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章.佛前，遇程硯
梵音寺在半山之處，車子停在半盤山公路，不方便再開上去，徒步走個二十分鐘就到了。
這樣，許是能看出香客們的誠心吧。
趙禕交待了司機幾句便往上走，她沒打算只是來走一圈就回去的，於是讓他明天再來接自己。
望着不遠處已經隱約可見的廟宇，趙禕喘了口氣。她想，要是被沈移見到她這樣，定是要笑話她的吧。
很快的，已經能聽到寺廟裏傳出來的鐘聲。
深遠流長，能安人心。
越是要到終點，趙禕就越走越有力氣，彷彿前面有股力量在牽引着她。
千餘青磚，拾級而上，沿着松柏高枝，越往上，越是覺得有一股涼意襲來，特別是流過汗后，山風一吹，涼風陣陣。
寺廟沒有看到其他的香客，聽說前兩天是彌勒佛的生日，那會兒應該會是很熱鬧的。
只見幾個僧侶穿着粗布衣來回走動，其中一人見到趙禕走了過來，雙手合十，“五小姐。”
趙禕回禮，微微頷首，“師父！”
“趙老施主已同貧僧說過，五小姐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她總不能說是來查身世的吧，要是奶奶誤以為她是不信任她，那該怎麼辦？
“聽奶奶說，我自小與這裏有緣，時隔多年，總該來看看。”
“阿彌陀佛，”僧人垂着眉眼，聲音輕緩，似是自帶一股能安人心的作用，“五小姐和佛祖是有緣人，能再次到這裏來參拜佛祖自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趙禕雙手依舊保持着合十，“師父，當年我是被何人遺棄在這裏？您可知道？”眼前的僧人面容和藹，約莫四十，若當年他就在這裏，理應知道。
“怕是要讓五小姐失望了。”
趙禕斂着眉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皮下留下一片暗影，明知答案，但還是會覺得失望。
“世間一切皆有定數，五小姐不必煩惱，或許冥冥之中佛祖會以另一種方式告訴你答案。”
“多謝師父。”趙禕沒能理解他的話，覺得他只不過是單純地在安慰自己。
僧人看向趙禕身後，“一玄，你帶五小姐到處走走。”
“是，師父。”
趙禕看着走到她跟前來的小人兒，是個六七歲左右的小沙彌，穿着灰僧衣和戴着佛珠，神情嚴肅，卻顯得特別可愛。
“施主姐姐，請隨我來。”
兩人沿着屋檐款款前行，整個半山腰被籠在灰濛濛的天色里，像是要下雨的節奏。
“施主姐姐，您是來求姻緣的嗎？”
趙禕愣了下，“小師父，我不是來求姻緣的。”
“哦。”小沙彌小小的腦袋點了點，他帶趙禕參觀了幾間廟宇，最後停在大雄寶殿處，“那您是來求什麼的？”
求什麼的啊……
趙禕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求平安的，我可以在這裏和佛祖說說話嗎？”
“可以的，”小沙彌神色認真，“那我進裏面等您。”
“好。”趙禕看着他掀開一旁的帘子走進了偏殿。
正殿內燃着香火，厚重的沉香味，她不覺得刺鼻，反倒聞着感到心曠神怡。
趙禕閉着眼，雙手合十，動作虔誠且專註。
她在心裏對佛祖說了許許多多的話，最後，她緩緩睜眼，跪在蒲團上的她的目光乾淨虔誠地望着上方笑得和善的佛祖。
趙禕輕聲念道：“請佛祖保佑程硯，歲歲平安。”
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她以為是一玄，可在旋身看清來人的那一瞬間險些沒站穩。
“小心點！”
男人的手快而穩地托住了她的手臂，“看到我就這麼驚訝？”
趙禕的睫毛顫了顫，意識到兩人的距離過近，又是在佛祖面前，連忙站直了身體，“謝謝程先生。”
程硯彎了彎唇瓣，“你什麼時候來的？一個人？”
“嗯，剛來沒多久。”
“要回去了嗎？”
聽到他再次開口詢問，趙禕抬眸看他，“還沒。”
程硯今日穿了件對襟長衫，將他身子拉得修長，身上有股消沉的風流感，可偏偏身處寺廟，手裏還勾着串佛珠，像個世外高人。
趙禕移開視線，忽略他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開口問：“你怎麼也在這裏？”
“再過兩個月是奶奶的生日，每年我都會為她抄佛經做為她老人家的生辰禮。”
程硯移了移腳步，“那你呢?”
“我奶奶說小時候是在這裏撿的我，所以來看看。”
一個說，奶奶。
一個說，我奶奶。
這刻意的距離，拉得很明顯。
聽到聲音，小沙彌走了出來，“程先生好！”
程硯抬手摸摸他的頭，“功課做好了嗎？”
“嗯嗯，做好了，”小沙彌難得在他面前流露出一個六七歲小兒該有的天真，“已經給師父檢查過了。”
趙禕看着面前兩人嫻熟的互動，心想，程硯的確應該是經常來這裏。
此時，屋外灰濛濛的天已經下起了雨。
趙禕眉間一擰，有些擔心。
很快，雨點突然就密集了起來，細雨漫天，襯着廟宇磚瓦，倒是有種別樣的美感。
“施主姐姐，我先帶您去客房吧。”
程硯眉峰輕輕一挑，眼角餘光瞥了身側人兒一眼，聽到她應聲說好。
“程先生那您……”
“下雨了，我和你一起送禕禕回客房后我也先回客房。”
小沙彌：“……”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光頭，好像沒聽師父說程先生今晚需要在這裏住下呢。
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有一股不下個天昏地暗就不罷休的氣勢，小沙彌走在前面帶路，悠悠開口，“師父說今天會下雨，真的很准。”
趙禕和程硯兩人並肩走着，此時整個半山腰都籠在了煙雨中，朦朧迷離。
“施主姐姐，那您休息，我去趟師父那裏，有什麼需要再跟我說。”
趙禕笑着說好。
可程硯卻立在門邊，沒有動。
趙禕順着視線看過去，他的褲腳沾了濕意，襯着紛紛落下的雨幕，更顯他單薄清瘦。
“怎麼了?”
程硯目光巡視屋裏一圈，又看了看外面，“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而且每次一下雨山下的路便積水嚴重。”
“嗯，反正也不着急。”趙禕本就不趕時間，倒是懷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她從容地朝書架走去，上面擺着的是一本本的經書。
程硯點頭，依舊沒打算離開，看着身處禪室，看着經書的趙禕，怎麼看都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程先生還有什麼事嗎？”他在這裏讓她如何靜得下心。
程硯輕咳一聲，“那你休息，晚點我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