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這就是懲罰
僵硬遍佈了駱蟬衣全身,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塊石頭,不能說話,不能行動,大腦雖能思考,也只剩下驚慌失措。
“你喜歡他嗎?”陸絕站在她對面,問道。
駱蟬衣想要動一動嘴唇,或者只是點頭搖頭也行,可她拼盡全力也是徒勞。
“有我在,只要你說不,誰也勉強不了你。”
這話陸絕之前就說過,只是當時她並沒有在意,此時他又說了一遍,只想讓她知道,她並不是無依無靠,只要她說出來,他就會義無反顧和她站在一邊。
然而這一次,她依舊什麼也沒說。
陸絕深深地凝視着她的眼睛,幽深的瞳眸里儘是破碎的光。
就在這時,駱蟬衣忽覺自己的視角變了,原來是她自己動了,她在走路!
可她並沒有一點知覺,這一切都是不受控制的。
前方的視線中,又出現了陸絕的面容,是他追了上來,攔在了她面前。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你一定要回去,讓我和你一起,行嗎?”
陸絕深切地看着她的眼睛,渾身上下都在發著抖,他身上只穿着薄薄一層底衣,早就被冷風吹透了。
陸絕,你趕緊回去吧!
她此時作不出任何錶態,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陸絕的嘴唇顫慄着,偶爾傳出幾聲牙齒的清脆的碰撞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抖成這樣不是冷,是害怕,怕她受了委屈,更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可是為什麼,她除了一句道別,再不願和他多說一句話,是擔心他糾纏嗎?
此時,駱蟬衣向旁邊錯開一步,肩膀與他輕輕相擦,走去了前方。
他緩緩轉身看向她的背影,雖然很想再去攔住他,但不知為何,已經沒有了勇氣。
哪怕此時她回一次頭,看看他,他也會不顧一切跟上去。
可是,她就那樣一步步走了,步伐平靜又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駱蟬衣,”他終於叫了她一聲,頓了頓道,“天冷,你把那件厚衣裳帶上吧。”
駱蟬衣依舊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
他只好走向屋內,替她取來之前買的白色披風的那套衣服。
他的速度不慢,找得也很順利,可等他帶着衣裳出來的時候,已經望不到駱蟬衣的身影了。
他立刻朝着大門的方向追過去,腳下沒有穿鞋,踩在寒冰一樣的石板上,帶尖的小石子硌穿了筒襪。..
但他已經絲毫感覺不到了,一路追到了大門口,可是那大門竟是緊緊光着的。
環顧四周,杜府的牆很高,她是不可能徒手爬上去的,難道她還在杜府?
陸絕帶着那套衣裳,四處尋找起來。
寒夜像是墨色一樣黑,像冰窖一樣冷,他的身影如同一隻無頭鬼魅,跌跌撞撞地在杜府穿梭……
——
一陣頭暈目眩的飄浮,駱蟬衣感到一股極大的力量將自己推向了一個地方,身後傳來房門大開的聲響。
她被推進去后,眼前的高大的兩扇門又重新合上了。
她連續倒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她低頭動了動手腳,這副身體已經破冰重塑,又屬於她了。
周圍一片昏暗,但她能感覺到此處十分寬敞空蕩。
她試探着向前走着,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混沌不清,分辨起來十分困難。
腳下的質感軟綿綿的,顯然鋪着一張極大的地毯,依稀能認出兩側林立的東西是高腳琉璃燈有一個桌位,整齊有序。
是個大殿。
她小心翼翼地來到大殿最裏面,隱約看到高高的台階之上設着長案寬椅,四角分別立着一人高的雕塑,但看不清是什麼。
這好像是冥界開大會的地方,她怎麼到這來了。
在這種昏暗不明的環境下,越空蕩的地方反而讓人心裏更加不安。
駱蟬衣挑了個角落,靠牆站着,時刻注意着周圍的動向。
會不會突然從哪裏冒出什麼兇猛的大獸,作為她辦事不力的懲罰?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僅沒有大獸,連只貓都沒有。
可能是她想太多了吧,如果真的要懲治她,直接丟進無間就行了,也不會挑個這麼好的地方。
想到這些,她漸漸放鬆了神經,心裏反而有些抱怨。
把她急急得逮回來,呆在這裏也是沒事幹,為什麼不給她多一點時間,至少和陸絕把話說完。
時間繼續流逝,她從一開始的忐忑,到後來的放鬆,再到現在的煩躁。
她無法準確知道時間,但憑藉直覺,她在這個偌大的黑大殿裏至少呆了三個時辰了。
她坐在角落裏,心情沉悶,難道這就是懲罰嗎?
