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王托寶塔

第一章 天王托寶塔

更新時間:2012-07-30

從濟州府鄆城縣東去十里,有一條大溪,兩岸桃樹林立,一到春天便落英繽紛,溪水飄香,故名桃花溪。

桃花溪東西兩邊各有一座村坊,東邊的喚作東溪村,西邊的叫做西溪村。西溪村人逢得盛夏,便三三兩兩常到桃花溪中戲水玩耍。那桃花溪雖說風景秀麗,但是溪水很深,平靜的溪面下還常有暗流涌動,因此,常有人溺死在溪里。而東溪村的保正深知溪水險惡,嚴令禁止本村男子到溪中消暑,故而,東溪村連年來並無一人溺死。

忽一日,有個遊方僧人到西溪村李保正家化緣,得知此事後,便對李保正言道:“此乃是村中有鬼的緣故,這些惡鬼時常迷人下水,所以,西溪村常有人溺死在溪中,而對岸的東溪村則平安無事。”

“有鬼?”李保正倒也信之不疑,不住地點頭道:“師父所言是有幾分道理,還望師父指點迷津,除掉這些惡鬼,本村上下必有重謝。”

那僧人斟酌片刻,正色道:“貧僧法力低微,難以除掉惡鬼,只有一個辦法,能將惡鬼趕到東溪村去,不知保正意下如何?”

“把惡鬼趕到東溪村去也無不可,只要不在西溪村害人就行了,反正我只是西溪村的保正,東溪村溺死再多的人也尋不到我的頭上。”這李保正也是個“妙人”,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還是有的,當下急忙對着僧人施了一禮:“請師父賜教。”

那僧人教李保正請工匠來,用青石鑿一個寶塔,便能將惡鬼統統趕過桃花溪去。這僧人雖是在裝神弄鬼,招搖撞騙,但肚子裏也算是有點兒貨,起碼還知道“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的說事。

李保正見僧人如此說,不由皺起了眉頭:“那東溪村的保正名喚晁蓋,平生仗義疏財,最愛刺槍使棒,有一身的好武藝,在江湖上交友眾多,輕易招惹不得。這青石寶塔若是立了起來,還不觸怒了他,恐生事端啊!”

“什麼晁蓋?貧僧浪跡江湖多年,也聽過這個晁蓋的名聲,只不過是個村夫罷了,怕他作甚?”那僧人拍了拍碩壯的胸膛,打起了包票:“李保正只管立塔,那晁蓋若來生事,由貧僧招呼他便是。”

李保正吃了這顆定心丸之後,再無顧忌,當即便喚莊客請了工匠,選了石材,開了工。沒過幾日,桃花溪西岸便矗立起了一座青石寶塔,一丈來高,重達千斤。西溪村人像逢年過節一般,興高采烈地張起了燈,結起了彩,敲起了鑼,打起了鼓,踩起了高蹺,放起了炮仗,好不熱鬧。

消息很快傳到了東溪村,村民們怒不可遏,都涌到了晁保正的庄前,請他出面向西溪村討個公道。

晁蓋聽說后,也不動怒,只是淡淡一笑:“此時包在晁某身上。”他勸退了眾村民,既不帶莊客,也不帶兵刃,獨自一人望西溪村而來。待晁蓋走到橫跨溪水的桃花橋上時,才被陷入狂歡的西溪村民發現。

“晁蓋來了,快去報與李保正知曉!”

“怕他個撮鳥?他孤身前來,又不是長了三頭六臂,怕他作甚?”眾村民七嘴八舌地說著。

話雖如此,但人的名,樹的影,他們是鑼也不敢敲了,鼓也不敢打了,高蹺也不敢踩了,炮仗也不敢放了,本來是熱火朝天,卻一下子變成了鴉雀無聲,數百道目光都聚集在那個宛如閑庭信步而來的大漢身上。

有十幾個壯丁覺得臉上掛不住,紛紛拿起了刀槍,攔在了晁蓋的面前。為首一人壯了壯膽子,色厲內荏道:“晁蓋,我西溪村是你說來就來的地方嗎?識相的趕快掉頭回去,要不,休怪我等刀槍無眼!”

“東溪村、西溪村只是一溪之隔,也算是鄉里鄉親,今日乃是西溪村立塔鎮妖的大喜之日,晁某怎能不來湊了熱鬧?”晁蓋臉上依然帶着微笑,竟然視眼前的棍棒刀槍如無物,徑直往青石寶塔走去。

“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我們就要動手了!我們真的就要動手了!”眾庄丁舞動着讓人眼花繚亂的棍花、棒花、刀花、槍花,卻不能阻住晁蓋那一往直前的腳步,反而懾於晁蓋的氣勢,隨着晁蓋前進的步伐一步步往後退着,其中一個庄丁還被石頭絆了腳,變成了滾地葫蘆,讓周圍的西溪村民想笑又不敢笑。

西溪村李保正和那僧人正端坐在青石寶塔下,見晁蓋如此陣勢,不由臉色一變,向那些快要退到自己身上的庄丁喝道:“一群沒有的東西,丟人現眼,還不與我退下!”眾庄丁如蒙大赦,慌忙退到了一邊。

李保正站起身來,迎着晁蓋而去,皮笑肉不笑道:“晁保正不請自來,在下有失遠迎,失禮之極啊!”

李保正沒有想到晁蓋反而大馬金刀往剛才他所坐的太師椅上一坐,朗聲道:“李保正沒有遠迎並不算失禮,想立塔把惡鬼趕過溪去,才是真正的失禮之處呀!”

