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懸賞單

這本冊子名為“搏獅掌”。

魏宇粗略看了遍，正如其名，書中記載的是掌法招式，甚至有點平平無奇的味道，他立刻意識到，這不可能會是神通者修行的東西。

無論怎麼看，也只是凡人鍛煉的武學秘籍。

這自然不是魏宇想看到的。

黑袍人施展出來的手段，絕非凡人武學，霸道至斯。魏宇也是憑此認定，眼前世界恐怕是個有神通者的世界，那封書信也佐證魏宇的想法……

這個世界有神通者的可能性很大。

魏宇便是抱着成為神通者的想法，緩緩翻開冊子，看到裏邊的內容，只是普通人都能鍛煉的武學，自然失望，不過他轉念一想，倒沒太失落。

“雖說這看起來不是厲害的功法，但好處是，似乎是個人就能鍛煉，我此時什麼都不會，學些手腳也算防身，真要太高端，估計看都看不懂。其次，正是因這冊子不太厲害，方子岑才會坦然給我。”

魏宇目光灼灼，重新振奮起來，“方子岑說過，這是黑袍人以前鍛煉的功夫，如今他估計在練別的……希望漁城那位神通者不會讓我失望，前提是他肯收我。”

他想到這裏，便從床上爬起。

“搏獅掌”中說，武者鍛煉呼吸是基本，學會更有效率的呼吸，鍛煉事半功倍，而站立則恰恰是呼吸的最好方式，魏宇照貓畫虎，起初有些彆扭，大致半個時辰過去，漸漸習慣了新的呼吸方式。神奇的是，還真有效。

魏宇總感覺身子輕了些，更有力一點。

他頓時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武者，也並非想像中的那樣孱弱，多少有可取之處，於是眼神更亮了。

依照冊中的路子，魏宇開始嘗試前幾招掌法。

魏宇的這具身體病弱，從未習過武，好在前世練過幾年太極，上手倒也不難，只是這掌法走的是剛猛之道，跟太極又有很多區別，魏宇耍得很僵硬。

又一個時辰，總算流暢很多。

前幾招的模子，魏宇漸漸掌握了，身子發熱，出了不少汗，只是魏宇也明白，他的那幾掌空有形而無神。一是“搏獅掌”沒那麼好練，二是他本身體弱，光練招式意義不大。

“看來這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就的。”

魏宇雖急着變強，以有自保之力，但也知道急沒用，眼看困意上來，魏宇又練了半個時辰，練到大汗淋漓，身上有了酸軟感，便沒強撐，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或許是學了新的呼吸方法，魏宇醒來便覺得神采奕奕，當即打了一套掌法，動作越發熟練。

一個時辰過去，晨光漸亮。

房屋被人叩響：“魏兄弟，醒了么？”

魏宇聽出褚雲天的聲音，擦了擦汗，推門而出，褚雲天看魏宇精神飽滿的模樣，面露意外，笑道：“看來你那幾日累得夠嗆，這休息一夜，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像乞丐了。”

“……”

魏宇汗顏：“褚大哥說笑了，不知規劃好路線了么？”

“當然。來，我們邊吃邊聊。”

二人下樓用飯，早餐是碗熱騰騰的寬面，魏宇吃下，相較前世寡淡許多，但感覺小腹的暖意，魏宇的心情很舒適。一切像回歸正常，他很喜歡這種生活。

“我昨天打聽了一下，漁城是有些遠，據說在涼州保定府，距此數百里，近千里。”

褚雲天咀嚼麵食，道：“魏兄弟，你這家鄉有夠遠，哪怕我單騎過去，也得近一周。以前還沒走過這麼遠的路呢，我算了算，得要不少銀子！”

他頓了頓，抬頭看來。

魏宇微微沉吟，心下緊張，他之前隨口杜撰了個理由，說睡一覺便來到運天府，而漁城相距近千里，一日顯然到不了，因此魏宇輕輕捏拳，多看了褚雲天幾眼。只是這漢子豪爽，談到銀子的事便不再繼續，像沒注意到細節。

“……魏兄弟，若拮据也無妨。”

