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驕篇 第四章 怪物同學
老人獨坐於門檻,看着面前的一隻青蛙躍入草叢。
老人的臉上寫滿了憂愁,也不知,是不是那青蛙太丑,眼大嘴鼓嚇壞了他。
“阿彌陀佛……”
老人抬頭一看,忙問道:“你是和尚嗎?”
來人摸了摸頭,又改口道:“無量天尊,老人家,為何發嘆呀?”
老人見那人與自己年歲差不多,看來沒有嘲諷之意,想必是個好管閑事的老大哥。
老人長嘆一聲,說道:“這命里本無呀,可千萬莫強求,老漢六十才求來個兒子,哪知如今四歲了,卻是個瞎子。”
來人抬頭看了一眼老人身後的小院,不禁詫異道:“無量天尊,老夫會些觀氣之術,見你家宅紫氣東來,白日罕有紫微星獨照,乃是出了不凡之人,與你說的並不一樣啊?”
老人翻了翻眼皮,心中暗道,怎麼回事你自己還不知道嗎?你是個騙子唄!
可老人心善,不忍當面揭短,只能揮揮手道:“算了,算了,不提了。”
來人笑道:“別算了呀,這裏有十兩銀子,不知可否叫令郎出來相見啊?”
老人衣着襤褸,住的院子也破舊不堪,一看便知是個窮苦人家,哪裏又見過這十兩銀子啊。
老人一把搶過那十兩銀子,放在口中輕輕一咬,將來人逗得一笑,心說,這又不是金子。
“好,好,不就是見見嘛,十兩銀子,賣你都成!”老人說完,轉頭朝院子喊了一聲:“瞎子,出來!”
不一會,一個頭上扎着衝天辮的男童,摸着門框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
來人一看,登時臉色大變,他趕忙上前去攙扶。
那男童一伸手,摸到了來人手裏的物件,不禁笑問道:“伯伯,你這是什麼呀?是風箏嗎?”
來人慈愛的一笑,說道:“不是,這叫幡子,上面有字的,是個招牌,你說的風箏吶,咱這老胳膊老腿的,可玩不了那東西。”
來人又轉頭對老人說道:“不如這樣,這孩子留在你那裏也是累贅,倒不如這十兩銀子你拿去,你將這孩子賣給我,可好?”
老人頓了一頓,他倒是也不介意,畢竟自己本就過的緊巴,這孩子長大之後估計還要靠自己養活,留下來既拖累自己也拖累他。
他本想再多要些銀子,可來人的穿着也沒比自己好哪裏去,於是心中粗略一想,便應道:“也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無不答應。”
老人道:“你要告訴我將他帶去哪,他娘若是想他了,也能過去瞧瞧。”
來人點點頭,笑道:“這個自然,我要將這孩子帶去一千八百裡外的雲上神宮。”
“……”老人拿銀子的手一哆嗦,險些掉落在腳面上,一千八百里,自己就是累死了也去不了呀。
老人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孩子,略微一思忖,便轉身進了院子,遂即重重的關上了門。
老人的舉動已經很顯然了,來人便不再去理會他,而是對孩子笑問道:“你願意和我走嗎?”
若是換了別的孩子,要麼哭,要麼鬧,要麼害怕,可這孩子卻反而歡喜,說道:“願意。”
來人點了點頭,問道:“為何呀?”
孩子說:“家裏人都叫我瞎子,只有你叫我孩子。”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嘿嘿,我看不見。”
來人仰頭哈哈大笑,那孩子說道:“你問我兩個問題,我也要問你兩個問題。”
“你問。”
“為何我會是瞎子?”
來人指頭一動,掐了掐說道:“你不是瞎子啊,你只是不能睜開眼而已。你是白虎星降世,閉眼不觀世,睜眼殺天下,孩子,你這眼,非大難臨頭之際切不可睜開呀!”
“知道了。”孩子顯得異常的平靜,頓了頓他又問:“你那幡子上寫的是什麼?”
來人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幡子,一邊看一邊念道:“前知五百年,后曉五百載,老夫可是神仙。”
一老一小兩個瞎子,頂着烈日離開了這裏。
那日的烈日,便和今日一樣烈。
陸小涼忽的一收掌,任憑那掌風朝自己打來,青青與蒼雷見狀同時一驚,只可惜,他們連驚呼的工夫都沒有,哪裏又能來得及替他抵擋呢。
可那掌風拍在陸小涼的胸上時,就真的化作了風,僅僅是將他的鬢髮吹的亂了些,絲毫沒有傷到他。
“這?”青青和蒼雷頓時都傻了眼,二人只好將頭轉向了聽風。
聽風耳朵一動,忍不住點了點頭,他道:“無量天尊,陸小涼,你真有本事。”
“師叔謬讚了。”
聽風伸手入懷,一邊摸索着一邊說道:“我原本以為,尊世安是我雲宮第一天驕,現在看來,一切還未可知。”
“尊世安?”青青不禁一鎖眉頭,這個名字他還真聽說過,乃是李落凡的直傳弟子,聽說論起資質,與如心也相差不大,只是不知真假。
而蒼雷,則是早已驚訝的合不攏嘴。
聽風自懷中摸出一方小鏡,他遞給陸小涼,說道:“送你了。”
陸小涼一瞧,登時狂喜,因為那鏡子正是李大可夢寐以求的天金鏡,有了這個,那生死金輪的煉製起碼又快上一大截。
陸小涼本想推辭一二,可他覺得,自己在聽風面前沒有秘密,這種感覺不似李落凡的讀心。讀心叫人心有餘悸,而聽風,卻叫人欽佩不已。
“謝過聽風師叔。”陸小涼雙手接過鏡子,朝着聽風和蒼雷各自一拜,便與青青退了出去。
待二人沒了蹤影,蒼雷這才開口問道:“你當真的?”
