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出路
第808章出路
“不知道!”范長安看了看一旁的水漏,用不那麼肯定的語氣道:“應該快四更了吧?”
“那就再睡會吧!”如夫人伸出白膩的胳膊,去拉扯范長安,范長安正想躺下,卻聽到前院傳來一聲驚呼,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他立刻跳下床來,一邊穿鞋一邊喊道:“來人,前院出什麼事情了?”
那聲驚呼彷彿是一個信號,驚呼聲和呵斥聲接二連三的響起,范長安穿上鞋子披上外衣,衝出門外,只見外間火把星星點點,直衝內院而來。“奉命捉拿欽犯范長安”叫喊聲如雷貫耳。
“老爺,這,這是怎麼回事呀?”那如夫人抓住范長安的衣袖,臉上已經滿是鼻涕眼淚,范長安面色慘白,兩旁站着七八個衣衫不整的親隨,手中拿着棍棒短刀,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嘭!
隨着一聲巨響,內院的門被撞開了,衝進來一隊兵丁來,他們手中的火把映照在盔甲上,映射出冰冷的光,為首的校尉提着一個家僕的衣領問道:“哪個是范長安?”
“就是那個!”家僕指着范長安道:“長鬍子,穿錦袍的那個,旁邊那個女人是他的如夫人!”
“原來你就是!”那校尉看了看范長安,笑了起來:“怎麼了,難道還有人敢抗命不成?利索點丟下傢伙站一邊去!不然動起手來,刀槍可不長眼睛!”
“都退下吧!”范長安已經看清來人,心下已經涼了半截:“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半夜私闖民宅,這裏可是長安,天子腳下講王法的地方!”
“王法?”那校尉冷笑了一聲,他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老子就是王法,奉左武衛中郎將慕容鵡之命,來擒拿要犯范長安。老東西你的事情發了,來人,給我拿下!”
范長安聽到慕容鵡的名字,心裏便涼了,面對一擁而上的兵丁,他嘆了口氣:“大事不遂,老夫為李立小子所害,豈非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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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是慕容將軍!”內侍少監苦笑道:“自從劉侍郎被刺后,慕容將軍便全力追查,終於昨天夜裏拿住了真兇和幕後的黑手!他已經將一干人犯和案卷都送到了刑部那邊,刑部不敢自專,所以才稟告陛下!”
聽完刑部尚書的講述,李弘的心情有些複雜,憑心而論,還真不能怪刑部和雍州府沒拿到真兇,這逆案的謀划者手也太黑了,刺客行刺不成就立刻幹掉。要找十幾具屍體可比找十幾個大活人難度大多了。但有句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你說這案子難,那慕容鵡怎麼就能破了?
由於皇后最近又懷孕了的緣故,最近天子並沒有與皇后同寢,而是獨自住在延嘉殿的一處偏殿,偶爾會招某個妃子或者宮女過夜,看上去落寞了許多。這天早上,他剛剛洗漱完畢,正在用膳,外間有內侍少監進來稟告:“陛下,劉培吉劉侍郎被刺一案有結果了!”
“遵命!”
“奴婢領旨!”
“臣明白!”聽了天子的命令,刑部尚書倒是並不意外,既然王文佐表現出了恭順之態,把整個案子處置的主導權給了朝廷,那朝廷也就沒必要撕破臉了。投桃報李,承認王文佐對河北地方的處置權,改善朝廷與之的關係才是真正有利於大唐的。這件事情其實也是提醒了天子,大唐眼下內部外部的敵人還很多,與其打王文佐這種既有能力又恭順的藩鎮的主意,不如把力氣用在這些賊心不死的逆賊之上。
“既然愛卿覺得屬實,那就嚴加督辦,儘快拿出一個結果來!然後公之於眾,也好大白於天下!”李弘說到這裏,稍微停頓了一下:“不過河北那邊的事情就不要公佈了,要給大將軍留一點顏面,讓他自己處置就是了!”
“王卿,你確認這件案子確實如此,其中沒有隱情?”李弘問道。
“也不是雍州府!”內侍少監道:“是左武衛中郎將!”
