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剖白
魏如知趴在許肆肩窩裏,蹭蹭他的脖子。
“你想聽的話我就告訴你。”
脖子上承接住鼻腔里的熱氣,痒痒地,魏如知像只小貓,在抓耳撓心。
見許肆沒有接話,魏如知本意也不需要得到許肆的允許,聲音沉了下去。
“那年,我爸爸被人舉報受賄,我爸那時候已經快要退休了,拿了之前一個下屬的禮品,是為了幫忙解決下屬小孩的升學事情。”
許肆只知道魏如知家裏有人在家鄉當地做公務員,倒沒想到身上有官職。
“其實完全是跨行,我爸覺得能幫還是幫吧,至少小孩上學的事情還挺重要的。”
“但是那會,我們家那裏已經不允許跨區上學了,意思是,找人沒有用的,省里市裡查的很嚴,所以這件事自然沒有辦成。”
魏如知從許肆懷裏起身,倒了杯水。
“我爸就想着,沒辦成的事情,就把禮品退回去吧,但是那個叔叔沒有要,轉身就把我爸舉報到了紀律組。”
“前前後後還查出來其他的,連帶一萬多的東西。”
“判決書剛好在那個暑假下發,作為家屬,限制出入境,我媽也因為這件事,腦溢血住院。”
魏如知試探地看着許肆的眼睛,她有點害怕,害怕許肆覺得自己成長在一個有污點的家庭里。
許肆一直在擺弄着手機,網頁上透出來的內容,魏如知看的不全,隱約看到什麼受賄標準。
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魏如知突然覺得有些冷,難過地閉上了眼睛。
許肆的手又搭在了背上,把她的腦袋再次揉進懷裏。
“所以是一年多嗎?”
魏如知一愣,點了點頭。
她知道許肆剛剛在查什麼了,在查量刑標準。
“那叔叔現在已經在家了吧?”
魏如知緊緊抓住許肆的肩膀,重重點頭。
“阿姨還好嗎?你能告訴我那一年怎麼過來的嗎?”
那一年啊,那一年是人生里最艱難的時刻,手機被檢方帶走,沒有辦法和其他人聯繫,她知道許肆的航班號和時間,但她沒有機會也不會再有機會和許肆一起走了。
她向獄中的父親保證,會照顧好術后康復的母親,父親卻反覆告訴魏如知,讓她繼續讀書。
可是,那個時候哪裏還有順接着讀書的機會啊,逝去的自然不會重新出現,她也早已決定好去工作。
母親則在復健時提起了這件事,魏如知下意識地拒絕,她清楚,交完罰金地家庭還需要大筆的金錢支出來保證母親的康復,這時候需要的不是無憂無慮的生活,而是要擔負起生活與他人的責任。
直到一眼一眼看到母親從坐輪椅,康復到拄拐杖,再到緩慢步行時,在母親的反覆催促下,魏如知才考慮起繼續讀書的事情。而在獄中的父親因表現良好,得到了減刑兩個月的獎勵,出獄后的父親,雖然無法返回工作崗位,但也在社區中找到一份打雜的活,父親用他的熱情和負責,在社區工作中得到了大家的好評,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魏如知卻遭遇了考研時間不足的窘境。
兩門專業課,實際上是四門專業課,不難,但是很多,很多東西已經忘記,需要魏如知反覆背誦和理解,用過的草稿紙壘成一座小山,寫過的筆芯堆滿了半個抽屜,喝過的咖啡堆在三個透明的塑料盒裏。
複習好累啊,魏如知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屢次翻到手機里許肆發過的短訊,她就在想,許肆這會在M國幹嘛,他會不會怨恨自己,這輩子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煎熬了三個月,魏如知算是如願以償地進入S大,追隨了一位好老師。
“你的幾篇文章還在我的博士畢業論文裏,參考文獻里。”魏如知輕飄飄地說完那年的生活,許肆卻是聽的心疼,不知不覺收緊懷抱。
雖然不在致謝里,但也會跟着一輩子。
魏如知默默擦去再次溢出的眼淚,鼻子哼哼唧唧。
“太緊了太緊了”,她輕輕拍着許肆的背,示意着放鬆一點。
“我講完了,許肆,你會嫌棄我嗎?”
魏如知捧起許肆的臉,眼神里充滿怯懦。
“不會。”
“那你會嫌棄我爸媽嗎?”
許肆沉默,面上的表情變得非常差勁,他有點生氣,他不知道魏如知腦子裏在想些什麼,魏如知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第一想到的是離開自己,這個女人的腦子裏到底有沒有想過他。
魏如知沮喪地抽走手臂,垂下眼眸。
“我不嫌棄。”
許肆抓住魏如知垂落地手臂,強迫她對上自己地眼睛。
“我希望你下次能及時告訴我,不要自己跑走,你碰到的難題我們可以一起解開。我有點生氣,你只想着躲開我,不想着,我可以和你一起處理很多事情,就算我不在你身邊,我也會用我的方式幫你,陪着你。我有點生氣,你總想自己背負,但是我們說好了要共同進步,我就想知道,你的腦子裏有我嗎?”
許肆一開始說的真誠,說到後面忍不住皺眉帶上了情緒。
魏如知被許肆突然的發火嚇到,睜着大大的眼睛,不置可否。
“我…我的腦子裏沒你。”魏如知看着生氣的許肆,突然想逗逗他。
“你!”
許肆脾氣上來,緊緊箝住魏如知的手。
痛的她齜牙咧嘴。
“你…你在我心裏啊。”
許肆身子一凝,眼裏逐漸氤氳起笑意,緩緩鬆開握住的手,抬頭對上魏如知機靈的眼神。
“太土了。”許肆輕輕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