聽風身着白袍,好似一片雪,他一笑,便好似雪中花。
“當真的。”
“這評價也太高了吧,我聽說,他可是……”蒼雷本想說“廢物”二字,可又覺得自己身為長輩,說出這樣的話來着實不好,便只能咽了回去。
聽風笑了笑,說道:“他和我一樣,都在等待睜開眼的一刻。”
出了南華閣,青青細細一盤算,二人下一個該去給誰拜年。
紅閣是女子修鍊的地方,他們兩個男兒身是去不得的。內門是重地,凌霄閣他們也去不得。故而陸小涼想去雷淵閣,可青青卻大搖其頭,聲稱自己若是回去,定然是出不來了。
青青又說,那二人何不先去琅嬛閣,可陸小涼又犯了難,說這下就該自己出不來了,晚桃定然叫他做了飯再走。
於是二人一商議,決定還是先去煙雨閣給青鸞拜年,畢竟是青青的大伯,想必來去是自由的吧……
煙雨閣,尋常的弟子要在這裏接受每日的功課,以教授雲宮的劍法和心法為主。
青鸞是個老好人的性子,在煙雨閣中,頗受弟子們的尊敬。故而一大清早,排隊拜年的便絡繹不絕,青青與陸小涼也是排了好久,才輪到他們給青鸞拜年。
一見到青青,青鸞忍不住笑道:“你爹讓你出來嗎?”
青青乾笑兩聲,說道:“大伯,我這不是想着給您拜個年嘛,這才冒死逃了出來。”
青鸞對這個侄子很是喜愛,一來是因為他並無子嗣,二來這青青也是懂事爭氣。
那青青的名字是取自青淵和青鸞,便知道這兩家的關係該有多好,青鸞更是對他視如己出。
“你呀,進了內門之後,別的本事不見長,嘴上的功夫倒是一等一呢。”
青青羞道:“別的功夫也長了。”
他一說完,陸小涼打了一個激靈瞪向他,生怕青鸞會借坡下驢說要考校一番,感情自己這拜年比雲台仙鬥打的都多了。
青鸞一副仙風道骨的作派,自然沒有蒼雷那般凶戾,他捋髯一笑,對陸小涼說道:“放心,我沒有考校你的心思。”
見自己被青鸞點破,陸小涼不禁鬧了個大紅臉,忙解釋道:“二師伯誤會了,弟子可沒有這般想法,只是驚訝於青青的厚顏無恥。”
青青一聽,登時笑罵道:“呸!哪裏有你厚顏無恥,不就是被聽風師叔誇了兩句嘛。”
青青頓了一頓,不禁問道:“大伯,你可聽說過尊世安?”
青鸞微微一錯愕,緩了緩說道:“聽過,你又是從哪裏聽來的?”
青青可不敢說,這是他那“大嘴”親爹告訴他的,於是他笑道:“聽風師叔那裏呀,聽風師叔說他呀,與那尊世安不相上下。”
“什麼?”青鸞猛然自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看着陸小涼好一陣兒,又嗤笑道:“估計你聽風師叔是在玩笑,你可知那尊世安現在是個什麼境界?”
二人搖了搖頭,青青如果不知道,那剛剛解禁的陸小涼便更不知道了。
青鸞說道:“據說,那尊世安已經到了玄境中期,在雲宮之中,蒼雷聽風都不一定能壓的住他,更別提我們這些老傢伙了。”
“什麼?”這一次反倒換成陸小涼和青青大吃一驚了,畢竟換誰能夠相信,與自己同輩的弟子中,已經出了一位閣主級別的人物。
可青鸞的下一句話,卻是令二人更為吃驚:“你們既然知道尊世安,那想必也知道沐童了,那沐童的修為與尊世安比較起來,更是只高不低!”
陸小涼與青青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心中此時五味雜陳,自己究竟與一幫什麼怪物同輩啊?
青鸞又笑道:“若只是修為高深也就罷了,偏偏這二人的手中,各自得了一樣法寶。”
“法寶?什麼法寶?”陸小涼來了興緻,忍不住問道。
青鸞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麼忘了,就在不久之前,那兩樣法寶還在你的手中啊。”
“天濤和繁沙!”陸小涼脫口而出,因為他根本不用多想。
雲宮的十大神劍,鎮魔誅邪至今下落不明,仙枝在晚桃手中,殺生在林暖笙的手中,歌盡在絳曲的手中,碎玉和銀河分別在蒼雷和聽風的手中,星辰在何壁的手中,據說還有一把也已失傳。
那顯而易見,十大神劍便只剩下了天濤和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