個!”師戰拿出他在北邊的朋友送他的老毛子產的不鏽鋼扁酒壺,自己倒嘴裏一口然後遞給韓冰。師戰酒壺裏常年裝着散白,六十二度,也是個好酒的朋友自釀的,喝完不上頭,就是熱辣。
韓冰也有這種酒壺,不過他那裏裝的是陳年花雕,正經的石庫門八年,他不喜歡喝白酒,其它酒都還行,最喜陳年花雕。拿出自己酒壺,伸過去跟師戰的碰一下,然後喝了一口。
“媽的,這地方晚上不會有什麼猛獸吧?”韓冰望着遠處的林子問道。
“狗屁!這地方人就是最厲害的猛獸,走一天了,連根狼毛都沒看見,除了松鼠就是山雞,狍子兔子都沒見着,你別說,蛇還沒滅絕,看那樣也不像有毒的。”師戰不屑地抱怨着。
“也是,我們修路測繪地形,也鑽老林子,基本沒看到什麼大型野獸,聽老師傅講,十幾二十年前還有不少,當初修哈大公路就沒少跟狼干仗。棒打狍子瓢舀魚,沒機會感受嘍!”
“也不一定,沒準兒再往北還是有機會,去黑龍江漠河,再不行繼續往北,去西伯利亞,那地方地廣人稀。”師戰像個沒譜的老司機在那瞎指道。
“別扯了,老毛子那更完,那真是分不清誰是人誰是牲口了。”
倆人沒事邊吃邊扯閑篇,不一會兒酒得飯飽,餐具清洗乾淨收進背包,廢水倒在邊上,天也漸漸黑了。篝火依然旺盛,往裏扔把艾蒿和草薄荷,這東西煙霧可以驅蚊。地上鋪張毯子,嘴裏叼根煙,舒服地躺在上邊,透過薄薄的煙霧巡天遙望。晴朗夏夜的銀河在曠野里異常燦爛,明亮的星星清晰逼真的展現在眼前,北斗七星彷彿觸手可得。
“聽說這兩天有流星雨啊”韓冰喃喃自語。
“是有這麼回事,今晚要是有那可好看了。”師戰嚮往着說道。
寂靜的曠野,寂靜的星空,很容易讓喧囂城市裏浮躁的人心安靜下來,望着星空,想着心事,倆人都沒了說話的想法。走了一天又喝了點酒,都有些睏乏,於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陣衝動把師戰憋醒了,起來四周看看沒什麼異常,也沒人偷窺,於是走到邊上草叢裏,拎出水槍給草木施肥。大概是嘩嘩的水聲把韓冰也弄醒了,澆水這種事跟打嗝類似,是有傳染性的,於是也起來給另一片草木施肥。
可能是晚上蘑菇湯喝多了,水量比較大,倆人比賽着往外洒水,互相嘲笑着蓮蓬頭的口徑與流量,笑聲未落就感覺腳下不穩,身體不自覺的向後栽倒,來不及收水龍頭,趕緊退步穩住身形,誰知退步的腳一腳蹬空,臉上嬉笑的表情還沒完全收回,就驚叫着仰身掉進塌陷的平台處出現的窟窿之中。恰在此時,接連數道流星從東北天邊向西南劃過,很快消失天際,流星雨如約而至。
不知道過了多久,摔暈了的師戰先醒過來,看看周圍漆黑如墨,抬頭能隱約看到上方一小塊閃爍億萬年的星空。想要抬頭,發現後背疼得厲害,“真他媽倒霉!”師戰暗罵。抬抬手,還好,胳膊能動,動動腿,嗯,腿也能動,就是不能用力抬大腿,知道很可能腰椎摔斷了,翻身是都做不到了,這時候不能動,一動斷裂處錯位傷到內部神經,那就真得去殘聯報到了。
伸出手四下搜索,就在大腿邊摸到一個圓球,上邊還有毛,這肯定是韓冰的大腦袋沒跑了,這小子如今還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站起來,看這大坑深達二三十米,他自己肯定沒法上去,希望老韓吉人天相。帳篷背包等裝備應該也都掉下來了,雖然摸不着,但肯定在旁邊哪個地方,等韓冰醒了,如果能動就有希望出去。
扒了兩下韓冰的腦袋,口中輕聲喊着韓冰的名字,沒一會兒,韓冰也醒了,他是俯身趴在地上的,醒來后咳嗽了一下,嘴裏吐出一大口粘液,有股腥味,是血,韓冰傷了內臟。支起上身,肋骨處傳來一陣陣刺痛,前臂和膝蓋都漸漸感覺鑽心的疼,看來胳膊和膝蓋、肋骨有多處骨折,好在還能動。
睜開眼,看看黑黢黢的坑底,韓冰開口問道:“這鱉地方是哪啊?咱倆得罪誰了這是,陰曹地府也得有點亮啊?”
