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士下山
當了十年雇傭兵的張楚,在執行營救任務時,將面罩和防護衣讓給了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自己卻在大火中等死。在意識將要徹底消失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張楚還沒來得及去慶幸,一道閃電狠狠地劈在他手中的槍上。
“沒想到最後不是燒死的,是被劈死的”。帶着這種怨念,張楚徹底失去意識。
凌國,蜀州。
醒來的張楚感覺全身還是被火燒的痛苦,抬起胳膊一看,卻不見丁點傷痕。來不及詫異,雇傭兵生涯養成的危險防範意識,讓他開始快速查看所處環境。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蓋着摸起來質感不是很好,一看就有年頭的絲綢被子。窗下有一張黃木桌子,上面有筆墨紙硯文房四寶,旁邊的柜子上擺滿了書。厚厚的灰塵,似乎在對人說自己很久沒被翻看了。
掙扎着坐起身,張楚頭痛欲裂,用手狠狠的砸了幾下才稍微好了些。一段莫名的記憶湧上眼前,消化了半天,張楚終於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穿越了。
自己現在所處的世界,叫作天元大陸。自己所在的凌國是這片大陸上最大的國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小國。情況有點類似於地球上的隋唐時期。六十年前,傳承了七百年的大成王朝滅亡於成哀帝之手后,天下零零散散變成了幾十個小國。凌國於群雄林立中崛起,開國皇帝叫作趙光,於七年前建立,定都於泰安城,趙光定年號為元豐,現在是元豐七年。經過數年的征戰和平定,這天下除了凌國外,還有南唐、西涼、南召、北林、北燕等等國家。
自己穿越附身的這具原身,叫作張不周。祖父為鎮國公張韜。從趙光起兵之時,就作為麾下大將征戰。凌國建立后,憑戰功封鎮國公,並封實職劍南道節度使,節度使府設在位於凌國西南的蜀州,統管蜀、巴、楚三州。除了負責治下三州的軍政大事外,還要承擔起內鎮餘孽、南拒南召、西抗西涼,東聯南唐的重任。張韜有五個兒子,張不周的父親是其二子張二良。作為第三代的唯一男丁,張不周性格頑劣,在蜀巴楚一帶,常以小公爺自居,無法無天。昨夜是和一眾狐朋狗友去綉香樓喝花酒,不小心喝大了,僕人將其送回房間休息后,沒想到在睡夢中醉死了。
前一世,張楚在一個鎮上的孤兒院長大。小小年紀跟着院長和護工一起,下農田,干農活,書讀到義務教育畢業,跟着人去非洲打工。打了幾年工,“人頭”卻不給錢,一氣之下張楚狠狠的揍了他一頓跑了。最後機緣巧合進了個雇傭兵團。當雇傭兵的生活,雖然是自由自在,有活兒的時候,願意接就接,不接也沒人管。但是畢竟是刀頭舔血的日子,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十年間不知道多少次死裏逃生。
“老子上輩子辛苦幾十年年,這輩子居然能成為一個小公爺’。張楚喜不自勝,連被雷劈死的怨念都淡了些,“從今以後,張楚就不存在了,就以張不周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吧”
再仔細整理了一下記憶,看看外邊天色已亮,張不周準備爬起來洗漱,掀開被子,目光一凝。
一個黝黑的物體,正躺在張不周的身旁,那深沉的光澤,訴說著它的不凡。
張不周沒想到,用了幾年的m91居然也隨着自己一起穿越了。仔細想了想,當時那道閃電劈向自己,自己手中緊握的就是這把槍了。檢查了一下,彈匣內還有九顆子彈,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不管怎麼樣,這倒是個好消息,身份地位帶來的安全感,怎麼也比不上這個“老夥計”。
張不周聞了聞身上的衣服,臭的要死,一會兒肯定要再換一件,疊好行李,將m91藏在行李間。弄出的聲音驚動了外面,一個好聽的聲音敲響了房門詢問是否進來服侍起床。在得到張不周的允許后,一個大丫鬟,領着一排小丫鬟進了屋。
張不周看向第一個進屋的丫鬟,知道這是自己的貼身侍女,名叫穀雨。從小就和自己一起長大,比自己小一歲,今年十六。五官精緻,衣着淡雅,氣質如煙。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一雙大眼睛,深邃而迷離,讓人忍不住盯着看。
