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折戟黑龍溝
黑龍溝在當地是個禁區,從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開始口口相傳至今,大人都會告誡孩子,不要到黑龍溝裏面去玩,阿木爾甲和阿歐熱布從小也是被父輩這樣教育的。
除了老輩人的警告,每逢大雨,黑龍溝小河裏都會衝出野物腐爛的屍體也在警示着黑龍溝的危險;另外,黑龍溝大部分時間濃霧瀰漫,從溝口看進去,溝里總是陰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慄。
阿木爾甲和阿歐熱布長大后,成立遠近聞名的獵人,多少兇猛的野獸都喪生在他們的獵槍下,多少危險的懸崖峽谷在他們的腳下都如履平地。
兩個人的知名度越來越高,被十里八鄉的彝人奉為英雄。
有一天,阿歐熱布從黑龍溝的溝口路過,聽到黑龍溝里有一群箐雞的鳴叫,心裏痒痒的,但是又不敢進去。回到村子忍不住就去找阿木爾甲。阿木爾甲一聽也動心了。
兩個人一商量,我們都這麼大了,什麼地方沒去過?這個黑龍溝就在家門口,反而從來都沒有進去過。我們有槍,槍法好,子彈夠,又有兩條好的“攆山狗”,還有什麼可怕的。
於是,兩人腦子一熱,把祖先的禁忌拋在腦後,挎上獵槍,帶上長刀,牽上兩條攆山狗,勇敢地衝進了黑龍溝。
剛進溝的時候,兩個人還是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但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溝里有薄霧,菁雞還在旁若無人的引吭高歌。兩人兩狗沿着小溪慢慢深入溝內,草地上的草比較高,兩個人怕驚動菁雞,約束着攆山狗不要亂跑亂叫,彎着腰悄悄地接近森林。
離到森林約莫還有一百米左右的時候,突然阿木爾甲的攆山狗“阿豹”嗷地一聲叫了起來,在草地上團團打轉;菁雞被驚動了,撲簌簌地飛起來。
還沒等兩個人清醒過來,阿歐熱布的攆山狗“花狸”也嗷嗷地叫起來,不斷在原地轉圈。兩個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有猛獸逼近,端起獵槍,背靠背,時刻準備射擊。
戒備了一分鐘左右,沒有發現危險,卻看到兩隻攆山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好像已經不行了。阿歐熱布急忙抱起“花狸”,熱淚盈眶,不停地呼叫着“花狸”的名字,這可是救過阿歐熱布命的攆山狗啊,然而不一會兒,“花狸”就在阿歐熱布的懷裏斷了氣。
阿歐熱布回頭看了一眼阿木爾甲,阿木爾甲也是淚水漣漣的抱着“阿豹”,欲哭無聲。
兩個人畢竟是經驗豐富的獵人,此時也感覺不對勁,有些喘不過氣來。阿木爾甲問了一聲阿歐熱布:“你覺得怎麼樣?”阿歐熱布應了一句:“有點氣短。”
阿木爾甲果斷說了句:“趕緊走。”
於是兩個人抱着自己的攆山狗,急忙沿着來路向溝口退去。
回到村裡,兩人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幾天都醒不過神來。
阿木爾甲的父親聽說了這件事,說是他們衝撞了“戳”和山神,請來了畢摩(彝族法師)給兩人做了一場法事,拜祭了山神和“戳”。
兩位戰無不勝的獵人折戟黑龍溝。
心愛的性命相依的攆山狗死了。
兩位獵人的心也死了,他們把獵槍掛在牆上,脫下攆山鞋,出去打工了。因為他們一看見獵槍,就會想起攆山狗,就會想起黑龍溝,勇氣和打獵的念頭就不翼而飛了。
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了,說起黑龍溝,兩位健壯彝族漢子的眼眶還是紅紅的濕潤了。
宋老師站起來要給三人的酒杯添酒,村主任接過酒瓶把大家的酒杯續滿酒。
宋老師拍了拍阿木爾甲的肩膀,安慰他們說:“來,干一杯!謝謝你們的介紹,讓我知道了黑龍溝的這麼多情況,如果條件不允許,我是不會建議開發黑龍溝旅遊區的。”
“黑龍溝背後的黑竹溝,在沒有開發的時候,聽說也發生過很多情況”宋老師詢問般的看着酒桌上的幾個人。
村主任點點頭說:“我們也是聽說的,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出生呢。聽說剛解放的時候,國民黨胡宗南殘部30餘人,仗着武器精良,穿越黑竹溝,入溝后無一人生還。”
“後來川南林業局、四川省林業廳勘探隊,還有部隊測繪隊進入黑竹溝都遇到了危險,死亡和失蹤了不少人。”
“好,不說黑竹溝了。我想再問你們幾個問題,可能會引起你們不愉快的回憶,不知可以嗎?”宋老師看着阿木爾甲和阿歐熱布說。
“當然可以。”阿木爾甲向宋老師點點頭說,他對這個和善的老人心存敬意,何況還好酒好菜的吃着。
“你們在進入黑龍溝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其他死亡的動物?”
“沒注意到”阿木爾甲回答說。
“有,我看到一隻死松鼠”阿歐熱布補充說。
“你在什麼地方看到死松鼠的?”
“就在剛進溝不到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應該是順着小溪流下來卡在水裏的樹枝上。”阿歐熱布回答。
“你們在溝里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氣味?”
阿木爾甲和阿歐熱布對了對眼神,搖頭說:“沒有。我們聞到了松脂的味道,青草的味道,但這種味道其他溝里也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阿木爾甲回答。
“確定沒有一種臭雞蛋的味道?”
“沒有。”阿木爾甲肯定的回答,獵人的鼻子都是很靈敏的。
“你們攆山狗嗷嗷叫的地方離溝口有多遠?離森林有多遠?”
阿木爾甲猶豫了一下,“不準確,離溝口大約250米左右,離森林100米左右”。
阿歐熱布也點點頭“差不多。”
“你們的攆山狗有多高?”
“有多高?我的花狸大概到我腰這裏。”阿歐熱布一說到花狸,眼睛就紅了。
“阿豹比花狸矮一點。”阿木爾甲說。
“你們在草地上有沒有看到泉水?”
“哦,很多。”兩個人搶着說。因為他們的攆山鞋都被草地上的泉水浸濕了,所以印象很深。
“小溪的水深不深?”
“不太深,那幾天沒下雨,大概到膝蓋這裏。”
“小溪的底下是泥的還是沙的?”
“沙的,還有些小石子。”
“謝謝了。”
四個人閑聊了一陣后,宋老師向村主任和兩位彝族漢子道謝,又給每個人帶了一瓶酒,把三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