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五馬分屍
王成越往下念，下面的文武官員越是震驚，原來這位國舅爺如此荒唐殘忍。
這裏列了很多條案例，誰家的少年被他糟蹋了，家裏後來如何了，一條一條地足有百條人命。另外皇上和大臣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陳靖安，靖安侯被流放的嫡長子，那個驚才艷艷的少年也在這個名單中。
皇上這個氣啊，靖安侯的長子陳靖安是被他流放的不假，但那孩子的才華和相貌都是一流的。他如果不是在心裏忌憚着開國四大侯府的勢力和底蘊，也不會.......。哎，沒有想到，那麼優秀的一個孩子竟然被這個敗類看上了，而且陳靖安為了不受辱，竟然以咬舌自盡來全了自己的名節。
皇上更加生氣了，也更嫌惡楊可林了。這個小舅子的行為簡直連帶着他這個皇上都丟盡了人，邊關的百姓現在還不得罵他這個皇上有眼無珠，昏庸至極嗎？
皇上自己不知道啊，其實他在幾年前給梅宇判罪，解散了梅家軍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大宋國百姓的心目中留下了昏庸的名聲。
梅含笑只知道這封信寫的是楊可林的罪行，卻並不知道洪縣令竟然如此着調有才。
自從這位楊國舅進入北境犯下第一件不可饒恕的罪行之後，他就被這位正直的洪縣令給盯上了。人家不知不覺間就給這位國舅爺記了這麼多罪狀。
梅含笑不由得在心裏為這位洪縣令豎起了大拇指，覺得這位洪縣令的忍耐之功實在非同一般，朝廷只讓他當一個縣令真是太屈才了。
同時梅含笑也沒有想到這位楊國舅長得如此清秀，一表人才，卻竟然荒唐殘忍得離譜。她想起被自己弄死的劉校尉，那位劉校尉幫着這位國舅爺做了那麼多陰損至極的事情，就那樣讓他死了，真是太便宜了。
佐良才昨天領着佐侍良里專門見了梅含笑，三個人把今天進宮面對的細節研究了好久。所以佐侍郞剛一開始並沒有急於說話，很能沉得住氣，直到皇上要下最後一道命令的時候，他才覺得火候到了。
果然在楊妃再次求過情之後，又聽了自家弟弟做了這麼多丟人又殘暴的事情，這次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給那個荒唐之極的弟弟求情了。
待到王成把一條條的罪狀念完，就見到皇上在那裏喘着粗氣，眼睛陰狠地盯着趴在地上已經嚇得癱成一堆的楊可林和在旁邊瑟瑟發抖的楊侯爺，又看了一眼在旁邊也已經嚇得傻住了的楊妃，皇上覺得這些罪狀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他大喝一聲：“趕緊把這個髒東西給我推出去，遊街示眾半個時辰后，在午門五馬分屍。”
楊可林一下子就嚇得昏死了過去，兩個侍衛像拖死狗一樣地把他拖了出去。
五馬分屍，連一個全屍都不給留。楊侯爺聽到這樣的判決，也一口氣沒上來，閉過氣去。
楊妃這回也顧不上形象了，她知道大勢已去，楊可林是救不過來了。可是那是她親弟弟，她這回是真的大聲哭了出來：“皇上，楊可林確實罪大惡極，他活該萬死也不足惜，只是請皇上開恩留他一個全屍吧。”
皇上看了一下在下面趴着的已經毫無美感形象的楊妃，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落寞湧上來，這就是他寵愛了多年的楊妃？現在哭得臉上的妝容都花了，這麼大年紀了，自己怎麼還覺得她很美呢？
要不說嗎？最是無情帝王家，昨天還和楊妃滾過床單的皇上，這回想起了當初楊妃總是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弟弟多麼多麼文武全才，要不是她總在自己面前提起這個楊可林，他怎麼能派這樣一個人去守關呢？皇上這個後悔啊，他當時真是昏了頭腦。
皇上的眼睛又看向兩個皇子，只見他們也紅了眼睛，卻並沒有上來求情，他們只是跪在他們母妃的身邊，在勸解她。皇上終於覺得有了一點舒服。
這幾個皇子裏就這兩個兒子爭氣，這兩個兒子也是他最喜歡的孩子。罷了，還是留着楊家吧，只不過，楊家的勢力要削一些了。
於是皇上冷着臉又宣下一道旨意：楊侯爺的爵位除去，貶為庶民，不過家產就不要抄沒了，楊妃畢竟給朕生了兩個出色的皇子，關禁閉一年。
楊妃哭着磕頭謝主隆恩，被兩個皇子攙扶着走了。
殿上的大臣們一片寂靜，此時沒有人敢出面求情。
劉相和佐侍郞對視了一眼，都在心裏暗罵：皇上偏心。如果一般的大臣犯了楊可林這麼大的罪行，肯定要被株連三族或是九族的。
