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守村人
走出草堂寺,姬興並未着急離開,先是有些不捨得打量幾眼周圍熟悉的環境,而後雙膝跪地,朝着這間破舊寺廟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如此算是鄭重與自家師父和草堂寺做了告別,再沒有任何留戀,他大步便朝着遠方走去。
“玲瓏小師父出來了,今兒怎麼這麼早啊?”
“玲瓏小師父,你這是要幹嘛去啊?”
“玲瓏小師父,又去練功啊?”
……
還沒走出多遠,農田裏一些務農的村人便朝着姬興這邊招呼起來。
草堂村算是個與世隔絕的村莊,村子裏的人都極為淳樸,姬興在此地生活十年,自然不可能沒有與這些村民打過交道。
十年時間,師徒倆早已與這些村民熟識,挨家挨戶但凡有個大事小情也時常會請到他們幫忙,平日裏草堂寺的財米油鹽也大多是村民贈予。
村子裏每個人姬興都能叫得出名字,甚至村頭村尾有幾條狗幾隻貓他都記得清楚。這些村民太熱情了,可以說是除了自己師父以外最親近的人。
如今見到這些熟悉熱絡的面孔,甚至還感受到一些大姑娘小媳婦兒偷瞄自己的眼神,姬興心中難免有些不好受。
雖然這些人都與自己打起了招呼,他也想和這些人告聲別,可如今師命在身口不能言,想法只能作罷。
對着農田裏眾人雙手合十深深行過一禮后,沒再過多停留,轉身便走。
“誒?玲瓏小師父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急啊?”
“是啊,平日裏玲瓏小師父可不會這般啊……”
“應該是大師交代了什麼事去做吧。”
放在平日裏,姬興與這些村民只要碰到面,必然會閑聊一番。不論大人小孩,不把對方逗樂絕對不會這般轉身就走。
可今日村民們並不知道姬興就要離開這裏,故此奇怪歸奇怪卻並未放在心上,只以為對方是有什麼急事去辦。
“小師父還是那般俊兒!這以後若是能還俗就好了。”
“是啊!玲瓏小師父要是還俗,我就讓俺爹招他上門。”
“小師父肯定看不上你。”
“二丫你就別想美事了。”
“誰說的,平日裏小師父總是誇俺美,還說以後還俗非把俺娶了不可。”
……
姬興還沒走出多遠,田地里一些大姑娘就聚到了一起,嘰嘰喳喳的嬉笑聲雖然不大,卻也並沒有背人的意思。
草堂村的民風就是這麼淳樸彪悍,互相之間扯皮也沒出現過鬧紅臉的情況,姬興也早已習慣。
平日裏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兒談論最多的話題就是自己。雖說他當了和尚,可聽到這麼多異性對自己的高度評價,也不禁暗暗自得,誰叫他長得帥呢!
姬興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世基因本身就好,還是後天和覺遠大師修行的緣故,反正就是越長越帥,但凡出入村子,定會引來全村的大姑娘與自己扯皮。
還好他是個和尚,若不然村子裏那些青壯小伙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不被群毆致死都難!
“這個二丫,這說得是我原話嗎?還還俗非把你娶了不可?趕緊走趕緊走,一會兒李鐵柱非得追過來和我拚命!”
早已悟得天耳通的姬興,此刻自然聽到了這些大姑娘的對話,尤其是二丫極為自得的那句‘以後還俗非把俺去了不可’。
姬興心中暗暗發誓,他可從沒那麼說過!之前確實經常誇對方長得美,可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他都誇過。
而且他只記得之前自己說得原話是‘若是能還俗’!
‘若是’就是一個假設。
而不是‘以後還俗’。
這般肯定的口吻,不惹出誤會才怪!自己可從來沒有還俗的想法啊!
“玲瓏!你特么給我站那!敢打二丫的主意,我李鐵柱非乾死你不可!”
果然,就在姬興加快腳步之際,身後一道夯聲夯氣的叫罵傳出,同時一個五大三粗的莊戶青年大步流星得追趕而來,兩條粗壯的大腿上還滿是泥濘。
姬興自然不會止步,在李鐵柱剛追來之時,便已經施展身法,轉眼出現在了百步之外。
如今他武技傍身,自然不會被對方追上。
“好!玲瓏小師父的功夫真厲害啊!”
“那是當然,覺遠大師可是有真本事的佛門高僧,教出的徒弟自然不會差了!”
“玲瓏小師父還是那麼帥!逃跑的姿勢也那麼帥!”
