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自的覺悟
“噌~”
伴隨着最後一道磨劍聲戛然而止，兩隻竹精終於鬆了一口氣，郁離還算好一點，皮糙肉厚的比明軒承受能力更強，明軒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渾身癱軟地側卧在地上，臉色蒼白地喊着“救命”。
竹林深處。
獨孤回在一塊巨大的磨石上研磨着一把斷劍。
“師弟，想好了？”
三宗宗主確定已經來到汜水城的張道游，此時居然出現在獨孤回的竹林內，他一身青色長袍，單手負後站在一株細竹之上，足履踏細枝，纖毫不彎。
眼前的張道游只是一縷魂念而已。
“師兄不信宗主大人的計劃？”
“何出此言？”
“你這縷魂念明顯留了斬出一劍的力量，以為我看不出來？我是劍心碎了，不是眼睛瞎了。”
“哈哈，要是擱在以前，你肯定看不清，蘇玄那小子到底對你說什麼，你現在的狀態與大徹大悟也相差不遠了。”
“沒什麼。”獨孤回擦拭着千雪雪亮的劍身，笑道：“我只是終於做好了覺悟，這次我與它既分勝負，也決生死。師兄難不成還要攔我？”
張道游噗嗤一笑道：“嗤，我攔你作甚，要是你以前有這個覺悟，我也不至於幫你斬斷它。”
“千雪畢竟是貨真價實的魔劍，現在被師兄斬了一半，但凶性猶在，要是師兄不在了，我又入魔了怎麼辦？所以別死了，留下一口氣來，再斬我一劍，不然這涼州可就要不得安寧嘍。”
“哈哈哈哈，你小子可別逗我笑了，就你這心境連蘇玄一個鍊氣境修士都比不過，被一柄魔劍奪舍了，又能翻出什麼浪花來？可別到時候我還要去某個小水溝里撿你的屍去，那可就太丟人嘍。”張道游笑得前仰後合，全然沒有將死之人的暮氣，渾身朝氣蓬勃得像是個剛到而立之年的小夥子。
獨孤回面色一僵，反手將千雪插入磨石之中，堅硬的石頭像是豆腐一般被捅了個通透。
千雪在陽光下閃爍着蒼寒的光芒，像是真鐵打造的一般。
被張道游斬斷，被獨孤回拋棄多年的千雪經過了日日夜夜的風摧雨淋，已經逐漸脫離了獨孤回的掌控，恢復了原本的魔劍之身，但是因為魔劍劍魂已經與獨孤回的神魂融合在了一起，這柄魔劍才會鏽蝕成如今這副德行。
獨孤回隨意挽了個劍花，單手插入磨石之中手搓了一柄劍鞘，將千雪插入其中。
不一會兒整個石鞘便被寒氣浸染，冒出了一根根詭異的冰刺將他的手心刺穿。
咕嚕咕嚕的。
冰刺軟化冒出一根根冰管瘋狂地汲取着獨孤回的鮮血，這可不是劍靈認主，而是這柄魔劍本身的嗜血習性罷了。
張道游伸手入懷笑着拋出了只雪白瓷器，道：“赤血丹，別給這小東西吸成人幹了。”
“要是你死在赤九手中，我會幫你報仇的，就是那老傢伙皮干肉糙的，可能擠不出多少血來給千雪喝飽。”
“赤九？一個苟延殘喘的老不死罷了，就憑他還留不下我。”
“師兄，你知道的，當年杜門是那三人中唯一一個沒受什麼大傷，沒有絕對的把握他根本不會挪屁股，這次肯定不會只有赤九一人，甚至赤九也不是主力。或許也是像當初一樣拉三個元嬰境，不過整個東境或許都找不出來那麼多元嬰境的高手，總不至於連芊翠居士和苦蓮大師都被他收買了吧，那個杜門有這個本事嗎？”
“怎麼，想勸我別去？”張道游笑眯眯地說道。
獨孤回沉默無言，只是默默地拔掉手中的冰刺，吸足了鮮血的千雪總算消停了一會兒，安穩地呆在石鞘中不再躁動。
“姬良活了這麼多年，也該活夠了，而且他欠我的那條命，現在也是時候償還了。師弟，我們這次可不光光是為了他一人興師動眾啊，挨打了這麼長時間，好不容易有了反擊的機會，你總不想放棄吧。”
張道游的語氣波瀾不驚，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
知道自己勸不了師兄，獨孤回索性閉口不言。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張道游便化作一縷青煙從竹葉之上消失了，為了保存靈力，他不能離開陣法太長時間。
兩人都是不善於表達的人，從前的數次談話也都是以沉默告終，現在兩人也並沒有什麼長進，不過，至少這次兩人的目的是一樣的，由紫楹祖師帶出來的徒孫就沒有一個不好戰的，他們師兄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獨孤回雙手抵住斷劍劍柄，遙望遠方那座巍峨的高山，喃喃道：“那便殺個痛快。”
雨花宗最高禁地雨花秘境之中，宗主雲霄子焚香跪拜着一隻不起眼的木質雕像。
雕像高約三寸三，面部細節雕刻得很是精緻，但卻明顯不是出於名家之手，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瑕疵之處，雕塑師應該是位天賦普通的行家裏手。
“雲霄子，你真要去赴死？你可不是當年的張道游，沒有那個實力一挑三的。”一道曼妙的身影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正是靈向山主“雪葵”長老。
雲霄子並未回頭，而是恭恭敬敬地將三跪九叩之禮做完。