眼看魏宇沉默，褚雲天一笑，又道：“你一個孩子家家離家千里，總不該讓你歸不了家。這樣吧，魏兄弟，你說說你還有多少銀子，我算算價錢，盡量給你便宜些，若實在不夠，待你回家找爹娘要也可。不過我話說在前頭，我好心歸好心，但也是出來做生意的，不能太便宜。”

他“嘿”了一聲，“魏兄弟，實不相瞞，我內人又要了個娃娃，也是個男娃，家裏人還等着我帶銀子回去呢。若非看你可憐，這單生意我是不做的。”

“不會，小弟怎會佔褚大哥便宜？”

魏宇見褚雲天說得真誠，心底升起一股暖流。

他取下腰間布袋，將裏頭銀子全倒了出來，白花花的銀子發出滾動的聲音，攤開在桌上，引來一陣陣驚訝的目光，褚雲天的眼神也瞬間熱了！

“多了，多了！”

褚雲天吞咽口水，用手劃了一部分銀子到身前，大概三分之二，道：“這趟路很遠，但我騎馬送你，也不用太久，四十兩就成……不，三十五兩。”

說著，又划回幾點碎銀，“這些你都收好！”

桌上的碎銀分為兩個區域，魏宇沉默了一下，將身前的銀子裝回布袋。褚雲天動作更麻利，早已收好。

同時，他低聲道：“魏兄弟，我沒想到你竟還有這麼多銀子，不過，所謂財不外露，儘管沒人敢在此作亂，然你年齡尚小，難保不會有歹人。江湖險惡，你出門在外，切記不要亂亮銀子，明白么？”

“……是，多謝褚大哥。”

魏宇目光閃動，點了點頭。

他自明白懷璧其罪的道理，剛才特意倒出來，一是魏宇對銀子的數量和價值，沒有確切的標準，自然不懂去漁城得花多少錢，二，也是主要的一點，便是試探。

如今看來。

褚雲天完全有機會照單全收，反正魏宇表現得懵懂，而他非但沒有這麼做，還刻意拿少了點，更連連囑託……

“這應該是個好人，可以放心。”

魏宇做下判斷，道：“那這一路就拜託褚大哥了。”

二人吃完，這一頓，褚雲天說什麼也沒讓魏宇付錢，他們走出客棧，褚雲天道：“魏兄弟，三月初春，天氣涼，我們又是趕路，你還有衣服么？若是沒有，可去添兩件，這邊的布莊掌柜與我相識，可便宜些。”

“那就多謝大哥了。”

魏宇從獄中走出，穿得破破爛爛，渾身透風，早就有弄幾身衣服的想法，只是人生地不熟，一直沒敢亂動。如今褚雲天主動提起，魏宇欣然應下。

沒過多久，便換上一身厚厚的乾淨衣裳。

“走，上路！”

褚雲天送魏宇上馬，一騎往涼州！

轉眼已是三日之後，某處客棧內，魏宇打完一套掌法，正坐下歇息，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的狀態，肉眼可見好了許多，臉也有了肉色。

三日以來，均是白天趕路，入夜歇息，褚雲天果真是個老江湖，挑得都是大道，沒圖速度，因此一路風平浪靜，每每黃昏時分，都能尋到客棧落腳。

這幾日，魏宇終於摸清楚了當今世界。

魏秋是個純純的二愣子，記憶中的地圖很散亂，經過魏宇的不斷了解，方才有了輪廓。

魏宇身處旻國地界。

旻國位於這個世界的中心位置，附近都有鄰國，譬如北面便有一個承國，因而交通很發達，有許多貿易往來，可以說是國泰民安，很有太平景象。

這跟方子岑的說法全然不同。

運天府則是旻國重點關照的區域，地位類似京城，經濟繁華，位於滄州——旻國有四大洲，滄州，雲州，涼州，冀州，每個州的疆域都橫跨數千里，地域遼闊，魏宇目前的去處便是滄州東南邊的涼州，是個水鄉。

