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欠東風

宋衛星住在峨邊縣城的一家賓館裏。

其實宋衛星上次在聽到韓導遊講黑龍溝的故事時，心裏就已經知道黑龍溝大概是怎麼回事了，為此在成都已經做了周密的準備。

不過，科學家必須具備的縝密的工作態度，宋衛星還是不自覺的強迫症似的又進行了一輪調研。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是開玩笑，真的是只欠東風。

黑龍溝之所以會成為人類和部分動物的生命禁區，完全是由於黑龍溝的地理位置和環境造成的。

前面說過，黑竹溝處在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和雲貴高原之間的過度地帶，在橫斷山脈的東側，屬峨眉山火山岩地帶，緊挨龍門山斷裂帶。凡是斷裂帶附近，都會有活躍的地層活動。伴隨活躍地層活動的岩漿和地下水會沿斷層的裂隙上升，在這一活動中，會釋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氣體。

其實，含有豐富二氧化碳氣體的泉水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叫做“天然氣水”，大名鼎鼎的嶗山礦泉水就是天然氣水。嶗山礦泉水二氧化碳含量很高，每升水含2.3克，比普通泉水高10餘倍。

如果把黑龍溝的泉水開發出來，也許會成為第二個“嶗山礦泉水”。但是不幸的是，黑龍溝基本上是一個封閉的溝谷，溝口狹窄，溝壁高聳，溝內的空氣很難流通。

富含二氧化碳的泉水湧出地面后，由於壓力變小，溶解在泉水裏的二氧化碳快速逸出，充斥瀰漫在黑龍溝內。由於二氧化碳的分子量為44，空氣的平均分子量是29，所以二氧化碳氣體的比重比空氣大，大部分二氧化碳氣體堆積在地面附近。在溝內空氣不流通的情況下，貼近地面的二氧化碳濃度會越來越高，容易造成誤入溝內的動物窒息。

黑龍溝的地形是四周高，中間低，所以二氧化碳主要集聚在中間的草地上。在天氣狀況不利於二氧化碳擴散的時段，森林裏的小動物如果到小溪喝水，就會落入陷阱，斷送性命。

從阿木爾甲和阿歐熱布的描述來看，溝內沒有臭雞蛋的氣味，說明沒有硫化氫氣體從泉水中逸出。

硫化氫氣體有毒，人和動物會中毒死亡。二氧化碳雖然沒有毒，但濃度很高的二氧化碳氣體會令人和動物窒息。

攆山狗矮，一直活動在二氧化碳濃度極高的區域，時間一長就容易窒息；人比狗高得多，所以人不容易窒息。但獵人低下身子去抱攆山狗的時候，也會出現心慌氣短的缺氧現象，這基本上可以判斷二氧化碳濃度極高的區域比人低，比狗高。

雖然這樣，宋衛星還是不願意冒着被二氧化碳窒息的危險進入黑龍溝，所以他要等東風。黑龍溝的谷口在東邊，東風一起，溝內的空氣就會流通起來，二氧化碳的濃度就會被東風吹淡。

但宋衛星不是諸葛亮，他“借”不來東風，只能每天關注國家、省市級的天氣預報和天氣趨勢分析。

雖然現在是夏季，理論上華夏的夏季盛行東南(風向)季風，但四川是盆地，東南方是雲貴高原，經常擋住了東南方向吹來的季風。

宋衛星當然不會住在賓館裏死等東風。

宋衛星知道有一種氣象現象叫山谷風。“山谷風白天吹谷風，也就是從谷底吹往山頂,晚上吹山風，也就是從山頂吹往谷底。其主要原理是:山頂與谷底附近空氣的熱力差異。白天山頂受熱多,空氣增溫,氣壓低,所以風從氣壓高的谷底往上吹,晚上正好相反。”宋衛星認為可以利用山谷風。

宋衛星還知道晴天的氣壓大，氣壓大的時候，溶解在泉水裏的二氧化碳氣體逸出的速度比氣壓小的時候要慢；陰天和雨天的氣壓小，二氧化碳氣體容易逸出。

宋衛星還知道大氣壓的變化跟溫度也有關係。因氣溫升高時空氣密度變小,所以氣溫高時大氣壓比氣溫低時要小些。

這些知識應該足夠宋衛星計算出各種影響二氧化碳逸出和堆積的變化規律了。

宋衛星又一次開始盤點自己在成都帶來的工具清單：防水登山鞋，地質錘，護目鏡，強光電筒，皮尺，攀登繩，不知道幹什麼用的一粗一細兩種口徑的塑料軟管，還有最最關鍵的手持氣體檢測儀，甚至還有兩支便攜式的氧氣罐。另外，還有一些別人覺得不一定用得上的浮墊和探路棍。

這些東西，除了一部分是宋衛星自己採購的，專業的設備都是打電話回學校，找科技合作處的尹科軍處長幫忙，從尹處長推薦聯繫的西南地質勘探公司借來的。

譬如這種野外勘探使用的帆布袋、地質錘、護目鏡、強光電筒，就是西南地質勘探公司提供的。最主要的手持氣體檢測儀在市面上買不到，也是從西南地質勘探公司借來的。

從租車公司租了一輛不起眼，但是很皮實的國產越野車，汽油是早已加滿了的。

昨天，省、市氣象台都預告了今天有三級東南風。

宋衛星大喜過望，一遍又一遍地檢查着應該攜帶的各種物資，唯恐遺漏一樣。

今天，宋衛星要勇闖黑龍溝了。

早早就起來的宋衛星，衝到隔壁的早餐店，吃過早餐並且打包了二十個肉包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天公作美。晴天，東南風3級。

宋衛星開車沿着x149縣道前往黑龍溝，由於有導航，一路很順利，路過前幾天被洪水沖斷的路段時，居然還興緻勃勃地停下車來，地打量了一番剛剛修復好的路面。

到黑龍溝了，宋衛星有點小激動，幾天的折騰到底有沒有收穫，就看今天的了。

宋衛星把車停在離黑龍溝溝口不遠的一處比較寬闊不會影響車輛交會的路段，鎖上車，又拉了一下車門，確認已經鎖好了，才背着重重的背包，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地從溝口破裂的柵欄缺口走進了黑龍溝。

同時，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氣象報告：氣溫29攝氏度，時間是上午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