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披甲陰兵(下)
紅髮男子見蘇玄背對着他,背在身後的手捏緊了一張白色的符籙,然而他經過了十分激烈的心理鬥爭,最終還是將符籙收回了袖中,不知為何,他在蘇玄身上感受不到殺意,反而有點悲傷?
稍稍緩過來一點的披甲陰兵,身材越發瘦小了,沒有陰氣的遮擋他逐漸露出了裏面蒼白的骨骼,這恐怕就是他與那些紅眼陰兵的不同之處,此人死前的修為絕對不低,而且煉體修為應當更高,否則不至於還能留下一副骨骼。
“呼,本將軍姓吳名去,不知這位道友怎麼稱呼。”隨着陰氣的剝離,披甲陰兵的身軀逐漸顯露出裏面蒼白的骨骼。
“蘇玄。”
“蘇玄?好名字,但是你的心境是怎麼回事?我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法術窺探到了我的一絲心念,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感同身受得好,與你修行並無益處。”
這是共情神通的弊端,以蘇玄目前的實力還不能完全解決。
蘇玄揉了揉眉心,微笑道:“那可不一定,我所修之道可能與你知道的有所不同。”
吳去雙眸火苗微閃,咧嘴笑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現在的年輕人在鍊氣境就已經能尋到自己的道了嗎?”
“晚輩還差得遠呢,吳去前輩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道,不是么。”
就是因為這份道意,吳去才沒有與那些同僚一樣,化作無知無識的陰物遊盪於世間。
吳去輕輕撫摸着身旁傷痕纍纍的巨錘,自嘲道:“可惜是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領悟的,對於必死的結局沒有什麼影響。”
蘇玄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我剛才窺得一兩幅殘像,那人似乎與前輩一樣是金丹境的修士,最多是金丹後期與中期的差距,一階之差,差距有這麼大嗎?”
“很大,差距之大超乎你的想像,金丹境只是於修行之海上飄遊的小船,對比起築基境的差別便在於有無掌舵的資格,若是領悟了道意,才算是真正獲得一枚領航石,這些人往往比那些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的修士修行得更快更穩,那人雖然只比我高一階但是他其實隨時都可以進階元嬰境,只是那人強行壓制着自己的修為罷了。雖說只是那人隨意一刀而已,我們一隊便只能引頸就戮,避無可避。也不怕你笑話,我在那一刀臨近之前都無所覺,要不是大隊長幫我擋下了半道刀光,我連領悟道意的時間都沒有。”
蘇玄輕咳一聲,安慰道:“至少吳前輩那時活下來了。”
“確實,雖說付出了一整個小隊的代價,與死在當場並沒有什麼兩樣,就連我最後的記憶也忘了自己是死在哪裏了,小小一名金丹境在那處戰場上屬實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蘇玄滿臉大汗,感情從前連金丹境也只是炮灰而已,以他的閱歷實在難以想像當時的大戰有多麼的慘烈。
眼看吳去的精氣神越發萎靡,蘇玄趕忙指着吳去腳邊因為常年累月的踩踏而顯得矮了一層的凹地,轉移話題道:“前輩守着的東西是什麼可以告訴晚輩么。”
吳去的神魂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應該過了許久了,但哪怕是在這種狀態下,他還是風雨無阻地守護着塊地域,裏面一定是對其極為重要的東西,出於尊重蘇玄並沒有窺探這一部分記憶。
“你說這個?”吳去指了指那塊凹地,笑道:“沒什麼,只是當時失了魂,以為此地是兄弟們的衣冠冢,便一直守護在此處,但其實下面什麼都沒有,僅僅只是吳某的妄想罷了。”
“抱歉。”
“無妨。我聽說被劍修斬殺的陰靈永無再入輪迴的機會,是不是真的。”
蘇玄想了想道:“聽說劍道走到頂點會有這般威能,但是現在晚輩還差得遠呢。當然前輩若是想要有,晚輩可以一試。”
“哦,怎麼說?”吳去被蘇玄的話引出了興緻。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前輩認為是記憶使人成型,還是記憶依託於人呢?”
“是前者,失去了記憶的我就只是另一個我了,什麼輪迴轉世之法,不過是世間最可笑的騙局。”
蘇玄微笑道:“那就好辦了,我可以吃光你殘存的記憶,在將你們送走。”
“對你沒有影響?我現在雖然神魂不全,但曾經好歹也是個金丹境的修士,吃得消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覺得可以。”
蘇玄微笑着說道。
畢竟有烏黎與白帝前輩在,即便他吃撐了,還能讓他們分擔一下。當然這個不方便與吳去明說,事關此事,蘇玄必須要小心謹慎,因為這算是他最大的秘密了。
接着在紅髮男子震驚的目光中,蘇玄悍然出手一巴掌扇暈了他,隨手將他們與另外兩人丟到了一處坑中,這三人一開始便對他沒有殺意,似乎只是為了劫財而來,蘇玄自然不會因此趕盡殺絕,大道無情,以殺止殺從來不是他的大地,為此他需要保持對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吳前輩,還有什麼遺言嗎,等下我會下手快一點。”
“能有什麼遺言,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我這不人不鬼的模樣看着都噁心。”
蘇玄上下審視了一眼,吳去蒼白的骨頭架上還燃燒着赤紅色的陰火,雖然因為蘇玄斬破了他大半核心,神魂之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火焰由紅轉藍,之前吳去的陰聲之上還有濃郁的生氣,現在便只剩下死氣了。
“我覺得前輩這副樣子與地獄騎士有點像,其實還是很酷的。”
“地獄騎士?什麼東西?”
