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科學睡姿

第二十三章 科學睡姿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猛虎還沒有睡着。

我能感覺猛虎沒睡着,自然我也沒睡着。

我的前心貼着猛虎的後背,好幾次感覺猛虎很自然地表現要平躺的要求,都因為我的緊貼的身體沒有留予空隙而沒能成功。

我實在很想滿足這位昔日領導人最起碼的一點生活上的特權,實在因為我的後背也被另一個獄友的前胸緊緊地頂着,他的勻稱的呼吸幾乎是一篇聲明:“當前睡姿具有法律效力,未經本人同意擅自改變本人睡覺姿勢,影響本人健康成長,並造成本人身心嚴重危害者,自視必須承擔相應法律責任。”

這樣的睡姿被叫做“刀條睡”,意謂平放的菜刀需要立起來,主要是為了爭取向上的空間。

“刀條睡”是當今目前科學界認為最健康、最正確的睡姿。

“刀條睡”有兩個方向可以選擇,即左側卧和右側卧。那個需要反覆踱步才具有靈感的領導人補充說道:“人的心臟位置位於胸腔左側,如果左側卧的話,心臟就有壓力,相反,如果右側卧的話,就可以減輕心臟的壓力,心臟不受壓迫,肺臟就呼吸自由,就能確保全身在睡眠狀態下所需要的氧氣供給,使大腦得到充分休息,從而確保睡眠的質量。”

在眾人將信將疑之際,領導人又補充說道:“在我國有多尊卧佛,佛祖就是右側卧姿勢,古人早已做出了明確的選擇。”

領導人的說辭確實很有說服力,幾千年來,中國歷代的封建君主均對佛教網開一面,任其佈道,即便現在,也是宗教信仰自由,佛堂寺院星羅棋佈,只要是中國人,自打從娘胎里落地起,誰沒有識讀過幾尊大腹便便的彌勒睡佛呢!

有個獄友說,這樣睡覺很像芭蕾舞劇中的白毛女,總是踮着腳,把身體蹦得筆直,把腿也蹦得筆直。

演員豎著身子跳芭蕾,我們橫着身子跳芭蕾。

這個出人意料的很藝術化的假設使科學的睡姿被賦予更正統的意義。

讀初中的時候我買了一孔短笛,讀高中的時候我很渴望有把結他,讀大學的時候,我很想參加電視歌手大賽,工作以後我很想摟着陌生的女人跳很風情的森巴舞……

現在,可以跳芭蕾,雖然我感到選擇的艱難……

選擇的艱難猛虎應該也體味到了,否則不會凌晨兩點多了,還在搖動自己的身體。

有追求總比沒追求好,這樣想着,我卻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麼獄友打比方的時候採用了純中國化的芭蕾舞劇《白毛女》,而沒有採用西方芭蕾舞劇《天鵝湖》呢?

《白毛女》是中國的,《天鵝湖》是外國的,這不證明我們的獄友一點也沒有崇洋媚外的意思嗎?這不正說明中國傳統文化在他們內心的根深蒂固嗎?

所謂位卑未敢忘憂國,即便是在看守所,獄友都能用芭蕾舞劇《白毛女》這樣的國粹跟自己的處境聯繫在一起,那是多麼厚重的愛國情結啊!

這汨汨流淌的愛國意識,又譬如烈火努力竄至空中,給這個無眠的夜帶來一道在記憶里不能磨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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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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