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採買物資
張藍書雙目緊閉,只抓着那隻手游到岸邊,他大口得吐氣,一陣眩暈過後,才睜開眼來。
女子柔和而細膩的眼眸淡淡得望着他,她身上素青色的長裙已濕透,頭髮跟頸部粘黏在一起,看上去有點狼狽,可那一身倔強的氣質平添了幾分耀眼。
“張藍書,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難不成又想誣陷我一次?”
辛錦榮兩隻手將衣裙的水擰乾了些,起身俯視着張藍書,“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救你了,以後就當我們沒有認識過吧。”
她是真的“怕了”他了,張家的那些個護院都看到她下水救人了,她剛才又按壓了張藍書的胸腔才把人救回來,要是又隨便被安上個什麼罪名,或者強迫她對張藍書負責,那就倒霉了。
辛錦榮想到此處,轉身就要離開,一隻手卻被拉住。
“我不會再害你了,至從我娘入獄,我爹就要將我嫁給一個屠戶,我沒有辦法反抗,只有一死明志,辛姑娘,我不想嫁給那種粗人,你若對我還有幾分真心,你就像往常一樣請人去我家裏求親,我、我這一次,就答應了你,好不好?”
他像是將自己的尊嚴都揉碎了踩進塵埃里,現在縣令大人把他當成惡意誹謗之人,別說遵守約定娶他,對他都是避之不及,父親沒了依靠,只想找一個家裏有餘糧的能養活他們兩個,但他想到的,都是辛錦榮。
她現在不僅受到縣令大人的垂青,和從前也已經判若兩人了,上次因為自己而令她蒙冤,自己一直很自責,所以叫人送了吃的過去,而現在,她又毅然跳下河中救他,這樣的恩情,恐怕世上再無第二人了。
他以前看不起她,是覺得她窩囊,但現在他看她,似也多了些異樣的情愫。
有時候,他連自己都看不清。
辛錦榮轉過頭蹲下身來,冷然一笑。
“你不想嫁給別人,所以拿我跟別人比較,張公子,我在你眼中,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笑話,只配被你利用的笑話,何必呢。”
“那你救我,是為什麼?”
他緩緩起身,只想求一個答案。
辛錦榮冷着一張臉道:“我救你,只是因為道義,而非什麼情分,罷了,我回去還有事,告辭了。”
辛錦榮就這麼走了。
“……”
望着她的背影,張藍書的腦海里都是她曾和自己在一起的畫面。
她爬到他牆頭朝他揮手,就算被他扔出的石子砸中腦門,還依然傻笑着,下雨時,她跟在他屁股後面跑,將傘放到他頭頂而自己被淋了個透,他卻對她不屑一顧,甚至是感到厭煩。
他無數次跟人說,辛錦榮就是一個不要臉的跟屁蟲,他就算死了,也不會跟她在一起。
如今,他們恩斷義絕,為什麼,他卻像失去了此生中最珍貴的東西一樣,哪怕自己被艷陽燒得灼熱,心卻如寒鐵般冰冷。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自己竟落了淚,這才後知後覺。
在整個家族裏,父母將他當成工具從不在意他的感受,只有她,只有辛錦榮會對他百般討好,視如明珠,他終於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了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馬車行至村口,辛錦榮的濕衣服已經在馬車上換了,這樣也不怕家裏人看見說什麼。
她又叫夥計將東西卸下來,自己則用牛車拉回去,她是不想讓外人進村裡來的,現在村長也不許外人進村,以防多生事端。
一路上,有村民發現辛錦榮置辦了一大批物資,都放下勞作盯着她的方向看。
“你們看,那不是辛家姑娘嗎?”
“辛家姑娘買這麼多東西幹嘛?怎麼搞得像要成親一樣。”
“可不是嘛,之前帶回來一個長得極好看的男子,還藏着掖着跟寶似得,要不是我偷偷去她家瞧見,哪裏還能知道這麼猛的消息。”
村長也帶着驚訝道:“辛家姑娘不是一直喜歡張家公子嘛,這是村裡人人皆知的事,怎麼突然跟別人好了?”
一個大娘提着籃子道:“都幹活吧,管人家的閑事幹嘛。”
辛錦榮拉着牛車到了家門口,辛父和大哥看到了也都嚇了一跳,連忙跑去將東西都卸下來。
辛父看到有被子和盆,還有許多零碎的生活用品,問了一句:“榮兒,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
辛錦榮笑道:“被子,衣物,油鹽醬醋,應該夠用了。”
這時辛母拿着簸箕走到院子來,看到那一大車的東西,雙眼瞪得老大,她立馬扔了手上的簸箕,屁顛屁顛跑到牛車前面,手上抓了許多東西,裏面還有女人用的首飾,喜不自勝道:
“我的天啊!榮兒,這些東西都是你拿來孝敬娘的嗎?”
辛錦榮點點頭:“對呀,這些首飾都是給娘的,不過我還給大哥買了。”
她拿起一件衣服過來在大哥身上一比,那件衣裳剛好是他的尺寸。
大哥看到新衣,先是一笑,又小心翼翼得問辛錦榮,“二妹,這衣服看上去料子還不錯,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都是用糧食換的。”
現在糧食比錢更值錢,這些物資也算不了什麼,只要家裏人喜歡就行。
“謝謝二妹,我很喜歡。”
大哥拿着衣服,小跑着去試衣服了。
辛父將牛車上的一個箱子打開,忽然眼底含淚,兩隻手都顫抖起來。
辛母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樣子,是看到金子還是銀子了,緊張成這樣。”
見父親還是在發愣,辛錦榮拿起箱子裏的一疊東西,獻寶一樣放到辛父手上。
這些是她給父親買的書籍,裏面都是他最愛看的文學類和國史。
辛父拿着書,抬頭看了辛母一眼,神色慌張得將東西再次放到箱子並蓋了起來,嘴裏小聲念叨:“榮兒,你買這些東西幹嘛,浪費糧食了,這些都是無用之物,你快拿去柴房放着,以後桌子偏了,還能拿來踮桌腳。”
辛錦榮知道父親是怕母親看到,又要將東西給扔了,又或者是大發雷霆說這些都是不中用的東西,她便也十分理解父親的難處,於是道:
“這些我可不是給爹買的,是我自己要看的,怎麼能放柴房呢。”
她將箱子搬到自己房中去了,辛母也沒管裏面是什麼,興緻一直在那些首飾上。
她辛苦操勞半輩子,只有很久以前買過的一支銀簪是最貴重也是唯一的首飾了,現在女兒不僅給自己買了簪子,還有珠花,鐲子,這要是戴出去,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得眼紅。
不行,現在這個世道可不能拿去炫耀,要是被搶走了就不好了。
想到此處,辛母又趕緊將首飾都取下來,偷偷藏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辛錦榮將牛車送回了村頭,這才回到家中,她見辛母心情極好,就算在收拾家裏,嘴裏也是哼着歌的。
她見木棲不在,於是問辛母,“娘,木棲去哪兒了,我怎麼沒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