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9章 絕境重生
溫楊楊的境遇讓董依依能夠進一步窺探抑鬱人群的心裏痛苦,雖然不是全部都能知道,但是至少讓她懂得了怎麼樣和她們相處,而不是採取迴避的態度遠離她們。
董依依辭去了研究生主任一職,院長執意挽留,董依依以自己已經步入大齡青年行列還沒有解決個人問題回絕了。這一理由非常的充分,新院長儘管不想同意但也不好再執意強求。
她還主動去約潘副主任的愛人,向他了解潘副主任的更多近況,也向他反饋潘副主任的信息。潘副主任的愛人先是拒絕見她,後來見董依依一個外人如此誠懇的關心他的妻子,也願意和董依依談論一些關於妻子的話題。
董依依了解更多關於潘副主任的信息后,再一次試着去和潘副主任溝通。她走到了潘副主任的辦公室,潘副主任好像明白她的來意,沒有邀請她坐,就像董依依第一次踏進她辦公室一樣,讓她站着聽她的訓話那樣。
“你不要做這些無用功,我是不會領情的,況且既成的事實你妄想去改變,能改變得了什麼?”潘副主任表情冷淡,但是言語之間卻不向往常那樣咄咄逼人,董依依聽出了一絲信任。
“您說得非常對,我的確改變不了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是我仍然需要反思之前對您的態度!”董依依開始誠懇的自我檢視。潘副主任抬頭看了一眼董依依,放下手中的筆,她也沒這麼急不可耐要完成手頭工作了,她仍然一言不發。
“我太自以為是了,不把您放在眼裏,我對您的尊敬都是表面上的,是假裝出來的!”董依依繼續說到。
這句話着實讓潘副主任吃了一驚,沒想到董依依能在她的面前能把自己放低到這樣的地步,她仍不動聲色地說:“你是不是現在看到我這樣,來同情我?告訴你,我是不吃這一套的!”
“我如果同情你,我只需要遠遠地搖頭嘆息就好了!我完全沒有同情的意思!”
“那你這麼費盡周折到底圖什麼?在我這裏你並不能得到任何的利益!就像當初我沒有推選你,還給你使絆子,你難道不記恨?!”潘副主任終於說出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記恨談不上,這的確讓我受到了傷害,但是現在我已經能夠自愈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爭奪的,在你認為的利益上我已經主動放棄了,還有什麼好失去的?……”
“你是指你已經辭去教研室主任一職?那——!你以後在職場上便再無發展餘地了。”潘副主任一幅極為不理解的神情。
董依依還想說些什麼,一條信息提示音讓她們不得不提前結束這場對話。
這條短訊是余潔發來的,她在信息中說:“老師,我現在在學校周邊租房子住!”
董依依眉頭一皺,她不是已經畢業大半年了嗎?怎麼還在學校附近住?這個疑問讓她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她急忙向潘副主任解釋現在需要處理一個問題,對談話提前結束表示了歉意,轉身走出了潘副主任辦公室。
她邊走邊回復:“有事嗎?”
“老師,我——我——,我想見見你!”
“我現在就去你那,你發個定位給我,我現在就過去。”
董依依按照定位提示來到了余潔住的地方。這是一間租用的平房,董依依走到門口,屋內就只有一張床、一個桌子、一個凳子和一件行李箱,床上隨意地鋪着被單,桌上擺了一些日用物品和一本書,除此以外就再無其它的東西。
董依依從桌子下拉出凳子自個坐下,余潔就坐在床沿邊,臉色蒼白,低着眼皮說:“我剛做了個手術!”
“什麼手術?”董依依問?
“**摘除!”
“什麼?!一一”由於凳子是塑料的,不穩,董依依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為什麼?!”
“我覺得女人的累贅太多了!我畢業后和一個男的同居了,他有家庭,後來他和他那個女的一起來逼迫我還錢,說我用了他男人很多錢……”
“你怎麼這麼蠢!就為了那種人?”董依依平生第一次罵出髒話。但是也是余潔信任她,她才敢這麼罵。換作別人她也斷然不敢這樣。
“我是蠢,這輩子都不打算再做女人了!這樣乾淨!”余潔捧着臉哭起來,“我就是個永遠都沒人愛的,我媽如此,遇到的男人如此……”
“你……”董依依無言以對,走過去輕輕地抱着她,她感受到余潔的整個身體在顫抖。“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已,用別人的錯懲罰你自己?”