“左武衛中郎將?這樣也好,畢竟都是寡人的臣子嘛!”李弘笑了兩聲,突然停住了:“你是說是慕容鵡拿住的?”
“陛下!”內侍少監的面色有些古怪:“真兇是拿住了,但不是刑部?”
慕容鵡最近忙着捉拿劉培吉被刺案幕後真兇這件事,李弘在宮中也有所耳聞。其動機倒也不難理解,王文佐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換了是誰都會一肚子怨氣。只不過不同的是別人挨了這鍋也只有忍着,畢竟天子也沒說是你乾的,連辯解都沒地方辯解;王文佐卻有人有錢,自然就會想辦法尋找幕後真兇,洗白自己。當然,李弘並不認為王文佐能就憑自己的本事查清真兇,術業有專攻嘛。但聽到真兇被王文佐的人拿住了,心裏還是挺不是滋味的。
太極宮,延嘉殿。
“回稟陛下!”刑部尚書是個矮瘦的精幹老頭,沉聲道:“這件案子老夫已經讓刑部和雍州府幾個有多年經驗的老仵作、老捕頭,都說不出什麼問題來。而且從慕容將軍查出的口供來看,此事的幕後指使者有一部分是河北士族,不但與前因後果相合,而且也沒有作偽的動機!”
“這麼快!”李弘又驚又喜:“不是前天刑部還稟告說在追查中,過兩天就有拿到真兇了?不錯,不錯,寡人當時還狠狠的斥責了刑部侍郎一頓,看來倒是錯怪他們了!”
“不是刑部?那就是雍州府了?”李弘笑道:“不錯,這次雍州府做的不錯,寡人要好好褒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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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點了點頭,正如刑部尚書說的,按照慕容鵡送過來的結果,這個案子的幕後指使者有兩邊,一個是來自蜀中的天師教範長安,還有就是因為劉培吉彈劾案而損失巨大的河北士族,而他們這麼做的目的除了泄憤之外,更重要的是為了挑起河北和長安的再一次內戰,從中牟利。這一切不但邏輯上很合理,更要緊的是河北士族現在是王文佐的人,慕容鵡如果撒謊,豈不是把刀子交給朝廷捅自己?
刑部尚書退下后,李弘沉吟了片刻,提筆寫了一封信,喚來內侍少監道:“你去內庫挑一套金銀器皿,去一趟護良那兒,便說劉侍郎被刺一案已經有了結果,與他父親無關,明日便回千牛衛當差。那套金銀器皿是賞賜他的,讓他不要被外面的風言風語所影響,寡人始終是信任他父子的!”
“那就先傳刑部尚書入宮來吧!讓他把具體的情況說給寡人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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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良宅邸。
“護良公子!”內侍少監的聲音甜的都有點起膩了,這位平日裏在長安的上層社會中以倨傲著稱的內侍此時卻表現的極為平易近人,甚至有些討好的意思:“天子臨別前讓奴婢轉告公子,您父子二人的忠心,他心裏和明鏡一般,前些日子讓您在家中靜養,也是讓您少聽那些風言風語,生閑氣!今早刑部那邊上報,中午就讓奴婢來您這裏了,明日便回千牛衛侍奉,若是咱家猜的沒錯,過幾日天子就會超遷您幾階,權當是給您壓驚了!”
“天子恩高,臣護良粉身難報!”護良躬身道:“請少監您回去稟告天子,護良很清楚前些日子是天子的保護,今日的賞賜乃是無功受祿,着實慚愧!”
“公子您這話可就差了!”內侍少監笑道:“什麼叫無功受祿?您是何等身份?將來是要尚公主的,天子可就這一個妹妹,您就是天子的妹夫。這就是一家人了,天子樂意給自家未來妹夫幾個金銀器皿,還要有功才行?這不是笑話嗎?”說到這裏,他向護良擠了擠眼睛:“咱家在外頭可是不假辭色的,可在公子您面前就不一樣了,為啥?您和別人可不一樣,您是天子的自家人!也是咱家的主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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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培吉府。
“相公,相公!”