梅含笑除了在聽到楊可林的一系列的罪狀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驚訝之色，後來就一直平靜地跪在那裏。
皇上看看地上那個把小脊背挺的筆直的小姑娘，發現這孩子的臉色很平靜，既沒有喜色，也沒有害怕。就好像這件事情和她沒有關係一樣。
皇上有些好奇了：“梅大小姐，你為什麼這麼鎮定，一點都不害怕朕嗎？”
梅含笑微低着頭回答：“皇上懲惡楊善，為百姓申冤雪恨，是皇上的聖明，這樣的君主只會對老百姓好，不會為難民女的，所以民女不害怕。”
皇上現在被剛才那一氣已經沒有了睡意，他有些感興趣地看着梅含笑：“你會武功，還敢在戰場上殺敵，不愧是將門之後，今天你送信有功，想要什麼賞賜啊？”
梅含笑抬頭大膽地看了皇上一眼，又垂下眼睛：“民女是大宋國的百姓，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是民女應該做得，民女只求能安全地離開皇宮。”
皇上眼眉一挑：“難不成梅小姐把我皇宮看成是龍潭虎穴？”
他覺得梅宇的這個女兒很有膽量，也很有頭腦，就不禁想要再問問她。
梅含笑天真地瞪大眼睛說：“那倒不是，只是民女對皇宮的路不熟悉，怕自己出去，不小心再衝撞了貴人，所以民女實際上是怕自己走迷了路再被人當成姦細殺了。”
皇上的臉出現了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突然叫了一聲：“平陽伯，你侄女在這裏，你就把她領回家吧。”
梅輝答應了一聲出來給皇上行禮：“臣侄女年幼，衝撞了皇上，謝皇上不怪罪她之恩。”
皇上看看他說：“哎，平陽伯此言差矣，梅小姐可沒有衝撞了朕，相反她今天是立了大功的。”
然後他又轉向梅含笑：“梅大小姐，朕讓你親叔叔把你領回家，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梅含笑歪了一下小腦袋：”謝謝皇上，不過，您先恩准民女起來給二叔行個禮好嗎？”
皇上有了笑意：“好啊，你起來吧？”
梅含笑對着梅輝行了一禮說：“侄女含笑給二叔行禮了。”
梅輝身後的汗這回剛乾，他看了看眼前女扮男裝的小姑娘說：“好了，我們一會回府再說。”
梅含笑卻是瞪着大眼睛天真地又轉向皇上說：“皇上，民女現在還不能跟二叔出去，民女剛才是跟着舅爺爺來的，民女的丫環和東西都在他們家裏，還有那個很慈祥的婆婆今天囑咐我一定會要回去吃飯，她給我燉雞吃。民女都答應她了，人無信不立，我是不能失約的，我還是先回去吃**，然後自己再去二叔家。所以民女現在就不跟二叔回府里，民女要跟舅爺爺回去吃雞。”
皇上一聽哈哈大笑：“對，吃雞，不能失信，這樣，那你就去吃雞，王公公。”
王成：“奴才在。”
皇上一本正經地說：“一會你去給平陽伯府送十隻活雞，就說是朕特意給梅大小姐吃的。別人就不要惦記這雞了。”
王成：“奴才記下了，一會兒就去辦理，保證讓梅大小姐滿意。”
梅含笑又眨巴着漆黑的杏眼說：“皇上，民女還有個請求，我要去看祖母的，所以這雞，我可不可以讓祖母吃啊。”
皇上點點頭：“行，隨你。”
梅含笑的小臉立刻就綻開了燦爛的笑容：“謝謝皇上，您真好。”
梅含笑一再對自己說，她還只有十三歲。她不要太成熟，要裝一下天真，再順便給已經步入老年的皇上發個好人卡。
皇上一愣，然後就哈哈大笑。這幾天他一直都不痛快，可是梅宇家的這個小丫頭挺有意思的，他只是給了他十隻雞，她卻說他真好。真是個小孩子，好騙。
梅輝的臉色都變黑了，他在心裏生氣，難道堂堂一個平陽伯府竟然不給她雞吃？這不是在君臣們面前故意讓他難堪嗎？但是皇上已經發話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殿堂上的大臣們，有的在心裏嘀咕，這位梅大小姐都能辦這麼大的事，從邊城把信送到皇宮，那就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了，可是她最後的表現怎麼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呢？
佐侍郞的嘴角卻翹了起來，昨天見面時，他就發現這孩子年紀雖然小，卻很有見解，很機靈。
他以為她進入大殿會緊張，可是這丫頭的表現卻讓他不由得在心裏為梅宇高興。尤其是這孩子最後的表現純粹就是迷惑人的。尤其是皇上，現在年紀大了，就愛聽好聽的話，可見這孩子心思多麼細膩。看看她這麼一說，皇上現在的心情都好像變好了一些。
