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緊急密令
當天下午,黃性震親筆簽發的緊急密令通過特殊傳遞渠道送到修來館廈門站站長王天軍手中。
順治十八年,鄭成功降將黃梧向清廷獻上“平賊五策”,其中的遷界令自山東至廣東沿海二十里居民強行內遷,毀沿海船隻寸板不準下海。
顧命大臣鰲拜視為奇計,吩咐沿海諸省遵策執行,害苦了無數倚海為生的窮苦百姓,許多漁民生計無着私自駕船下海,就被誣以通賊罪名逮捕流放、抄家滅族。
黃梧因此得到鰲拜賞識,封為一等海澄公,世襲12次,成為清初漢臣中的異數。
廈門孤懸海外鄰近台灣,自是遷界移民的重點,經過多年拉鋸征戰,島上原有居民早就被逼遷移或虐殺身亡,現有的少數居民都是後來陸續上島,平常以替清軍扛包、洗刷、清運為活計,又不能違禁下海捕撈魚蝦,日子自是困苦不堪。
廈門地位重要,康熙十九年清廷剛剛收復,黃性震立即派遣親信王天軍擔任修來館廈門站站長,主持情報偵緝。
敲詐勒索是修來館探事的特長,只是廈門屢經戰亂民不聊生,酒館妓院賭坊等娛樂場所在苦哈哈中絕無市場,修來館探事無處尋釁勒索,只得聚在後院吆五喝六酗酒賭博,滿屋子烏煙瘴氣賽過牛鬼蛇神。
王天軍身為站長當仁不讓做了莊家,坐在桌前搖着骰子賭得興高采烈,見到緊急密令隨手扔在旁邊,高聲吆喝眾探事抓緊下注。
副站長余戎海盜出身,兇悍粗野殺人如麻,手下有一幫心腹兄弟,是王天軍特意結拜招攬充當打手的把兄弟,賭癮也是極重,實在熬不得手癢,故意提醒道:“大哥,緊急密令要求立即處理。”
王天軍冷哼了聲,不太情願把骰子扔給余戎,隨手扯開火漆密封,一目十行看了起來。
看了會面色漸轉凝重,叫住急不可耐接替做莊的余戎,“等會再玩骰子,有緊要公事處理,快跟老子到站長室。”
余戎左腳踏在椅上,敞着懷使勁搖晃骰子,涎臉道:“大過年有啥要緊公事,大哥處理就行,兄弟必定遵令行事。”
橫了余戎一眼,王天軍不耐煩道:“叫你過來就過來,跟老子哆嗦個啥子。”
板着麻臉轉身就走。余戎瞧出王天軍面色不善,氣哼哼扔下骰子跟着來到站長室,見王天軍懶洋洋坐在團椅上,左手使勁捏着腳丫子,皺緊眉頭沉思不語。
他時常進出站長室隨意慣了,拉過椅子坐下,忍不住問道:“大哥,到底啥子要緊公事,大過年都不得安生!”
王天軍朝緊急密令努了努嘴,沒好氣道:“自己瞧!”
余戎瞄了眼緊急密令,抬手抓搔腦袋,乾笑道:“大哥曉得兄弟不識字,哪能認得這些鬼畫符。”
王天軍伸出摻着腳臭怪味的左手,從桌上盤碟揀了粒花生米扔進嘴巴咬嚼,皺眉道:“施提督元宵節打算回廈門祭祖,台灣察言司派遣刺客意圖行刺。黃主事親自下令,要弟兄們嚴加戒備,確保施提督元宵祭祖安全。”
余戎聞言怔了怔,撇嘴道:“施提督管轄福建水師,安全保衛自有偵緝處廈門站那幫兔崽子負責,關咱們修來館屁事,黃主事恁地多管閑事。”
“不得隨意編排黃主事。”王天軍下意識抬眼向門外張了張,用嚴厲目光瞪視余戎,慢吞吞道:“為確保萬無一失,姚都事明日來到廈門坐鎮,親自主持安保行動。”
聽到姚都事三字余戎瞪大牛眼,險些從椅上彈跳起來。修來館探事都知道主事黃性震與都事姚國泰面和心不和,夾槍帶棒時常明爭暗鬥。
姚國泰級別雖比黃性震略低,卻是姚總督的堂侄,特意塞進修來館充當釘子,負有暗中監視黃性震的職責,自恃靠山強硬對黃性震從不買賬,在修來館拉幫結派自成體系,詭譎狡詐的黃性震對此也是無可奈何。
王天軍深知姚國泰為人狠毒六親不認,自然更加不敢得罪這尊凶神。
姚國泰出了名的貪財好色,若有空暇就要留連花叢,春節假期不宅在妓院逍遙快活,居然親自趕到廈門坐鎮,說明台灣察言司意圖趁元宵廈門祭祖行刺施琅已引起修來館高層高度重視,確實輕忽不得。
余戎當海盜習慣提刀砍人,腦里沒有多少彎彎拐拐,想了想放下心來,眉開眼笑道:“大哥放心,察言司廈門站那幫鼴鼠已被弟兄們死死盯牢,只要一聲令下就可端了鼴鼠窩。沒有鼴鼠配合,察言司刺客人生地不熟,哪有機會對施提督下死手。”
無奈瞅了眼一根筋的把兄弟,王天軍搖頭道:“鼴鼠窩暫時端不得。台灣察言司派遣行刺的是特勤處死士,你也曉得那幫死士出了名的不要命,從來都是不達目的死不罷休。咱們要留下鼴鼠窩引死士上鉤,時機成熟再一網打盡。”
狠狠咬碎花生米,三角眼現出猙獰殺氣。
王天軍雖是廈門站站長,按保密級別還無權知曉屠施行動,更不知道黃性震另有算盤,否則只需守住地道入口就可守株待兔,一網成擒。
余戎當過多年海盜,曉得特勤處死士專職做黑活,曾經出手刺殺多名朝廷高官,威名卓著穩坐刺殺行業頭把交椅,比尋常刺客難對付得多,面部橫肉一陣抖顫,高聲答應轉身出房佈置。
王天軍獃獃望着緊急密令,想到黃性震與姚國泰明爭暗鬥你死我活,不自禁打了個哆嗦,硬生生壓制搶先破案立下大功的念頭,決心一切稟令行事,絕不自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