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唯一的選擇

培訓課開始以後，黃曉徽和羅克都有了同一樣的感覺。

那就是，他們原來是井底之蛙，土的掉渣。

無論是拍片調度，還是演員表演，都是有技巧，有理論在裏面的，不能憑空想像。

什麼叫專業、科班？什麼叫業餘、外行？這回終於搞明白了。

他們屬於先下手實操，再來理論培訓，感受到的和悟到的，自然和純粹的小白完全不同。

有些實操中遇到的，無論如何都處理不好的事情，在這裏被迎刃而解。有些自己做過，覺得還不錯的東西，現在有了專業老師的講解，再回頭看，就知道缺陷在哪裏了。

也怪不得黃導看了他們拍的東西，會大發雷霆，他們的作品，的確毛病太多。真就這麼著拿到網絡上面去，根本就不會有人看。

對自己不愛好的東西，黃曉徽歷來是敷衍了事的。

她喜歡舞蹈和表演，但這幾年下來，到處參加商演，無論她怎樣努力，結果總是一個樣子，維持生計而已，看不到一點希望。

時候久了，就麻木了，已經說不上喜歡與不喜歡了。

這次培訓，讓她心裏的小火苗，再一次死灰復燃。上課的時候，她瞪着兩隻大眼睛，聚精會神，唯恐錯過了老師嘴裏講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小品練習課，她也是老師眼裏，做的最到位，最具表演潛質的學生。

她的變化，黃導都看在眼裏。一個星期之後，他就把黃曉徽叫到自己辦公室里去。

“表演培訓明天就結束了，”他開門見山問她說，“感覺怎麼樣，有提高沒有？”

她就苦着臉說：“黃叔叔，我怎麼覺得，越聽老師講，我就越不會了呢？”

黃導就笑了一下。

“這個很正常。”他說，“你過去閉門造車，達到一個水平之後，受知識和理解能力的限制，就很難再有提高，進入了認知疲勞。其實，你和更高一個檔次的水平，就隔着一層窗戶紙。這次培訓，這層窗戶紙，被你捅開，你又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她就看着黃導傻笑。

“真的就是這麼一種感覺。黃叔叔，你不愧是大導演，什麼你都知道。”她說。

黃導的笑容里，就多了些不以為然。

他說：“你只是剛剛踏進這個全新世界的門檻，還是像過去一樣，靠自己摸索前進，提高的很慢。所以，還是要跟着水平更高的人學習，才能走的更遠。”

說到這裏，他就問：“你知道於曉萱吧？”

“知道啊。她的電視劇和電影，我都看過，她的演技真的很棒！”

於曉萱的名字，只要對影視界多少有些了解的，肯定就知道。

黃導說：“她也不是科班出身，可她憑藉自己的聰明和悟性，把所有的角色都能演的活靈活現，算是國內少有的顏值加演技派的代表人物。想成名，你得向她學習。”

黃曉徽鄭重地點點頭說：“我記住了，黃叔叔。回去以後，我把她演的電視劇和電影，都找來，仔細看看。”

黃導就搖搖頭說：“只是看恐怕不行。表面是很難看到實質性的東西的，你得弄明白她當時演那個角色的時候，心裏是怎麼想的，都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去演。”

黃曉徽有些弄不明白黃導的意思。不看她演的影視劇，還能怎麼樣，還能指望這麼大的腕兒跑來教自己不成？

她想半天，有些為難說：“我腦子笨，不過我可以努力，我會反覆看她的那些影視劇，有問題我就問你，你看行嗎？”

黃導再次緩緩搖頭說：“我的意思是，你需要跟着她學習一段時間。”

她還是不明白，遲疑着問：“黃叔叔，你的意思是，我去找她學習去？”

“對。”黃導肯定她的回答說。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怎麼說了。

人家於曉萱那麼大的腕兒，怎麼肯親自教她這麼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傻丫頭？別說讓人家教她，就是想見人家一面，讓人家給簽個字，恐怕也做不到啊。大腕兒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是前呼後擁，四周跟着保鏢，周圍影迷圍的水泄不通，想擠進去難如登天，她也擠不過別人。再說於曉萱什麼時候出來，在哪裏她也不知道，上哪兒找她去？在她家門口堵着？她住哪裏她也不知道啊。

正不知道怎麼說好，黃導就說話了。

“我已經找過於曉萱了，她答應培養你。趁着她還沒在人藝接戲這段時間，你培訓班結束之後，我送你去她家。”接着就囑咐她說，“你就住在她那裏，要勤快一些。她家裏就她和一個保姆，平時多長點眼力勁兒，別讓她討厭你就行。在她那裏，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當做什麼也沒看到，沒聽到，更不許出去對任何人講，也不許問與表演無關的任何問題。”

