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退就要退的風風光光

第2章:退就要退的風風光光

凌晨兩點鐘,比起油尖旺其他夜場較多的街道仍在燈紅酒綠,酣暢淋漓,旺角金魚街已經早早恢復了深夜該有的靜謐。

盛家樂孤身一人立在可能電泳老化接觸不良,導致燈光不時閃爍彷彿隨時猛鬼出沒的華聲大廈七樓走廊里,敲了敲面前這扇破舊斑駁的鐵質防盜門,很快裏面的木門被拉開,黎蘭香穿着細帶的黑色緊身胸圍,露出肩頸與胸腹白花花一片,她一邊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長發,一邊隔着防盜門開口詢問:“這麼晚來做咩呀?”

“我來這裏能做乜嘢,當然是開當票,難道來辦越南護照呀?開門。”盛家樂把嘴裏的煙蒂彈飛,微微皺着眉說道。

黎蘭香打開防盜門,側身讓開位置,盛家樂邁步走進了門,剛進到門內,一把手槍就頂在盛家樂的太陽穴處。

“當心走火呀,便宜舅兄。”盛家樂看都不看,徑直進了客廳,拉開老式冰箱,從裏面取出一罐啤酒,擰開拉環,朝嘴裏灌了一口,隨後看向客廳的電視機,裏面正播放著錄像帶,聽台詞和演員的服裝,像是前些年台灣拍的二流年代劇。

門后的黎成海撩起髒兮兮的T恤,把黑星手槍掖回腰間,又檢查了一下防盜門,確定鎖死之後,這才用兩隻無知無畏的眼睛瞪着盛家樂,腔調略顯怪異的說道:“我講過,你再敢騷擾我妹妹,我就殺了你。”

“我是來騷擾你,開張當票。”盛家樂喝着啤酒,眼睛盯着電視機:“老規矩。”

“不做你生意。”黎成海硬邦邦的丟下一句話,轉身回了卧室。

盛家樂朝黎成海的背影說道:“你有的揀咩?”

黎蘭香在客廳沙發上翹着腳坐下,兩條腿白生生的在盛家樂眼前晃動,一邊打開吹風機吹着自己的長發,一邊對盛家樂問道:“遇到了麻煩?”

盛家樂拎着啤酒坐到黎蘭香旁邊,探頭嗅着黎蘭香的長發,黎蘭香用吹風機對準盛家樂的臉吹了一下,把盛家樂吹的坐回去之後,開心的笑了起來:“是不是又碰了不該碰的女人?”

“你這種才叫做不該碰的女人。”盛家樂靠在沙發上,打量着這處雜亂的住處:“你哥哥那班人做了這麼久大生意,怎麼也有幾百萬塊存款,讓他們拿些錢出來裝修啦,留着買棺材呀?”

聽到卧室里沒了黎成海的動靜,盛家樂喝掉啤酒,把易拉罐朝着卧室的門砸去:“喂,趕時間救命!麻煩你快些,便宜舅兄!”

“我查字典寫當票不要時間啊!漢字又不像越南字那麼容易寫!”卧室裏面,黎成海咆哮道!

過了十幾分鐘,黎成海才拿着一式兩份的簡陋當票走出來,說是當票,其實只是兩張白紙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今白石典當行收盛家樂身家一份,以為證。

最下面還有黎成海的簽名和手印。

接過黎成海遞過來的原子筆,盛家樂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用拇指蘸着印泥在兩張當票上按下了手印。

“是不是真的好用啊?”盛家樂一邊按着手印對黎成海問道。

黎成海黑着臉冷淡回應:“我們越南人不像你們香港人一樣言而無信,地點在哪裏?”

“西貢美源街滿記甜品,還好我不是本地人,不然我就當你罵我。”盛家樂按完手印丟還給黎成海一份,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裏又取出一張類似的當票,把黎成海寫的當票與口袋取出來那張疊在一起,小心的收進了口袋。

看到盛家樂有另一張當票,

黎蘭香翹着的左腳把人字拖甩掉,隨後輕輕踢了一下盛家樂的小腿:“明知道兩家不對頭,你卻一副身家抵給兩家。”

“喂,我多買份保險而已,兩家都欠我人情,我也很為難,只用一方搞得我好像偏心一樣,希望這兩張我都用不上,說起來,我兩個便宜舅兄是死對頭,但你同阿秀做那麼久姐妹,冇必要老死不相見吧,有時間一起去逛逛街,或者去陪我老媽打打麻雀,她經常問起你們。”盛家樂說完,轉身朝外走去:“對了,上次買衣服,看到一條裙子應該適合你,替你買了下來,有時間去我家中取一下。”

黎成海要去開門,黎蘭香踩着人字拖起身走過來,親自幫盛家樂打開門,等他走出門口時,聲音輕輕柔柔說了一句:“小心些。”

