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夏彌
雨停之後,天際澄凈,黃昏的光逐漸湧起,與藍相襯。
租房的人叫夏彌,是仕蘭中學的高三生,也是舞蹈社團的團長。
路明非這時候是高二。
顧讖美滋滋地收了她三個月的房租,把身份信息在電腦上簡單一保存,就將別墅的備用鑰匙交給了她。
夏彌看着沉甸甸的鑰匙圈,上邊得有十多把鑰匙。
「這些都是?」
「嗯,大門小門的,每個房間的,隨便進。」房東表現得很大氣,就好像既然租了我的房那就是自己人一樣,大家完全沒有什麼秘密。
夏彌點點頭,進了次卧,房間裏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手指在衣櫥上一抹,半點灰塵都沒有,而整齊的被褥和床單看起來也乾乾淨淨,完全可以直接入住,根本不用收拾。
然後,她在蹲下開行李箱的時候,注意到某人正站在門口往裏瞅。
「我是想看看你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顧讖表現得很熱情,畢竟從自己掛上租房廣告,眼前這姑娘還是第一位租客。
也將是最後一位。
夏彌就看了過來,似笑非笑,「那就麻煩你幫我把門從外面關上吧。」
顧讖聳聳肩,關門。
聽着外頭走遠的腳步聲,夏彌蹙了蹙眉,然後才打開行李箱,將單調的衣服掛進了衣櫥。
房間採光很好,適時夕陽日暮,餘暉透過窗,彷彿泄下橘色的海洋。
她長舒口氣,將自己摔到床上,連衣裙下的長腿緊緊並在一起,從膝蓋彎下床沿,腿間的輕微凹陷和夾了一點點的布料,惹人浮想聯翩。
她直直看着天花板,忽然想如果院子裏的樹都長成了參天大樹該多好,這樣在有陽光的時候,枝葉的影子就會映到天花板上,每當有風吹過,它就會搖晃着隨落日一點點消失不見。
只是可惜,雖然今天才是第一次接觸,但房東顯然不是個有情調的人,一看就是個憊懶嫌麻煩的性子,沒見這麼大的院裏連花草都沒有么,如果有那麼茂密的樹,一到夏天肯定會跳着腳大喊怎麼這麼多蟲子,然後就焦躁地上躥下跳。
夏彌的眼神忽然暗了暗,嘴角剛剛不經意間浮起的笑意也斂下去。真是奇怪,她怎麼會這麼想?
轉而,她伸手往旁邊探了探,小指勾起了那串鑰匙,青銅色的鑰匙有的已經生了銹,她用指甲颳了刮,斑駁的銹綠怎麼也刮不掉。
少頃,隔壁傳來了關門聲,然後是經過走廊下樓的聲音。
夏彌一個挺身坐起。
……
顧讖已經換了身衣服,就像路明非說的那樣,又替換了一身西服,不好好穿的樣子像極了不着調的無業游民。
「哎。」有人喊了聲。
他回頭,少女趴在二樓欄杆上,手撐着下巴,歪頭問他要去哪。
「就出去逛逛。」顧讖說。
現在這時候,路明非多半已經到家了,一個人去網吧委實沒意思,況且他對電腦遊戲也沒那麼喜歡,還不如打電玩。
當然現在就是單純出去逛逛,等到天黑,然後找個地方吃飯,再溜達着回來,洗澡睡覺。
夏彌形形***的人接觸多了,從他這個‘逛逛"里,大概能猜出他從現在到入睡前的行程安排,就很符合他這個形象。
「我餓了,請我吃飯吧。」她說。
「啊?」顧讖仰着頭,一臉迷糊。
「我剛搬來,不得溫居嗎?」夏彌抱起胳膊。
「可溫居不該是你請我嗎?」顧讖可不是那麼好忽悠的。
「我現在是你鄰居,還是未成年,那你身為大人,賺了錢是不是該讓我高興高興?」夏彌當然是強詞奪理,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確未成年。
顧讖愣了愣。
「你先等着,我去洗澡。」夏彌轉身回房。
顧讖想了想,然後上樓,從床鋪底下又拿了點錢。
等他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都快等到把海綿摳出來的時候,聽到樓上的人喊着要吹風機。
「沒有!」顧讖同樣大聲回應。
過了好一會兒,夏彌才下樓。
她換了件慵懶風的拼接色針織開衫,裏邊是純白T恤,下身是水洗藍的牛仔褲,兩條長腿綳得又直又緊,腳下還是那雙白色的帆布鞋,不過上面沒有下雨淋上的灰點了。
她的頭髮沒全乾,丸子頭扎得鬆鬆垮垮,但架不住少女的顏值能打,兩隻手邊走邊在臉頰上拍,滿臉的膠原蛋白透着熱蒸的粉,清純動人。
「好看吧?」夏彌眉梢一揚。
「剛下了雨,你穿這鞋不耐臟,走一會兒鞋幫就黑了,帆布鞋還不好洗刷吧?」顧讖像極了出門前督促孩子的長輩。
「...你還是別說話了。」夏彌表情僵了僵。
事實證明,顧讖的經驗之談還是很靠譜的,比如他的鞋幫上就濺了不少泥水。
但那雙走在身邊的帆布鞋依舊白白凈凈。
夏彌背着手,嘴裏輕輕哼着歌,悠然閑適。
顧讖領她進了一家麵館,但前腳剛進去,後腳就被她拽了出來。
「你都不問我想吃什麼?」夏彌驚訝道。
顧讖更驚訝,我掏錢請你還得看你的口味?
當然,身為大人,這話他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
最後,他們進了一家石鍋魚。
客人很多,一進店熱氣撲面,那種辣中出味的香一下就將人的食慾勾起來了。
夏彌吃得熱火朝天,嘴就沒停下。
顧讖被辣得頭皮發麻,眼淚鼻涕直流。
夏彌就笑,「你吃不了辣還來這?」
「明明是你拽着我進來的。」顧讖臉通紅,喝啤酒降溫。
夏彌吃了片豆腐,燙得直哈氣,暖色調的燈光下,粉嫩張開的唇泛着水潤的光。
她一手在嘴邊扇風,拿着筷子的手把杯子朝前一推。
顧讖t到她的暗示,看她一眼,「你不是未成年嗎?」
夏彌只是瞪他。
顧讖就給她倒了半杯啤酒。
夏彌也不放筷子,三根手指捏着杯沿就大口乾了,啤酒沫還在杯子裏滋滋響,少女拇指在嘴邊一抹,舒爽地喟嘆出聲。
顧讖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默不作聲地給她滿上,然後嘗試夾了塊魚肉,蘸了一點點鮮魚湯,剛入嘴就辣得捂嘴咳嗽。
夏彌毫不掩飾地指着他笑,端起酒杯碰了下他手邊的杯。
在他面前,她反倒才是真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