“我知道,但是我只有這樣以後就再不會被任何人傷害了。”余潔決絕地說。
“那你以後怎麼辦?”事已至此,董依依不再忍心批評她了。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我相信我一定會好起來的,我這輩子不可能就這樣活着!我之前差點死掉,我不能這樣,我不能這樣……”余潔反覆念叨着。
“你放過他也是放過你自己,放過自己也是放過他,你才能從這裏面走出來。”董依依開導她,儘管這樣的勸說在她看來是那麼的無力。
“我放過了他但是我沒有放過自己,我只是想到了你,於是我到這來租房子,就是想挨着你近一點。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看你以前推薦給我的書了。”余潔說,她止住了眼淚。
“從今以後,我不再為任何人哭了!”她繼續補充道。
“哎!”董依依嘆了一口氣,走到桌子前,看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書——《百年孤獨》。
“你有什麼需要直接跟我說。你今天就去我那吧,我給你燉點東西補一補!”董依依準備給她收拾東西。
“我,我不去了,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余潔低着頭,兩個大拇指互相搓着……
“這是兩千塊錢,你拿着補補身體,這才是你的本錢,其它的以後再說!”董依依從隨手背的小包里掏出錢來放在桌上,準備離開。
“不,不,我不要!……”余潔立刻從床上彈起來,她不知所措。
“你不要,以後就別再聯繫我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董依依強忍着眼淚,故作鎮靜地走出余潔租來的那間小屋。
轉眼一年過去,余潔再也沒有給董依依打過電話或者發過一條信息。董依依也忙着工作和籌備婚禮的事,“董依依,你快來一趟!”打電話來的正是後來院系合併后調過來的新院長,姓肖。
董依依還以為自己工作沒做好,“肖院長,有什麼事可以先告知一下嗎?”
“你不用緊張,是好事!之前你帶的一個班裏是不是有一個叫余潔的?”肖院長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種自豪。
“是的,怎麼了?”董依依以為余潔又做出什麼讓她驚掉下巴的事情了,她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聽說她好像要搞個校園招聘,還要給我們院捐款!但是她附加的一個條件是你要在場!”肖院長說。
這個余潔!要做什麼做便是了,何必搞那麼大架勢!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畢業生找工作正是關鍵時期,她的到來既可以解決一部分畢業生的就業問題,也可以給學弟學妹們樹立信心,雖然有些高調,但是總歸也是好事。
“你放心肖院長,我來和余潔對接,等我把時間、地點和具體的活動方案等細節定好以後再聯繫您!”
“那就好!那就好!”肖院長很放心的掛斷電話。隔着電話,董依依彷彿都能看到他那雙笑眯眯的眼睛,恐怕他現在走路都會哼着小曲了吧!
肖院長的確是哼着小曲的:他哼着小曲穿上熨燙得筆挺的西裝;哼着小曲打領帶;哼着小曲梳理他的頭髮,儘管他的頭頂已經一覽無餘,他還是用兩隻手從額頭往後腦勺摸索幾下,然後走出辦公室。
自他上任以來,這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聽說余潔捐贈的金額比較大,好像是500萬。“要是個個學生都能像她那樣有出息的話……”肖院長出了學院大門,直接向校長室走去,他要親自去彙報這個好消息。親自去彙報,那是必須的!
余潔在人生困頓的時候來找董依依,但是她想到如果僅憑打工維持以後的生計,這樣苟且的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她便回到了老家。余潔本身就是少數民族。老家的年輕男女都外出打工了,村裡只剩下老和孩子,他們很少到外面市場上買衣服,穿的都是蠟染衣服。
這種傳統的技藝快要失傳,她覺得非常可惜,如果能夠將它們與現代流行元素相結合,可能會以換髮新的生機也說不定。而且自己至少吃飯沒問題,甚至還可以為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而做點什麼。
說干就干,余潔利用打工掙的錢,在農信社貸了50萬全部都投入進去。她沒有市場運營的經驗,但是她知道現在的市場已經不是以往推銷的老套路了,她需要通過文案來進行宣傳。所以她創辦微信公眾號,買了一個單鏡反光機,就地取材,先把她們服飾、當地的人文通過文圖結合的形式宣傳出去;還和當地幾個熱愛蠟染的年輕人製作微電影,技術手法雖然稚嫩,但是內容具有地域特色,情感真實,也受到大家的歡迎,為產品前期宣傳和後期銷路積攢了不少流量。
後來余潔就和幾個年輕人註冊了一家公司,專門運作與傳統蠟染有關的產品:服飾、配件等。一年下來公司運營很好,她們累積的資產超過1億,成為當地的納稅大戶,余潔也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女企業家。
“余潔~~!不論你在現實當中有多大的成就,但是在我的眼裏,我最開心的事就是看到你無比地珍視自己並且成為了那個獨一無二的你!”
“……”余潔沒有說一句話,董依依在聽筒里那頭聽到了她哽咽的聲音。
“是愛讓讓我活了過來!”余潔一字一字地說。
此刻余潔已經是她的老師了,誰說誰一定是誰的老師?
董依依已經一年沒有見到余潔了,當初她那對人的憎恨和對自己厭惡的模樣還印在她的腦海里。雖然現在她們還沒有見面,但是之前余潔的那副模樣早已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