梅含笑離開了皇宮，坐着佐侍郞的馬車回家時，在街上遇到了正在遊街的楊可林。
百姓們聽說了楊可林是逃跑回來的，就把爛菜葉子臭雞蛋之類的都往他的囚車上扔。
說句實在話，楊家人自己不知道，因為沒有人敢當著他們的面說，楊可林在京城的名聲並不好。不過那時他也就是一個花花公子，還不至於是禍害百姓。畢竟京城裏有專門的小倌供他玩樂。
可是現在百姓們又聽說他把邢門關丟了，自己跑了回來，而且剛才又公佈了他的罪行，大家不扔他扔誰。
楊可林本來是嚇昏過去的，可是被這一折騰就醒過來了。他一想起一會要被五馬分屍，他就嚇得一動都不會動，都尿失禁了。
街上的人擁擠得很，京城禁衛軍用兵刃擋住百姓，開着路，囚車才得以往前走。
梅含笑掀開帘子就看到了面如土色的楊可林。
她想起了慘烈而死的路錦兒，想起了失去了雙親的小安錦易，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作惡多端，自己找死。
她這次從岳山縣城回來，路上要急行軍，小錦易太小，她並沒有帶他回來，而是先把他託付給了張掌柜夫妻倆，等到她辦完事情後會讓人去把小錦易接回來。
左侍郞看了一眼外邊笑着對梅含笑說：“想不想去看行刑。”
梅含笑記起了讓秦國強大起來的商鞅就是被五馬分屍的，五匹馬硬生生地把一個人分成五個部分，何其血腥和殘忍啊！她想了想，還是不要去了吧。
於是她搖搖頭說：“不去，太恐怖，怕做噩夢的。”
她怕看完吃不下飯去。這古人的刑法也真是夠殘忍的，什麼極刑都能想出來。不過這五馬分屍的刑法她倒是覺得挺適合楊可林的，這個渣人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左侍郞看看她，思忖了一說：“不過這幾天你要注意了，楊可林就等於是你這封信給葬送的，楊家的勢力暫時下去了，但是還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呢？這兩個皇子可不是好惹的。估計他們都恨死你了。”
梅含笑看看他也笑：“舅爺爺，他們不也恨你嗎？”
佐侍郞淡然一笑：“只要二皇子三皇子登不上那個位置，他們就動不了我。”
佐良才為什麼會去做海上貿易，沒有人知道那其實是佐侍郞給佐家人留的最後一條路。這次佐良才三年才回來，其實跟這件事也有關係。
梅含笑相信他說的話，她現在是不想看五馬分屍的血腥場面。
於是她笑着說：“舅爺爺，我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吧，我雖然不想看，但我想聽行刑的炮聲。”
說著她還眨巴了一下那雙靈動的眼睛，她在小說里總是看到殺人時要聽到三聲追魂炮響的，今天她也想聽聽，一邊聽一邊等着另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楊可林這五馬分屍的動靜可不小。按照他爹和袁天佑的謀划，只要楊可林這邊一有動靜，那邊的消息就要傳過來了。
第二聲追魂炮響過之後，楊家的人才哭着喊着來到了法場。楊侯爺倒是沒有來，來的是楊可林的母親和他的叔叔嬸嬸們。楊可林的母親一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被拴在各朝着五個方向的五匹馬上，只等着最後一聲追魂炮響后，行刑官下最後一道命令了。她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隨着最後一聲炮響，林大人把簽一扔，大喝一聲：“行刑！”
然後五匹馬同時奔向五個方向，接着就是楊家人呼喊楊可林名字的凄厲的哭喊聲。轉眼前楊可林已經四肢，頭顱分成五塊肉，地上腸子內臟拖了一地。
百姓們呼啦一下都四散開來，有好多人不敢直視，等到行刑完畢，才把捂着手的眼睛睜開，有人當場就吐了出來，真是太血腥了。
楊家人一邊照顧着楊夫人，一邊去撿拾楊可林那五塊被分解開的肢體，那場面凄厲無比。楊侯爺沒有進去，他握着拳頭站在一個角落裏，眼裏射出了駭人的光。
楊家人還沒有收拾好楊可林的殘肢，從城門口那邊就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一個高亢的男聲遠遠地傳過來：“邊關大捷，北狄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