盛家樂像是沒有聽到,沒有停頓,邁步走了出去。

走出這棟老式唐樓的盛家樂,抬頭看了眼星空,隨後上了自己那輛破舊三菱休旅車的副駕駛,此時開車的司機已經不是他小弟大寶,而是個一身灰色工裝,留着平頭短髮,只是坐在那裏就讓人感覺一股生猛剽悍氣勢的青年,等盛家樂坐穩,青年擰動鑰匙,發動汽車朝着西貢方向趕去。

“你想清楚,確定要用掉你一直留着當底牌的當票?而且仲是一次兩張?”開車的青年朝副駕駛的盛家樂勾勾手指,示意他幫自己點燃一支香煙,嘴裏說道。

盛家樂從自己的銀盒大衛杜夫里取出兩支叼在嘴裏點燃,隨後分給對方一支:“我那個越南舅兄也好,你也好,不會只是中看不中用吧,啊?內地舅兄?”

趙劍東聽到盛家樂的話笑了起來:“我們兩班人靠乜嘢搵飯食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只是覺得有些可惜,你之前受過那麼多委屈都冇求過我幫手,有兩次劍秀都私下忍不住求我,讓我出面幫你,你都不肯,點會這次遇到個西貢鄉下的乜鬼蟹王,就打光了手裏的底牌,要知道,下次遇到麻煩再想讓我們幫你解決,可就要收錢咗。”

盤踞在旺角洗衣街的大圈仔,與聚集在旺角金魚街的越南仔,分別欠了盛家樂一個人情,這兩個人情就是盛家樂手上最強的兩張底牌,原來的盛家樂哪怕遇到一些江湖爭鬥,也沒有動過要麻煩他們的念頭,是想等到有一日能爭奪社團龍頭的位置時,再借這兩個人情幫自己除掉一些競爭對手。

至於為什麼兩班人欠下了盛家樂的人情,而盛家樂又稱呼黎成海與趙劍東為大舅哥?很簡單,黎成海的妹妹黎蘭香和趙劍東的妹妹趙劍秀初來香港時,都是被盛家樂親自試馬,開的罐頭。

本來兩女是想跟着他出來賣賺錢,但是剛開完罐頭還沒等盛家樂提起褲子,她們就要預支一筆錢幫自己哥哥置辦槍械,盛家樂自己向社團開口借了六萬塊,給了兩女每人三萬塊,並且表示不用還,也沒有繼續留兩女在手下開工。

當時的盛家樂是有私心的,就是為了搭上她們兩人背後的越南仔與大圈仔,結果確實雙方都對盛家樂很滿意,畢竟八十年代的香港,嫖客想要找女人開罐頭,給到五千港幣就已經是天價。

就算黎蘭香和趙劍秀之前沒有被男人碰過,但是只陪盛家樂睡一次就拿了三萬塊,江湖救急也好,跳馬走人也好,盛家樂整件事都算是做得妥帖,所以越南仔,大圈仔都表示欠盛家樂一次,有朝一日盛家樂需要幫手,他們開張當票給他,事情辦妥再從他手裏收回當票,徹底兩清。

“你該不會是有門路做正行,或者準備跑路泰國了吧?”趙劍東叼着香煙,似笑非笑的問道。

他對盛家樂其實印象不錯,不然盛家樂也不敢和他開玩笑,喊他一聲大舅哥,這傢伙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會做人,尤擅哄女人開心,自己妹妹到現在還不肯找男人嫁掉,就是心裏還記掛着這傢伙。

盛家樂看向趙劍東,豎起自己大拇指,語氣中滿是認可:“比起越南大舅哥,仲是你眼力強些,我就是正準備改邪歸正,退出江湖,剛好退出之前遇到麻煩,人情用就用了吧,反正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插手這些事。”

“當然我眼力強些,越南仔那班人,自衛反擊戰時那都是中國的手下敗將來的。”趙劍東笑着說道:“以後準備做乜嘢?”

“我想回內地扮港商,做生意。”盛家樂看向趙劍東:“你覺得怎麼樣?”

“我剛才仲想你要是以後真的做正行,那就讓劍秀跟了你也不錯,結果聽你說完……我就是因為覺得內地太窮,才帶兄弟們和妹妹來香港靠賣命謀生,算了吧,怎麼都不能讓她再陪你回去吃苦。”趙劍東緊吸了幾口香煙,朝窗外吐掉煙蒂:“退出江湖也好,只有端過這碗飯才知道有多難才能吃進肚。”

盛家樂長出一口氣,看着趙劍東把車駛入美源街,大聲說道:“所以,今夜就是我缽蘭街大摩在江湖上的最後一夜,正所謂退也要退的風風光光,在江湖上留下我最後的傳說。”

趙劍東把汽車停在滿記甜品的正門外,曬笑道:“能讓越南仔與我一起出面,九龍你是唯一一個,想不風光都無可能,小心點,有事大聲叫救命啦,傳說!”

“你耳朵最好現在就豎起來,不然當心你妹妹未結婚就守寡。”盛家樂跳下車,雙手插在短褲口袋裏,腳步輕快的推開了滿記甜品的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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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我就想退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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