“又有什麼事情呀!”劉培吉有些厭煩的扭過頭,看到自家夫人從門外急匆匆的進來,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了個狗啃屎。
“哎呀,伱就不能小心一點嗎?”劉培吉嘆道:“一大把年紀了,也不能穩重點?”
“穩重不了!”劉夫人笑道:“相公,當初行刺你的人已經被查出來了!”
“哦?真的?”劉培吉瞪大眼睛:“是誰?”
“這還有假!”劉夫人笑道:“是個叫范長安的蜀人,據說信天師道,在蜀地勢力不小!”
“范長安?天師道?蜀人?”劉培吉一頭霧水:“他刺殺我幹嘛?前日無怨往日無仇的!”
“嘿嘿!”劉夫人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范長安心腸歹毒,想要挑起朝廷和王大將軍之間的衝突,引發內戰然後從中取利,還有,他們天師道好像還有啥“李弘救世”的話,與當今天子名號相衝!”
“李弘救世?讖語?”劉培吉聽到自己遇刺竟然牽涉到讖語之事,臉色大變,他當然知道這種讖語最是麻煩,一旦牽涉進去,一不小心就會激起連州過郡的民變,就算平定下去,也是屍骸遍野,荊棘滿地。更不要說那范長安是蜀地人,一旦生事,朝廷西府的財賦就沒指望了,隴右兵將的衣食也會受影響。
“讖語?”劉夫人皺了皺眉頭:“好像是的,這麼說來這事很麻煩?”
“不止是麻煩!”劉培吉嘆了口氣:“幸好上天庇佑,這廝的陰謀沒有得逞,如果他真的得逞了。朝廷和河北大戰的當口,這范賊在蜀中起兵,大唐就完了!”
“是呀,幸好老天保佑!”劉夫人也嘆了口氣。
“老爺,夫人!”管家從外面進來了,神色有點怪異:“慕容鵡將軍在外面,說是要拜見老爺!”
“哦,快請他進來!”劉培吉笑道。
“糟糕!”劉夫人突然頓足道。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嗎?”劉培吉不解的問道。
“是這麼回事!”劉夫人苦笑道:“當初相公您受傷時,這位慕容將軍曾經登門看望,那時候不是外間風傳相公您得罪了王文佐,所以刺客是王文佐派來的。這慕容鵡不是王文佐的手下嗎?我就當面損了他幾句,現在看來卻是誤會他了,當面有些不好看!”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劉培吉苦笑道:“根本無憑無據的事情,你就這麼出言傷人。”
“我當時怎麼知道!外頭都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劉夫人急道:“一看到你當時那個樣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當面讓人用棍棒打出去就不錯了!”
“好吧,好吧!”劉培吉無奈的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也沒什麼辦法了。你要是覺得尷尬,乾脆就躲起來,最多我替你說兩句好話,賠個不是也就是了!”
“那怎麼成,你是你,我是我,豈有我犯了錯,你賠不是的道理?”劉夫人急道:“我便留在這裏,待慕容將軍來了,我當面賠個不是便是!”
說話間,慕容鵡已經到了,他笑着大聲道:“聽聞劉侍郎身體大好了,小弟前來探望。”
話音未落,只見劉夫人上前向慕容鵡深深一福:“小女子言語無狀,衝撞了將軍,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寬恕則個!”
劉夫人突兀的行動,把慕容鵡嚇了一跳,他趕忙側過身體避開劉夫人的大禮:“夫人您這是做甚?”
“內子這是為了上次你來看望我被慢待的事情!”劉培吉道:“她得知事情真相后就很懊悔,我也狠狠說了她,這種事情豈能信外頭的胡說八道?王大將軍是何等人,豈會幹這等見不得人的勾當?”
“哦哦,是那次的事情呀!”慕容鵡笑了起來:“這也難怪夫人,當時外頭風言風語那個大呀,要不是我真的給大將軍效力,只怕自己都覺得是大將軍派人乾的,何況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