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四章 李恪
從利州趕來為李世民送葬的吳王李恪,本打算在科舉之前,帶着已經榮升太妃的楊妃離開京城,返回利州。
長孫無忌一封奏章,將李恪在屬地收留垂垂老矣的岑文本的事情,捅到了朝堂之上,請求李承乾,要三司會審,問明吳王李恪的用意,免得給江山社稷留下隱患。
如長孫無忌所願,李恪被請進了大理寺,而負責督察此事審理的人,不是自薦的長孫無忌,而是李承乾所選的房遺愛和李治兩人。
長孫無忌雖然沒對李承乾的決定發表什麼異議,卻在下朝之後,來到房遺愛和李治身邊,說了句,“還請晉王與安定候,以國家安定為重!”
“長孫司空這話什麼意思?”望着長孫無忌遠去的背影,李治不解的問道。
長孫無忌的意思,無外是想讓李承乾殺雞儆猴,威懾一下可能有異心存在的人,而被他選定為要殺的“雞”的人,就是吳王李恪!
自前任吳王妃楊氏死後,諾雅公主扶正為吳王正妃之後,李恪的聲譽比之早前在要好轉很多,後院和子嗣也具是妥當。
利州距離吐谷渾,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若是有心,兩者想要暗中聯繫,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長孫無忌所慮,不外是怕吳王李恪藉著妻子的關係,還有屬地的便利,跟吐谷渾暗通曲款。
再在多山的利州之地,養出另外一個漢王來!
不同於漢王李元景的隱忍狡詐。和不能掌控大局,吳王李恪可是自幼得名家教導,幼年教導之人,正是讓長孫無忌都會心生忌憚的岑文本。
跟李世民幼年相識的長孫無忌,同樣了解,被李世民評價為“英果類我”的吳王李恪,可不僅僅只是相貌上酷似李世民。就連年少時的脾xìng也有諸多相似。
長孫無忌還知道,貞觀早年的時候,看着自生下來就沒怎麼見過父親的太子李承乾。在李世民跟前有些維諾的樣子,李世民曾動過改立儲君的念頭。當時首選的人,不是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疼愛的李泰。而是吳王李恪!
若不是當時他極力反對,有牽出不甘心前朝覆滅的楊氏一族,長孫無忌覺得,按照當時李世民的心情而言,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八成會旁落到吳王李恪的身上。
別忘了,彼時,岑文本也算的上天子近臣,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主。
當然,這件事情只是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兩人私下聊得時候,說起過的。並沒有公開,岑文本和李恪兩人也並不知曉。
當時這件事情若是傳了出去的話,以當時楊氏一族的力量來說,後頭的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還真不好說。
雖然現在李承乾順利承位。平穩的掌控了朝堂,對於妻族勢大的吳王李恪,長孫無忌仍舊不放心。
在他看來,為了江山穩固,百姓安泰,最好的。也是最讓人放心的辦法,就是要將一切可能的不穩定因素,完全的抹殺在未發之態!
無疑,吳王李恪死亡,才是他認為的最好的解決方法!
即使吐谷渾王諾曷缽的兩個兒子已經養廢了。
長孫無忌的想法,房遺愛能夠理解,只是他對李恪所尋求的結果,有些過於狠辣了。
且不說李恪早早的就歇了爭位的心思,夫妻二人沒有權勢之心,就算他有心,只要李承乾勵jīng圖治,也未必不能震懾住他。
所以,長孫無忌想要早早抹殺李恪存在的心思,無疑,是對李承乾信心不足的表現。
新帝李承乾不是歷史上那個息事寧人的老好人皇帝李治,所以,即便明白長孫無忌的心思,對他的安排還是有所不滿,否則,何至於讓懶得多事的房遺愛和李治兩人監理審查?
