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建木
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
枝梢交錯着，伸展開來的繁盛的枝葉如碧綠之雲，把藍天遮了個嚴嚴實實，微風過去，枝葉發出簌簌聲響，如龍嘆息。
在一片汪洋中待了五十年的梁淵來到陸地之後，忽得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感。
這裏也是海洋。
這裏是樹的海洋，這裏是鳥的天堂。
這裏枝連着枝，葉疊着葉。
這裏沒有道路，沒有人煙，也沒有任何污染。
梁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海洋深邃燦爛，但還是陸地更加符合梁淵的喜愛。
“滋滋……”
耳畔交錯着的，是蟲鳴。
現在的陸地，是蟲子和鳥兒的天下。
大型昆蟲與鳥類隨處可見，一些動物雖然已經出現，但與昆蟲和鳥類相比，卻算不了什麼。
一頭足有三四米長的蜈蚣橫行無忌，宛如陸地上的霸主一般，所經之地樹木交錯斷裂，不少類似於蜻蜓蚊子的昆蟲振翅起飛，發出‘嗡嗡’的聲音。
而遠處，一頭龐大的飛鳥瞬間飛馳而過，將周圍的樹葉吹得簌簌，掀起一陣狂風。
“呼。”
梁淵呼出一口氣來，望向這個屬於昆蟲與飛鳥的時代，不由有些感慨。
當初在陸地上，自己也曾撒下希望。
而海洋中，也不乏有海洋生物變化為兩棲生物，然後長出肺，成為陸地生物。
如此多的情況下，陸地里並沒有出現如鮫人這般有希望成為智慧生物的種族，相反，這裏竟成了無脊椎節肢動物的天堂。
這陸地的諸多生物，不可能沒有生物誕生智慧。
一念至此，梁淵立馬將自己的意識遍佈在整個九州之中。
九州很大，梁淵並不像是從前那樣粗略的掃過一圈，而是一點一點的慢慢尋找，每一公里都要付出十幾分鐘的時間。
就這樣，隨着時間的蔓延，梁淵終於在極東的那片大陸，尋找到了一處不一樣的生命。
“東州以東。”
按照具體的方位，梁淵大致也知道了那生命的具體位置。
一念至此，梁淵的身影便出現在那裏。
而在梁淵面前，足以稱之為是參天的巨木出現在他的眼帘之中！
這巨木枝幹虯曲蒼勁，纏滿了歲月的皺紋，乍一看去，似乎有數以萬載的歷史，伸展着一股悲涼滄桑的感覺。
梁淵抬頭，卻見這顆巨木延伸數百米，方圓幾千米都能夠看到這顆巨木的身影。
在這樹木上，棲息着一種類似於‘松鼠’的生物，不過與松鼠相比，它們倒是更加可愛一些，更加小巧一些。
更加新奇的是，這樹木上，沒有任何一隻鳥類。
按理說，這種大樹，鳥類的棲息應該很多，特別是現在這種鳥類與昆蟲共天下的場面。
梁淵神情一定，望向這顆巨木。
沒錯，那股奇特的感覺，是從這巨木中傳出來的。
這樹木雖然看起來與周圍的樹沒有什麼區別，但梁淵就是能夠感覺，這樹木正在源源不斷的往外界釋放一種信號，一種低頻率的信號，只可惜沒有任何生物能夠理解這種信號。
不過這其中，並不包括梁淵。
梁淵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巨木從上而下都散發著一股凄滄、蒼涼的味道。
這種感覺，是萬載無人理解的悲涼。
梁淵理解這種感覺，因為他曾經也有過一段這樣的時光。
直到自己創造了這個世界之後，這種感覺才消退。
想到這裏，梁淵伸出了手，將手掌放在了樹榦上。
“你是誰？”
一個念頭通過了梁淵的手掌傳遞了過來，梁淵見此，微微一笑，以同樣的情況，傳訊：“我只是一個過路人。”
“你的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很喜歡。”
巨木的聲音再度傳訊而來，梁淵見此，同樣傳訊道：“我感覺你也十分熟悉，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是我最初撒下的種子之一。”
這句話傳出之後，巨木陷入了一種久久的沉默。
然而在這沉默之中，卻飽含着萬般欣喜，一種欣喜若狂的感覺。
“是您，我記得您……您是始神。”
聽着巨木的聲音，梁淵並沒有肯定，也沒有否決，而是淡然望向這巨木，將手掌換了個位置：“你是陸地上的第一個智慧生命……只不過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巨木有些不解，它不知道梁淵的意思。
“始神，我不懂。”
巨木並不像鮫人王泉先那般拘謹，它的心思純真，當即開口，沒有絲毫遮掩。
“不懂也好。”
梁淵笑了笑，一股溫暖的力量順着手掌開始朝着這巨木中涌去。
巨木只感覺一股暖意正在沖刷着它的枝幹，原本那些被蟲子腐蝕的樹榦開始重新煥發春意，歲月的皺紋正在緩慢退去，一股莫名的能量正在巨木中形成。
這種感覺讓巨木舒服極了，它全身上下的樹葉開始生長，發出了‘沙沙沙’的響聲，迫不及待地表達着自己的謝意：“感謝您，始神！”
“你的存在是個偶然，也是必然。不過無論如何，你既然已經存在了下來，稱為陸上唯一的智慧生物，那我也不會讓你由此而亡。”
梁淵的聲音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海底的鮫人族在發展，而陸地卻沒有出現相應的種族，時也命也，我倒也需要你，和我一起研究一些定論，看看這陸上的第一種族，將會是什麼。”
梁淵的話語很平靜，但巨木有些聽不太懂，只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只要能夠幫上忙，巨木倒是沒什麼想法。
忽然，梁淵問道：“你有名字嗎？”
“名字？”
巨木有些愕然，它正準備詢問名字是什麼的時候，一股涼意瞬間襲來，霎時便明白了名字的含義：“我沒有名字。”
巨木沒有名字，陸上只有它一個擁有智慧的生靈，而且還不能移動，它自然是沒有什麼名字的。
不過，它卻為棲息在自己樹上的動物起個名字。
它無法行動，便將希望寄托在動物上，希望動物們能夠代替它，往更遠、更高的地方去。
想到這裏，巨木登時覺得自己也有必要擁有一個名字，便帶着淳樸的聲音道：“始神，請您為我起一個名字吧。”
梁淵抬頭，望了一眼高聳入雲端的巨木，忽然張口道：“其葉如羅，其實如欒，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
“世界樹之流倒也不便於形容你，你就叫建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