……
見姬興已經跑遠,李鐵柱也沒有再白費力氣去追趕,只是眼神中還是有一絲憤怒,當然也說不上是憤怒也談不上怨恨,似乎只是不服氣。卻並沒有絲毫懼怕。
至於在不服氣什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而之所以不懼怕,是因為彼此的熟悉。
自從姬興與村民們相熟,就從來沒有與任何人產生過矛盾,互相間都有着尊重和信任,李鐵柱也知道姬興不會傷害自己,就是出於這份信任,他今日才會表現這般勇猛,明知自己打不過可就是衝動了。
“呵呵,這個鐵柱,說不定我下次回來,已經和二丫生了一屋子小鐵柱。”
姬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眾人視野中,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此刻他已放緩腳步,心中並未生出任何惱意,反而為李鐵柱今日的行為暗自高興。
他時常去村子裏走動,早就看出對方的心思,也知其是個憨厚實誠的人,平日裏悶聲悶氣,但一身力氣干起活來絕不含糊,說一個頂三個都不為過,哪家姑娘給了他都不虧。
只是自己實在太過優秀,讓對方連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一番的機會都沒有。
可今日這個青年還是英勇了一把,儘管自己好像成了反派角色,可他還是很高興,他看得出來李鐵柱和田二丫是絕配,兩人完全天作之合,從名字就能看出來,怎麼看怎麼般配!
“天下之大,該去往何處?”
看着腳下這條並不算平坦的鄉間土路,姬興不禁生出困惑。
……
“什麼?玲瓏小師父走了?”
“小師父是離開草堂寺了嗎?”
“大師,玲瓏小師父為什麼要走啊?以後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
就在姬興離開不久后,草堂寺外聚集了一眾村民。所有人在得知姬興離開的消息后,臉上皆露出了無比驚詫之色,轉瞬間一股低落情緒蔓延開來。
“鐵柱,你特娘的!玲瓏小師父都被你嚇跑了!以後不回來了!”
在眾人情緒低落之際,一道怒罵聲響起。
眾人看去,就見一位農家老漢對着李鐵柱一頓拳打腳踢,可對方那五大三粗的身板,任憑老漢怎麼踹就是巍然不動。
此刻,李鐵柱心中也很是懊惱,被自己老爹當著幾乎全村人的面打罵,他並沒有任何羞愧,反而自責起自己先前的衝動。
“老李,莫要再打了,這不關鐵柱的事。玲瓏是替老衲外出弘揚佛法,這一去雖然時間有些長,可日後說不準還是會回來的。”
聽得覺遠大師的話,眾人低落的情緒這才緩和下來。而李鐵柱的爹還是忍不住多踹了一腳:“瞅你那個瓜娃樣子!”
“好了,鐵柱年齡也不小了,莫要再打。”
見老李有些不依不饒,覺遠大師趕忙上前阻攔。隨後又對着眾人囑咐道:“大家也不必再為小徒寄掛。諸位暫且歇息。”
話罷,拍了拍杵在一旁的李鐵柱。“鐵柱跟老衲到後院一趟。”
聞言,李鐵柱不由一愣,心中難免泛起嘀咕,心說大師莫不是要為徒弟出氣……
可剛一愣神,後腦就又挨了一巴掌。
“大師叫你去後院,還傻愣的站在這裏幹啥?趕緊滾過去!”
被自己老爹這麼一呵斥,李鐵柱再不敢遲疑,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鐵柱,你想不想保護村子?”後院,覺遠大師站定后,並未作出任何動作,而是輕飄飄問了這麼一句。
“啊?”聞言,李鐵柱再次一愣,完全沒意料到這一出。
“想!”怔神片刻,他立馬反應過來,當即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阿彌陀佛,即日起你便是老衲的記名弟子,為草堂寺俗家弟子,隨老衲習武。爭取早日成為‘守村人’,鎮守草堂村一方平安。”
“守村人?!”
聽得守村人三字,李鐵柱呼吸頓時變得急促,滿臉震驚異常。顯然他是聽說過守村人的名堂,不然不會露出這般表情。
“就是守村人,草堂村如今還沒有守村人,而老衲到此十年,正是為了務色這一方守村人而來。今日緣法已到,你是最適合成為草堂村‘守村人’的人。”
“師父在上,弟子給您磕頭了。”
覺遠大師話音剛一落下,李鐵柱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連磕了十幾個響頭。
“起來吧,再磕頭就破了。”
覺遠大師聽着咚咚咚的磕頭聲,眉頭都不禁挑了挑,也是沒想到對方會這般實誠,及時出聲讓對方止住了動作。
“今後你雖說是記名弟子,但也是為師的徒兒,日後若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為師定會出手相助。”
“多謝師父,謝謝師父……”
李鐵柱聽到這話,心中頓時感動不已,當即也不會說什麼光冕堂皇的話,只是一個勁兒的道謝。
“你可知‘守村人’的意義?”
“俺聽說過,聽村裏的老人講過,守村人是有大本事大神通的武人,要守衛一方平安的,周遭發生妖魔災患都是守村人解決的。”
“不只是妖魔災患,但凡不平事,守村人皆有受理之權。即日起為師便教你識字和武藝,這是《守村人執守》,日後務必牢記守村人職責。”
“是,師父,俺一定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