才姍姍開口道：“幾個晚輩都應經豁出命來了，我這個老不死的又怎能當個縮頭烏龜呢？”
“你完全可以讓秦家兄弟上去頂包的，身為宗主自己去送死算什麼話。”
雪葵冷冷地說道。
秦向東與秦向南兩兄弟本來就是紫楹祖師硬逼着加入雨花宗的打手，各有一份生死契在宗主手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對於祖師的畏懼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時唯有那兩份契約能稍微震懾他們一下，只要不是明顯得送死，他們也不得不去賣命。
以雪葵的角度來說，這兩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這時候推出來當個消耗品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雲霄子撫須一笑，從袖中取出了兩張泛黃的捲軸丟到雪葵的手中。
“這是？”
看了眼上面的內容，她雙眼圓瞪，一臉不敢置信。
“沒錯，祖師的惡趣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所謂的天道契約是騙他們兩兄弟，這一騙就是一百年，我也只能說他們傻得可愛了。”
雲霄子可不是大善人，若是能獲得足夠的利益，他不建議將那兩兄弟當做用完就丟的廢紙，但現在的情況是那兩人不出手比出手的價值更大，畢竟就算是渡過了這一劫，雨花宗少了兩位金丹境的頂樑柱，也會因此一蹶不振的。
此事對於他這個利益至上者，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你決定好誰來接替你的位置了？”話說到這個份上，雪葵也沒有理由阻止這個老傢伙赴死。
“選好了，馮生就是下一代的雨花宗宗主，本來我想親手傳給他的，但是現在看來等不到他回來了。”
“呵呵，你確定你沒有在開玩笑么？那些資歷最老的老頑固不會同意的。”
“我什麼時候需要他們同意了？你忘了紫楹祖師留下的祖訓了么，每一代宗主都可以有一次無須大家同意，便可以頒下赦令的機會，這一次正是最好的時機，有沈如雲作為掌律，獨孤回作為執法院院長，大家都是年輕人，馮生的朝氣會給雨花宗注入新鮮的活力，當然若是蘇玄那小子肯留下當個出謀劃策的首席客卿那就是極好的事了，可惜，那小子既然和天宗聖女扯上了關係，我也不敢太過算計於他。”
若是蘇玄在此一定會吃驚得合不攏嘴，要是誰敢再說雨花宗的情報組織不強，必定被他打腫了臉。
雪葵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她雙手環胸，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道：“我只保護靈向山的安全，其他的我不管。”
“這是自然，雪葵師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雪葵前腳還未離開多久，雲霄子的面容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從一個精神矍鑠的鶴髮童顏變為了凡間一個半截沒入黃土的糙老漢。
“修鍊了這麼多年還被師侄反超過去，真是丟臉，不過師傅您放心，這最後一戰，我絕對不會再給您老丟面子了。”
雲霄子渾身精氣神衰落到了極點，但是周身靈力卻越來越渾厚，甚至隱隱有超越金丹巔峰的趨勢。
三天後。
汜水湖畔，今日迎來了歷史上最熱鬧的一天。
十宗弟子齊聚汜水湖畔的巨大桑木旁，人聲鼎沸，聲勢浩大，原本波濤洶湧的汜水湖上，因為一眾修士，渡船擠得人滿為患的關係，也只能偃旗息鼓，變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般小鳥依人。
萬人空巷。
造成此次十宗大比如此火熱的原因便是天宗的參與，以及此次汜水城也有參加的名額兩點而已，就是不知道獲勝得話，他們有沒有機會無條件加入十宗，甚至是直接加入天宗？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基本上有點實力的汜水城修士都來圍觀了，當然其中也不乏乘坐樓船而來的凡間豪紳貴族，這些人雖然因為各種原因無法修鍊成為修士，但他們家族或是供奉都還有高階修士的存在，自然也能擠得進來。
一些實力稍弱的家族子弟可就慘了，被人暴力驅散，離開提前搶到的絕佳位置也是常有的事。
一處掛着林字旗幟的樓船，鶴立雞群地被一圈小船舫圍着，此地是百寶閣林魄的家族，林家的地盤。
林家在汜水城實力不弱，佔了這一處風水寶地自然也沒幾個人敢有意見。
“葉成，你有完沒完？”
一道曼妙的聲音從樓船甲板上傳來，她語氣中隱隱的怒意傳得老遠都能被人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