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魏宇吃了一輩子苦,卻也沒料會落到今日的田地。
他回過頭,木質的牢門透着古樸,外面有昏黑的過道,幽幽燈火,還有提刀來去的衙役。
這裏是監牢。
魏宇一身麻衣,是牢裏的罪犯。
然而沒人知曉,十天以前,魏宇還是某個異界的社畜,正開着車下班,打算如往常般洗澡休息,老天卻給他開了個玩笑。前來的卡車失控,哪怕魏宇方向盤都打爛了,也沒及時躲開,撞了個滿懷。
一覺醒來,便到了牢中。
彷彿大夢初醒,魏宇起初渾渾噩噩,幾日後才消化了這具身體的記憶……他是穿越了。
這具身體的主人名叫魏秋。
源自旻國湄江縣一普通人家,家裏排行老二,剛到二八年紀,上邊有個姐姐,下邊有個弟弟。旻國地大物博,魏秋家裏經營着一件藥鋪,因此日子也算過得殷實。
不過誰又不想讓自家娃出人頭地呢?
恰逢一位官人蒞臨湄江縣,權高位重,魏父魏母便動了心思——大姐遲早嫁人,三弟身體健壯,自幼聰明,也不必擔心前途,唯獨這魏秋木頭木腦,身體又不好,沒有練武的資質,魏家父母便想藉此給魏秋謀個官職。
不要多大,夠生存就好。
那官人似也人善,收了魏父魏母的銀子,隔日就領着魏秋離開,那是魏秋第一次離家。
誰也料想不到,看似溫和的官人竟有另一幅面孔,一看山高路遠,便收起笑容,從來沒給魏秋好臉色,也沒如約給魏秋安排一個好官職,而是當作家中奴僕。
一日三餐管着,卻不曾給半文錢。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五月,直到近日,那官人家裏發生了大變動,官府前來抓人,只是那官人也是個有能耐的人,早已安排好退路,竟將一切罪責推在魏秋這個外人身上。
來搜查的官員顯然跟這官人是一丘之貉,沒問太多便帶走了魏秋,這一關,便關到了今天!
記憶也停在了牢中。
“運天府,江大人……”
魏宇縮在牆角,腦中浮現一張面孔。
黑暗蓋住了他的臉,唯獨那對眸子格外閃亮,只是在牢裏人不人鬼不鬼的待了些時日,少年早已餓的面黃肌瘦,閃亮的眸子也沒了多少活力。
魏宇着實有些蛋疼。
穿越也就罷了,這是前世許多人的期望,可這剛一穿越過來便在牢中,既無身份,也無能力,又被人抓去頂包,聽說還是個可能殺頭的死罪……
魏宇心裏直嘆,嘆了足足十日。
他嘆世道險惡,一個少年無端遭惡,須知魏宇在牢裏待了十日,最明白這監牢不是人能待的,魏秋本就體弱,又遭了三五月的虐待,關在這牢中,豈能過得安生,魏宇之所以能穿越而來,恐怕已經證明魏秋的結局。
他又嘆魏秋太過傻頭傻腦,記憶中那江大人的意圖其實有些明顯,加之江大人日夜不歸,魏秋身在府中,其實有逃跑的機會,這魏秋傻子卻從未動過離開的心思。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體弱的少年,離了江大人的府邸,又能去哪裏謀生呢?
魏宇都沒這個把握……
他更嘆自己命苦,莫名繼了少年病弱的軀體,又在這潮濕陰暗的牢中,誰知能活多久?
越獄?
在這十日裏,魏宇自然動了逃獄的心思,然而彼時的大牢雖不如前世那麼堅固,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破的,別說外邊有時刻把守的獄卒,哪怕空無一人,魏宇徒手也破不開這牢門,唯有望着木欄的縫隙興嘆!
“我一過來,就是等死啊。”
魏宇心裏叫苦,暗自將目光落在周圍人身上。
與他關押在一起的囚犯還有一人,正是前邊那隨意坐着的光頭大漢,臉頰有道長長的疤痕,此時正啃着雞腿。
是的,雞腿。
魏宇醒轉后,便隱約覺得這光頭大漢的來歷不凡,每日的伙食不錯,又有魚又有肉,不像魏宇一般,日日都是蘿蔔白菜,還少油鹽,難吃得很……
而且,每每看着大漢,魏宇總會有種心悸的感覺,彷彿這大漢的身上還有種野獸般的氣息——不全是因為大漢身材高大,面容兇惡,魏宇好歹活了兩世,不至於被一個人的外表嚇倒,因此魏宇斷定,這大漢恐怕有些功夫!
魏宇暫時還不知眼前的世界,到底是個武俠世界,還是個仙俠世界,也不知大漢是否真有能耐越獄。
但總之;
魏宇不可能靠自己越獄,便只能將目光轉向大漢,否則便只能痴痴等死!
實際上。
這幾日裏,魏宇早就動了試探大漢的心思,然而無論他問長問短,光頭大漢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明顯不願搭理魏宇這個不知來歷的少年。
久而久之,魏宇也不好開口。
“只能等,等他去破門,若是他不願越獄,我也只能等着官府提審了,也不知我還有沒有翻案的機會……”
魏宇心裏想着,大腦有些痛。
“醒醒,都吃飯了啊!”
突然,帶點嫌惡的聲音傳來。
提盤子的獄卒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腰間別著一口刀,應是到了用飯的點,魏宇連忙起身,到了牢門前,儘管牢中的伙食很差,但他也不得不吃,吊著一口氣。
獄卒則在一扇扇牢門前放好膳食,很快便到了魏宇的牢房前,看着半死鬼一樣的少年,獄卒撇了撇嘴,像也知道一點內幕,只是他什麼都沒說,彎身放下三個碗,一個碗煮着蘿蔔湯,一個碗裏盛着香米,一個碗裏是辣椒炒豬肝。
只有蘿蔔湯那碗是魏宇的。
魏宇等着大漢將雞腿骨頭扔在一邊,取回兩個碗后,方才爬着過去,伸手去夠蘿蔔湯。
此時。
那獄卒正放下碗,準備起身,就在魏宇伸手快夠到那碗蘿蔔湯時,突然,鮮紅噴洒而下,一個圓滾滾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到了碗邊!
魏宇的手呆住了。
他抬起頭,只見那準備起身的獄卒,竟已沒了腦袋,頸間有道筆直的疤痕,噴泉般的血從疤痕里爆發!
血灑進蘿蔔湯,也染紅了魏宇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