腳步聲,很輕的腳步聲,一點點朝她靠近過來。
駱蟬衣睜開眼,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睡過去了。
難得出現的聲音,一下子讓她有些亢奮起來,她立刻抬起頭看向那腳步的來源。
對方身形高大頎長,看不清面容,步伐均勻,腳步像踩在草地上一樣很輕。
只是一個輪廓,可是這個輪廓無比熟悉。
她的心臟瘋狂地跳了起來,像是被鼓槌狠狠地砸着,咚咚作響。
“陸絕?”她用極低的音量,試探性地問道。
“是我。”他答道。
駱蟬衣驚訝地看着他,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
這是在哪?冥界!而他是陸絕!!
“你怎麼到這來了?”由於慌亂,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陸絕此時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凝重着她。
她已經依稀能看到他了,高挺的鼻樑之上,是幽黑的眼瞳,不錯,就是陸絕。
“你說話啊,你怎麼到這兒的?”她焦急地問。
“我是跟着你來的。”
“你跟着我?”
駱蟬衣腦子裏一瞬間白了一下,她是怎麼回到冥界的,是她的身體不受控制,被一股力量裹挾回來的。
陸絕不過是個凡人,怎麼可能跟着她?
她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再想了,用力推了陸絕一把:“你快走,這裏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陸絕愣了一下:“那你怎麼能待?”
“我……你聽着,我不是人,我跟你不一樣!”說出這話的時候,她心雜陳。
陸絕沒有說話。
她繼續催趕他:“你趕緊走,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再晚點你就走不了了。”
陸絕沉默了一下:“我不想走,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駱蟬衣急了:“你瘋了,你不能和我呆在一起,你也想做鬼嗎?”
她用力推搡他:“你快走,等他們發現你就晚了!”
陸絕被她推得身體搖晃,卻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向駱蟬衣逼近,一把將她抱住,緊緊地擁在懷中,在她耳邊道:“那就做鬼好了。”
駱蟬衣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懵了,她的臉陷在他的肩頭,人也一動不動了。
她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但沒有時間去理清,然而當他抱住她的一瞬間,這種怪異感徹底激發出來。
有點像什麼呢,吃了一個辣椒味的蘋果,難以言表的反常。
她抬手撐開自己與他的距離,向後退了兩步,重新審視眼前之人。
“你到底是誰?”她聲音低幽。
“你不認識我?”陸絕走向她。
“你別過來!”她大聲呵斥,隨着他步伐的逼近,繼續向後退步:“我知道你不是!”
忽然,她身後撞到了什麼,不是牆壁,也不是柱子,是一個人。
可她清楚地知道,那裏原本空蕩昏暗,根本就沒有人。
她只覺頭皮發麻,木木地轉頭看去,又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此時忽然燭光閃爍,兩排宮燈依次亮起,
駱蟬衣雙眼被刺得一陣酸疼,但並不影響她看清身後的那人,居然是他!
本能的恐懼叫她雙腿一軟,直直地墜了下去。
那人卻伸手一接,一隻手截住她的腰身。
“大,大人。”她橫着僵硬的身體,向上望着他。
“又叫錯了。”他聲音慵懶而清湛。
“老大。”
他手臂用力一托,將她扶正:“站好了。”
駱蟬衣再次看向陸絕,哪裏還有陸絕,那個地方站的是白無常,手裏握着銅鏡,整理剛剛弄亂的髮型。
駱蟬衣這才明白,剛剛都是假的,只是一場試探。
一轉眼,看到黑無常一身黑衣倚靠在粗大的柱子旁,一如既往的冷麵如冰:“站都站不穩,還指望她做什麼。”
駱蟬衣知道她又開始有情緒了,顯然是對她剛剛與判官的肢體接觸耿耿於懷。
白無常此時從銅鏡后露出了嬌媚的一張臉,看向駱蟬衣:“你和陸絕之間,當真沒有私情?”
駱蟬衣轉頭看了眼判官,他此時已經走上了高台,悠閑地歪在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微微側着眼看向她的方向。
她於是回答:“不是都測試過了嘛,這還不清楚嗎?”
黑無常目光變得尤為凌厲,像是冷光箭羽一樣射了過來:“問你什麼你答就是了,哪有那麼多廢話!”
駱蟬衣只好道:“沒有!”
“那你說,不過是交給你一點小事,為什麼拖延到現在!”黑無常審問道。
她答:“時機還沒到,我不想功虧一簣。”
黑無常冷笑一聲:“你怕是忘了自己什麼身份,你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務,不需要用你那不中用的腦子去思考,記住了嗎?”
“……”駱蟬衣目光落在地面上,沒有說話。
“我問你記住了嗎?”黑無常幾乎是咆哮了出來。
她依舊沒說話。
“敬酒不吃吃罰酒!”黑無常雙眼一寒,眸中閃過一道青黑的光,眼神鎖向駱蟬衣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