蘇玄洒然一笑,並未解釋,而是輕拍胸口道:“紅塵,睡了這麼久,該幹活了。”
一道絢爛的虹光衝天而起,像是烏雲中的雷光終於脫離了束縛,漫天灰霧,一劍切開,像是刀滾牛油,順滑無比。
哪怕只剩下骨頭但還是很壯碩的吳去,雙瞳中火焰終於熄滅,碩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下。
紅塵一劍直接斬斷了他的那抹殘魂,這具早就該腐朽的白骨,也終於隨風散去,唯留下那身赤金鎧甲在一堆骨灰之中散發著氤氳寶光。
蘇玄並未急着收起那件寶甲,而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酒罈子,將地上的骨灰一點點捧入其中,笑道:“吳前輩,沒有啥好容器了,這個酒罈子裝過極品的仙釀,想必你也不會介意用它來裝你的遺體的吧。”
“咻,咻~”
數道飛矛又激射而來,蘇玄微微皺眉以黑劍一一格開,四周的紅眼陰兵因為沒有吳去的控制,又恢復了本性。
不需要蘇玄招呼,紅塵在半空中轉了數圈,最後像是穿花蝴蝶一般,虹光連閃間,便把四周的紅眼陰兵清掃一空。
一顆顆芝麻大小的陰源緩緩飄入蘇玄腰間玉佩中,不愧是天宗出品,蘇玄只需要稍加引導便能全部收攏,很是好用。
輕輕推開邀功的紅塵,蘇玄捧着骨灰罈子將其埋在了那處凹地之中,雖然已經身死魂滅,但是基本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蘇玄雖然不迷信這些,但是入土為安的老話還是遵循為好。
“給我。”
收拾好吳去的衣冠冢后,蘇玄朝紅塵勾了勾手指。
紅塵在蘇玄身周轉了幾圈,最後在他手心中停了下來,乖乖地吐出了一顆小小的霧球。
霧球之中隱隱有赤紅色的雷光閃過,忽隱忽現,看起來很是詭秘。
“這就是金丹境的記憶么。”
蘇玄沉吟了一會兒,將霧球收了起來,這東西畢竟是金丹境的記憶,他也不可能現在就將其煉化,時間地點都不允許。
四野孤寂,唯有嗚嗚的風聲,吹動了沙塵飛揚,入目所及唯一還站着的只剩下自己一個生人了。
當然不算那邊躺下的幾個傢伙的話。
蘇玄一個眼神,紅塵玩鬧夠了,便心滿意足地飛回了他的胸口,這次養劍術修鍊得很成功,完全超越了他的期待。
“不愧是張道游前輩領悟的劍術,驚為天人矣。”
蘇玄喃喃自語地走到挺屍的幾人身旁。
“啪”,“啪”、“啪。”
連續三個巴掌將三人一一扇醒后,蘇玄眯眼微笑道:“一人一句話,保住你們的命。”
“饒我一命,我願做先生鞍前馬後,九死無悔。”
幾人異口同聲,嗓門大到連蘇玄都嚇了一跳,這麼慫的鍊氣圓滿修士可不常見。
“你們幾個是哪個宗門的?”
“天下盟的,當然先生要我們是哪個宗門的都可以,只要繞我們一條命,我們啥宗門都可以入的。”
紅髮男子帶頭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他們三人唯有他修為最高,再加上他是最後一個被打暈的,自然醒得最早,驚鴻一瞥間便看到了蘇玄的那柄本命飛劍,此時跟誰被嚇得話都說不完整,擁有本命飛劍的修士,那不是與烏玄宗的那個李懷念差不多麼,聽說雨花宗的沈如玉沒有本命飛劍就已經將劍道修鍊到那個程度了,不論是天生的劍道胚子還是能狠心專修劍道的,無一不是一等一的狠人。
此刻不認慫,更待何時?
紅髮跪得洒脫,一點壓力也沒有,兩位兄弟更是恨不得豎起大拇指,大誇老大聰明。
見蘇玄沒有殺心,紅髮更是各種阿諛奉承如數家珍,這是他的看家本事,沒有不精通的道理。
當然要是蘇玄是昆雲那般嗜殺成性的狠人,幾人也就只剩下拚死一搏這一條路了。
“我不要你們任何東西,甚至不會取走你們的玉佩,只需要你們為我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蘇玄笑容和善,看得三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紅髮諂笑着問道:“什,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