穀雨上前服侍張不周脫衣服,問道:“少爺昨晚喝酒喝到半夜,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張不周從失神中驚醒,剛要攔住穀雨已經伸過來的手,在記憶里這是習以為常的事,要想不露餡,只能照着以前來。忍着被一個女人慢慢脫光、被一群女人看光的的窘迫,輕輕咳了一聲道:“昨夜的酒一定有問題,本公爺平日裏千杯不醉,昨夜怎麼會幾杯劣酒下肚就不行了呢。狗日的林寶坤,敢戲弄本公爺,今天就去找他算賬。”
穀雨聞言,對着一個小丫鬟吩咐道:“去調一杯醒神露,等下少爺洗漱更衣完就要用”
張不周默默配合著換了衣服,臉上紅的幾乎都要燒起來,動作也是別彆扭扭。穀雨顧不上詫異他今天的奇怪,一邊給他梳頭一邊說道:“今日裏可不能再出去胡鬧了,老公爺巡營歸來,今日便能回府。要是尋不見你,指定要拿我們撒氣”
穀雨口中的老公爺,指的就是張不周的爺爺,鎮國公張韜了。老爺子十四從軍,戎馬半生,即使已經五十六歲了,還是堅持着披甲執戈。每天起床一定會打上一套拳,再練上一會槍法。半月前例行公事,去城外巡視軍營,今天就該回來了。
張不周一點也不緊張,按記憶中的印象,老爺子對自己可是溺愛到沒邊。原本小一些的時候,沉醉於經史子集的父親張二良就一心帶着自己讀書,希望張不周長成謙謙君子。可是在老爺子和另一個“罪魁禍首”的溺愛下,硬生生變成了一個吃喝玩樂的二代廢柴。
在一眾丫鬟的服侍下,張不周沒用自己動手就洗漱好了。有人給洗臉,有人給擦,有人給刷牙,有人給漱口。除了需要自己張張嘴,連手都不用動。張不周一邊彆扭,一邊心裏偷爽。換上一身銀色中綉着靛藍花紋的長袍,束起長發,再插上一根白玉的簪子,對着清晰度感人的銅鏡,張不周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贊,“好一個翩翩少年郎”m.
看着對着鏡子左顧右盼的張不周,穀雨忍不住捂嘴偷笑,今天的少爺好像有些不一樣。
用過穀雨所說的“醒神露”,其實就是一杯蜂蜜水,張不周在引領下前往用餐的不言堂。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記憶中的印象,遠遠比不過這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大概五米高的朱紅院牆,院內栽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花團錦簇間,幾個下人正穿梭其間修建枝椏。走上十幾步就能遇見兩個小丫鬟,恭敬的站在路旁默默行禮。
張韜雖然有五個兒子,但是都不住在府內。對張不周來說,遠在泰安城,帶着家眷為官的大伯,躲在鄉下教書的父親,遠在北方軍中的四叔,從未謀面也很少聽人提起的五叔,都是這個府上極難見到的客人。只有負責處理家中產業,混跡於市井,帶他一起吃喝玩樂的三叔,是他最常見的親人。而張家的第三代中,大伯家只有兩個女兒;三叔的女人倒是不少,卻連個妾都沒有納,也沒有一兒半女;四叔在軍中,尚未娶妻。自己的母親在生下自己不久后因病去世,所以整個第三代,只有自己一個男丁。
除了到處可見的下人外,偌大的鎮國公府中除了自己和鎮國公張韜外,平素里其實冷清的很。
取自“食不言,寢不語”的不言堂,是附中用膳的地方。張韜自己征戰半生,沒什麼文采,所幸二兒子是個讀書的料。這府中各個院落房屋,都被張二良起了文雅的名字。早餐的樣數挺多,但是質量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煮的稀爛的粟米粥,清湯寡水的羊肉青菜湯,再加上有點硬的糖糕,讓張不周忍不住懷疑,這就是堂堂國公府的伙食標準?
張不周忍着吃了點東西,下人們撤下餐具,領着他來到客堂里用茶。張不周閉目養神,搜刮著前身的記憶。
天元大陸和地球的生態與地理環境完全相同,但是歷史軌跡卻不同。本來該是漢晉相續的年代,變成了大一統的大成王朝,傳承了七百年的國祚。這裏生產技術水平極為低下。再加上連年戰亂,有很多傳承的技藝都在歷史中消失了。
張韜雖然是七年前受封的鎮國公,實際上已經駐守凌國西南十餘載。在這難得安定的十幾年裏,蜀、巴、楚三州的百姓人口迅速增長,將三州境內無人認領的荒地開闢成了良田。只是受技術所限,落後的耕種水平,也就將將滿足一家溫飽。張韜出身於貧苦家庭,做不來欺壓搜刮治下之地的腌臢事,再加上不時拿出自己的俸祿去接濟當年戰死手下的親屬,導致這國公府內平日裏的日子過的也很是清苦。
張不周喝了一嘴的劣質茶葉,喃喃道:“真是沒想到,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