“你感覺怎麼樣?我可能傷到脊椎骨了,軀幹不能動,四肢還行,馬德!一泡尿澆出個地洞來,誰這麼缺德在這挖個坑?靠!哎呦我去!”師戰罵的興起,忘了後背的傷,想抬起身看看韓冰,一下抻着了後背肌肉,疼的直叫喚。
“哈哈哈!該!讓你逞能,尿那麼多!這下好了,老實了吧。”笑完了師戰又嘆口氣說道:“唉,我應該沒傷到脊椎,胳膊腿肋骨都骨折了,咱倆合起來能算個完整的。不過我內臟好像傷了,嘴裏有血。”
師戰聽他說吐血了,也一陣緊張,這麼深個坑,在裏邊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聽見,找不到別的出口就別想出去。
“先別動彈了,咱倆伸手伸腳四周划拉划拉,看看能不能找到咱倆背包”。說完伸出手腳四下尋摸,可惜什麼也沒就碰到。韓冰的腳卻碰到了什麼,曲腿勾過來,發現是帳篷的支杆。要說國產帳篷質量還真挺過關,掉下來愣沒散架。就是原來放在帳篷里的背包和手機不見了,不過掛在帳篷上的戰術頭燈還在。
韓冰忍着疼,將頭燈取下來,打開一試,還好沒摔壞,應該是帳篷起了緩衝作用。翻了個身坐起來,隨着燈光望向四周,終於知道哥倆的處境了。
這應該是個天然的豎井,一種地質構造,一般這種豎井上邊的井口都是敞開的,他倆倒霉,這個豎井口不知道哪年被掉落的樹枝遮擋,日積月累,越來越厚,變成了一個平台,本來就算這樣也禁不住他倆人,可是井口周邊長出的草木的根系不斷糾纏,起到了固定平台的作用。再加上土層的增加,雨水的攪拌,這就成了一個樹枝和草根做骨架的泥質混凝土井蓋。
師戰和韓冰這倆倒霉孩子偏偏選中了這裏,又是點火又是倒水,最後還在井蓋邊上洶湧地撒了兩泡尿,於是就像出現管涌的堤壩,結果就杯具了。現在倆人就躺在摔裂的井蓋上,底下是大大小小的礫石,如果沒有這個井蓋這倆貨就該食神歸位了。
豎井底部不算太大,二十多平的樣子,暫時看不到有其他出口,但這裏並不感覺很悶,所以應該有空氣流動,說明還是有出口的,希望到了白天能有陽光照進來,發現出口吧。背包正靠着一邊的井壁靜靜地躺着,算了先不管它了,拿過來也沒什麼用,骨折這種傷可沒什麼特效藥。沒看到手機在哪,估計就算找着也沒信號。
看看師戰,還行,臉上沒有血跡,後背壓着那個倒霉的井蓋,腰背下方可能有個較大的石塊,將其腰腹頂起。這時不敢給他翻身,只是推着師戰屁股,將他慢慢推離凸起的石塊這傢伙就已經跟殺豬一樣了。
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能做,先緩緩,一切都得等天亮再說。
“靠!咱哥倆不會交代在這了吧?哥們小金庫可還沒給老婆上繳呢。”師戰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問道。
“不能夠,算命的說我三十六歲和四十五歲有兩個坎,都能過去,過去以後哥們前途無量。”韓冰調笑着安慰師戰。
“那你今年貴庚啊?”
“三十有六啊。”
“靠!那你不早說,早說就不帶你來了,算命的可沒說我三十六歲有坎!算命的說我一百二十歲有坎,你看來真是前途沒亮了。”這倆人同歲,師戰生日比韓冰大半年,一個春天一個秋天。
“你那是被盜墓的刨墳了,你才沒亮了,哪找的算命的這麼不靠譜?”
“你又哪找的算命的,算的這麼准?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得找他給我好好算算,下次可不能這麼稀里糊塗跟你出門”。
“關我屁事!沒你找我我也不能來,我老實在家哪有這事?還是你方性比較大!”
哥倆漫不經心的躺着,無聊的吵着嘴解悶。很快就各自想着心事不吱聲了。都知道這次很可能出不去了,倆個人一對兒殘疾,就算出去離最近的村子起碼還有三四公里遠,他倆這狀態爬也沒法爬過去,除非有人恰好經過,不過遇到食肉動物概率應該比遇到食肉的人的概率更高。
想着各自的嬌妻愛子,想着自己過往人生,想着想着眼淚漸漸滑出眼眶。想得多了也就睡著了,夢裏幸福的帶着老婆孩子出門旅遊,逛公園,洗海澡,吃大餐......
再次醒來,井口投射進來一束光,天已經大亮了。韓冰坐起來,挪動身體,把背包拽過來,看了一圈沒看到手機在哪。取出剩餘的方便麵和瓶裝水,因為路途近,倆人就沒準備多少食物與水。一人半塊方便麵,不到一瓶水,吃完喝完把瓶子放進背包,再拿出酒壺,每人喝了兩口。
“你先在這躺着別動”,韓冰找了幾根粗一點的樹枝,讓師戰用救急包里的繃帶給自己胳膊先綁好,防止骨折錯位。膝蓋和肋部處纏上一捆樹枝,這裏地方沒法辦了,盡量別抻着吧。
把頭燈帶在前額點亮,找出防風打火機點着,趴在地上,沿着井底邊像個娃娃魚一樣四處爬,跟着火苗找風口。
隨着韓冰的移動,頭燈的光亮漸漸遠去。師戰安靜的躺着,這種無力感讓他十分沮喪。多希望頭頂井口這時突然探出個人頭,哪怕是跟他最不對付的教導主任的臭臉。沒過多久,遠遠地聽見一聲微弱的“啊!”地一聲,就再無動靜。
師戰無聊地等了好長時間也沒見韓冰回來,總躺着也累,就想翻個身。誰知道硬挺着剛一翻身,下邊井蓋底下突然湧出一大股泉水,托着井蓋和上邊的師戰向黑暗中沖了出去。水勢很大,師戰嗆了幾口水,四處抓撓什麼也抓不住,被水流帶着直奔韓冰發現的洞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