說到這裏就問：“能不能做到？”

不吃什麼時候，黃曉徽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

沒有黃導這天大的面子，於曉萱怎麼肯教她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黃毛丫頭？

她站起來，衝著黃導深深地彎下腰去。

“黃叔叔，大恩不言謝。有一天，黃曉徽要是有點出息了，全是靠您的恩賜！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搞什麼你？”黃導倒有些不高興了，“好好坐着去！”

黃曉徽這才擦了眼淚，在他對面坐下來。

這孩子知道感恩，還算不錯。

想了一下，他才解釋說：“大林把你託付給我，我不設法幫你，讓你自己看電視去悟，讓大林知道了，我怎麼對他交代？所以，你不必感謝我。”

黃導的這個回答，出乎黃曉徽的預料。周大林可是說過的，他只是給她提供一個機會，成不成是她自己的事。

一個頂級大老，沒有要她任何回報，只是因為機緣巧合，認識了她，在她死皮賴臉軟磨硬泡之下，答應給她一個機會，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你，你是說，是，是他把我託付給你？”她結巴着問黃導。

黃導看她一眼，緩緩說：“你真的不了解大林。他是個表面看着溫和，骨子裏卻極為倔強的人，只有別人求他，沒有他求別人。那天在臨水吃烤雞，他在那種場合之下，當著劉編的面把你叫來，親自把你託付給我，你以為這只是我們喝醉了在瞎胡鬧？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低聲下氣，在為了你求我，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求人。像他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能親自開口求人，給了你多大的臉？”

頓了一下，他才繼續說下去。

“這個世界上，像你這樣的漂亮女孩，想擠進影視圈成名成腕兒的，一抓一大把。到最後能脫穎而出的，不到十萬分之一。無緣無故，我是不會隨便培養什麼人的，我黃某人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見的。這一點，大林肯定知道。所以，他才會故意找那麼一個場合，在我們都喝醉了，之間的感情，也達到了最親密無間的時候，把你拉來求我。在這一點上，他是早有預謀。這也是我第一次見他，為了一個女孩，肯這麼算計我。可是，無論在什麼場合之下，我親口答應了他，就不能反悔。我如果做不到，不能把你培養出來，日後我怎麼有臉去見他？這叫君子之諾，明白嗎？”

這一回，是黃曉徽給整不會了。

周大林為什麼會對她這麼好，他喜歡她？可是，她主動投懷送抱那麼多次，他為什麼每一次都不接受，甚至為了這個動手打他？

這天晚上，正在家裏和閨女玩的不亦樂乎的周大林，就接到了黃曉徽打來的電話。

這小丫頭，已經好久沒給他打電話了。他囑咐過她，沒有必要，不要輕易給他打電話，打了他也不會接。

他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把電話接起來。

“爸，我想你了！”

電話剛剛接通，那邊就傳來了黃曉徽的哭泣聲。

他嚇一跳，趕緊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我挺好的。”她依舊哭泣着說。

他鬆一口氣。

“那你哭什麼？”他問。

“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知道你不許我給你打電話，可是我忍不住，我真的好想你！”她已經語無倫次。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他讓她給說湖塗了。

她的心情終於平復下來，說話也漸漸地有條理。

“爸，我知道黃導為什麼那麼照顧我了，也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在乎我的名聲了。你為我做那麼多，我卻什麼都不知道，不理解。平時你不許我接近你，總是訓我，我其實挺傷心的。現在，我不傷心了。我再也不勾引你了，我聽你的話，你要我給你做女兒，我就給你做女兒，做你聽話的好女兒。”

他拿着電話，久久不語。

從這一刻開始，他知道，黃曉徽永遠只能是他的女兒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卻是他不得不做出的，唯一可以選擇的選擇。

“照顧好自己，聽你黃叔叔的話，別給爸丟臉。”說完了，他就把電話掛了。

他不得不掛掉電話，因為他怕說多了，說出與他這個爸爸身份不相符的話來。

此刻的周大林，內心是悲涼的。

走了一個於曉萱，他聽到了自己的心，如玻璃一般碎裂的聲音。

來了一個黃曉徽，沒有開始就結束了。心卻依舊再碎裂了一次。

他愛程曉嗎？

平靜了的心，卻又一次變的混亂。

兩世為人卻相信愛情，簡直就是笑話。

有時候，心，是不跟隨自己的理智走的。他得走出去，去醉生夢死，忘記所有必須忘記的事情。

於是，他決定返回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