同時，魏宇也想了起來。

前身魏秋的家鄉湄江縣，便在滄州去往涼州的路途中，幾乎可以說是兩個大州的交界處。

當然，身為穿越者，對於這個便宜家族，魏宇倒沒什麼感情，也不打算浪費時間回去。這會聽褚雲天說，剛走出運天府地界，距離涼州還很遠，回去太浪費時間。

真要回去，至少，也得等徹底安穩下來再做打算，他的首要目的，還是尋神通者。

有趣的是。

魏宇跟褚雲天打聽過神通者，說有沒有見過仙人，得到的回答卻是否認，褚雲天表示哪有什麼仙人，都是傳說。魏宇又問傳說，褚雲天則尷尬地笑，說平日看書看的少，聽過的幾個傳說又都忘記了。

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因此，魏宇還曾懷疑過神通者是否真的存在，但最終仍決定相信所見為實，無論如何都想去看看。

再然後就是武學的事情了。

這個世界，學武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旻國各地都有武學宗門，很是厲害，朝廷也有官方的學府，專門用來練習武功，那些武功都極為強悍，幾乎可以說是神通，同時，有名的學府收徒都很嚴格。

據褚雲天所說，他便曾拜過學府，卻遭到拒絕。

魏宇頓時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武學絕非他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這也大大點燃了魏宇練習“搏獅掌”的熱情，每日早晚都會打幾套，經過好幾日的練習，魏宇多少有了些收穫，身子骨便硬朗了點。

不過，也僅此而已。

魏宇體弱，很難真正實戰。

他也想過將“搏獅掌”拿給褚雲天看，畢竟褚雲天練過功夫，肯定能給點指導，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不是不信任，而是“搏獅掌”的出處是黑袍人，褚雲天見識很廣，萬一認識，魏宇可就不好解釋了，於是魏宇並未提及此事，都是獨自練功。

魏宇打完一套掌法，重新拉開帘子。

窗外的月光如水，輕飄飄進來，魏宇的視角能看到些許繁星，他的心情略有複雜。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四五天了……

“砰砰砰！”

突然，敲門的聲音傳來，然後是褚雲天的聲音，“魏兄弟，你在不在？我找你商量個事！”

魏宇呼出一口氣，心中困惑，褚雲天這還是第一次入夜來訪，弄得魏宇的心緒莫名不寧。他打開房門，將褚雲天迎了進來，卻見褚雲天面帶焦急，似很慌張。

“褚大哥，什麼事？”魏宇心中微動，關好門。

“魏兄弟，你還記不記得，我這兩日跟你提過，我們到過的鎮子，總有些人圍在牆邊，不知在看些什麼？起初我沒放在心中，但今天我知道了！”褚雲天壓着聲音。

“……我想起來了，怎麼了？”

魏宇回想一下，的確有這麼回事。

包括最開始到平谷鎮時，魏宇便看到有人群圍在牆邊，後來到過的城鎮，也有人這樣圍着，因為好奇，魏宇遠遠看過一眼，能看到是個告示牌。由於圍得人太多，魏宇也就放棄了，沒去多看。

但聽褚雲天的意思，這事不簡單？

“那些人是在看懸賞單！”

褚雲天的語氣似加重幾分，緊張道：“這也是我剛剛打聽到的，就在三四日前，有人屠盡了運天府的一座大牢，裏邊的獄卒沒有一個活口！這事震驚了朝廷，方布下懸賞單，懸賞千兩，只要腦袋！朝廷說，殺了那些官老爺的人，是個叫魏秋的小子，年紀不大，卻兇狠得很！”

“……”

聽到這裏，魏宇的心抖了一下。

褚雲天卻沒察覺，又道：“我看外邊帶刀的人很多，便問了幾句，這才得知，那魏秋竟已逃竄到了這座鎮子，那些江湖客都是得了消息，來要魏秋腦袋的！”

他低聲一嘆：“魏兄弟，多的話就不說了，能一人殺盡如此之多的獄卒，這魏秋肯定是個窮凶極惡之徒，加之來拿懸賞的人太多……刀劍不長眼。我們待在這太危險了，不如趁夜離開這是非之地，以免惹火燒身！”

“……”

魏宇瞳孔一震，心抖得停不下來！

“魏兄弟，你怎不說話？”

褚雲天始終沒得到回應，不禁微微皺眉，他抬起頭，正見窗外的月光被雲擋住，黑暗遮住了魏宇半張臉，映得似明似暗。那是一張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冰冷的臉……

褚雲天突然愣住了，忍不住吞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