“晁蓋,你想怎樣?”李保正被晁蓋一語道破心機,不由惱羞成怒起來。

“李保正,你我相識多年,你應該非常了解晁某的脾氣。”晁蓋虎目一瞪,一字一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李保正連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晁蓋,你,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哈哈,你說我想怎樣?”晁蓋仰天長笑了一聲,沉聲道:“晁某要把這座青石寶塔搬到桃花溪對岸去!”

“晁蓋,你敢?我到縣衙門告你去!”李保正不知是在威脅晁蓋,還是在給自己壯膽,反正他已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僧人身上。

“悉聽尊便!”晁蓋不以為意,大步流星走向了那座披紅挂彩的青石寶塔。此時此刻,晁蓋沒有想到,正是這座寶塔給了他一個名垂青史的名號。

“慢着!有佛爺在此,還容不得你如此放肆!”那個僧人終於坐不住了,縱身一跳,擋住了晁蓋的去路。

“等的就是你!”晁蓋心中一動,抬頭一看,只見這個和尚眉如漆刷,臉似黑炭,疙疙瘩瘩一身的橫肉,身高足有八尺有餘,膀大腰圓,往那一站,就像是半截鐵塔似的。

“好一個和尚!只怕傳說中花和尚魯智深也不過如此!”晁蓋暗暗讚歎着,嘴上卻說道:“你是哪裏來的出家人?怎的不守清規戒律,來這西溪村裝神弄鬼、招搖撞騙?小心晁某將你送官查辦!”

那僧人吃了一驚,但他浪跡江湖多年,自由應對之策,當下譏笑道:“晁蓋,聽你說話的語氣,知道的知你只是個小小的保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是縣裏的知縣相公呢?也枉了你江湖上的名聲!”

“你是江湖中人?”晁蓋淡然一笑道:“江湖事,江湖了,今日晁某就按江湖規矩與你了卻此事。只是不知師父姓甚名誰?寶剎何處?”

“晁蓋,你站穩了,免得被佛爺名號嚇破了膽子!”那僧人摸了一把烏黑髮亮的腦門,嘿嘿笑道:“你家佛爺自幼在東京大相國寺出家,俗家姓崔,法名道成,江湖上都喚我生鐵佛崔道成。”

“生鐵佛崔道成!”晁蓋微微吃了一驚:“這廝怎麼來到了這裏?”原來,這個生鐵佛崔道成乃是東京大相國寺的叛逃僧人,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外加橫練功夫,已經登峰造極,在江湖上頗有名氣。但吃驚歸吃驚,晁蓋倒還不會把他放在心上。

晁蓋放聲大笑道:“只是生鐵佛崔道成而已?又不是花和尚魯智深?若是魯大師親來,晁某自當倒履相迎,把酒言歡。不過,話又說回來,以魯大師的高風亮節,俠義心腸,又怎會做出這種坑蒙拐騙的小人勾當?”

“好潑賊,怎敢如此小覷你家佛爺?”崔道成大怒,雙拳擊出,成雙峰貫耳之勢,迅雷一般轟向晁蓋的太陽穴。

“來得好!”晁蓋不慌不忙,等覷得真切了,才靈巧的一閃身,避開來勢,雙手一探,再一搭,正抓着崔道成的雙肩。只聽他舌綻春雷,怒吼聲中,雙膀一較勁兒,一拉一提一扔,竟然把崔道成那如同水牛般的身軀生生摜入了桃花溪中。

其實,崔道成一身功夫雖然不如晁蓋,但差距並不是太大。晁蓋也是忌憚崔道成那刀槍不入的橫練功夫,才借力打力,以巧制勝。但說來簡單,晁蓋的雙膀若沒有千斤之力,分寸的把握如果稍欠火候,也並不能如此輕易的就把崔道成擊敗。

崔道成跌入溪中,先是嗆了一口水,掙扎着方才探出頭來,大叫一聲:“李保正,救——命——”緊接着,便沉入了溪底。當李保正指揮幾個熟知水性的庄丁把崔道成救上岸時,他那黑乎乎的肚皮已經脹得就像即將分娩的婦人,再也沒有了剛剛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威風。

“崔師父,承讓了。”晁蓋拱了拱手,大踏步走向了青石寶塔。桃花溪西岸數百人全都愣在當場,沒有一人敢說個不字。而那個倒了靠山的李保正更是躲在一幫庄丁的身後,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晁蓋來到青石寶塔前,雙手抓住塔身搖了幾搖,問旁邊的一個庄丁道:“李四,這青石寶塔約莫有多少斤重?”

李四戰戰兢兢道:“據說有千斤重。”

“這麼重呀!”晁蓋笑道:“也只有這千斤之塔,才能鎮得住村裏的惡鬼,待晁某拿一拿。”

眾人愕然。

晁蓋也沒多做準備,只是緊了緊腰帶,雙手摟住青石寶塔只一抱,便像抱根木頭似的輕輕抱了起來。緊接着,雙臂、腰腹背一起用力,就像剛才摜崔道成那般將偌大的青石寶塔摜到上空,離地足有一丈來高。晁蓋待那青石寶塔落下,伸出左手那麼一托,便將青石寶塔穩穩托在了掌中。

“崔大師,李保正,晁某告辭。”大笑聲中,晁蓋竟然單手托着千斤重的青石寶塔飄然而去。

眾村民看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等晁蓋走得遠了,才回過神來,齊齊拜倒在地:“晁保正簡直就是托塔天王李靖轉世,真神人也!”

至此,青石寶塔立在了桃花溪東岸。而經此一役,托塔天王晁蓋的威名也傳遍了整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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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之鐵漢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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