聰明的長孫無忌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這才沒在下朝之後折返太極殿求見李承乾,而是改而提醒房遺愛和李治兩人。
長孫無忌雖然不贊同李承乾的處置,卻也不想放棄自己原本的打算,所以,在不能因為這點事兒弄僵與李承乾關係的情況下,只能是敲打着讓房遺愛和李治兩人來執行殺雞儆猴的事情。
“利州和吐谷渾離得太近了,就這意思。”房遺愛輕聲說道,回首看了李治一眼,抬步離開了空蕩蕩的朝堂。
李治恍然,快步趕上房遺愛,摸了摸鼻子,搖頭說道,“皇兄未必會同意。”
“皇上若是同意了司空大人的念頭,出面檢查大理寺審案的人,就不是你我二人了。”房遺愛白了李治一眼,說道。
“長孫司空,對於這種事情,未必能輕易妥協,即便面上妥協了,私底下……”李治說著,嘆口氣。
“那就是皇上和太后要頭疼的事情了。”房遺愛聳了聳肩膀,一副事不關己的說道。
“但願母后的話他能聽進去。”李治說道。
“走吧。”房遺愛看了下天,對有些發怔的李治說道。
“去哪?”李治問道,與房遺愛並肩而行。
“大理寺的人這會兒估計已經去吳王府請人了,咱們當然是去大理寺以逸待勞了,既然接了差事,總得走一趟吧。”房遺愛說道。
即便是一件常見的素凈的錦緞白袍,李恪依然能夠穿出讓人不容忽視的貴氣來。
在利州的山水間悠閑幾年,身上也多出了一種悠然的味道。
不得不說,多年不見,李恪的眼神比之當年離京的時候,顯得淡泊了許多。清澈的眼底,帶着看慣世事的睿智與瞭然。
看着帶進來的官差還算客氣的態度,再看看李恪一身整潔的樣子,房遺愛和李治對視一眼,心下明了,定然是吳王李恪配合的順從跟來,兩邊並未多費唇舌的扯皮。
這樣的人,還會有心思謀反?房遺愛和李治心裏都畫上了問號。
真的是利州和吐谷渾相距太近了?想到房遺愛之前的話,李治心裏不僅感慨。
房遺愛和李治,與李恪友善的打了招呼,問詢了岑文本為何會出現在利州的吳王府上的事情。
當年岑文本被貶為庶人,並且被李世民下令永不錄用之後,本yù帶着家小返回老家。
誰知離京沒多久,老伴因為傷心兒子離世而病倒,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兒媳婦當時懷着身孕,承受住兒子離世的消息已經讓她足夠疲累,接着就是岑夫人生病離世,傷心勞累之下,兒媳婦提前發動,結果難產,最後落得個一屍兩命的結局。
兒子和兒媳留下的兩個成活的孫子與孫女,十幾歲的孫子,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在兒媳婦的喪事辦完之後,就不知所終。
接連的打擊,讓岑文本整個人幾乎垮掉,若不是還有個才剛董事的小孫女,指不定岑文本當時就隨着老伴去了。
岑文本和小孫女,相依為命,經過一番跋涉,回了老家之後,老家人早得了信兒,當天就開宗祠,將岑文本一家逐出了宗族。
氣惱之下,岑文本帶着小孫女離開了故鄉,想要去南方,卻不想,幾番折騰下來,岑文本病倒在了路上。
幾年下來,小孫女隨着年紀的增長,人也張開了不少,出落成了小小的美人胚子。
對於沒有能力自護的女人來說,美貌卻是致命的禍源!
小縣的惡霸欺他祖孫二人孤苦,拿岑文本的生命安全為要挾,強要了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孫女。
岑文本不但不憐惜柔如的小孫女,反而責罵她失貞,小孫女絕望之下,投井身亡。
岑文本傷心之下,險些病死在路邊。
幸好,有李恪身邊認識岑文本的人,路過當地,無意中聽到了路邊發燒的岑文本病中胡話,這才認出他來。
僥倖救了岑文本一命,本想留待回利州之後,將連累吳王的岑文本交給吳王處置。
面對等若廢人的岑文本,想及他當年的一番教導之恩,李恪滿臉感慨的嘆息一聲,讓人將岑文本送去了他在利州邊上的莊子上,讓人幫他養老,自己卻再也沒去見過他。
“他有私心,也有過錯,即使連累過我,也不能否認當初他的教導之恩。天地君親師,我稱他為師的事情,否認不掉。”講完岑文本的事情之後,李恪坦然的面對房遺愛和李治,說道,“讓人奉養他,與我而言,即使還他的教導之恩,也是舉手行善之事。”
房遺愛點點頭,沒有說話。李治無所謂的坐在旁邊。
又簡單了問了一些李恪平rì的生活習慣,房遺愛和李治兩人與李恪告辭。
李治和李恪雖為兄弟,兩人的交情也不過是平淡,告辭之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其實,即便沒有我讓人收留岑文本的事情,新皇登基,我也未必躲得了牢獄之災。”在房遺愛轉身的時候,李恪低聲說道。
房遺愛頓住腳步,回頭望向臉上掛着微笑的李恪,心中複雜異常。
背負着李世民那句“英果類我”的評價,不管早前爭與不爭,只要新皇不是李恪,他都會受到一番審查,所差的,只是能否活着出去。
“皇兄會是個好皇帝。”李恪淡然一笑,對房遺愛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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