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實踐課(2)
我瞬間感覺到一陣寒意順着尾巴骨,沿着我的脊椎爬滿全身。方鶴不就是個大學教授嗎?上他的課難道還會死人嗎?
不行!我還年輕,我還有大把青春要享受,還沒好準備要死啊!
我萌生退意,想讓陳叔叔行行好,給我找個地方放下,我自己回學校,這次實踐課就當我翹課了。但往窗外一看,車已經開到了偏僻的鄉下,附近只有大片的農田,不見人煙。
還……還是算了吧。
這荒山野嶺,連車都打不到,給我放下更嚇人。而且畢竟方鶴這人也是個正經大學教授,我老老實實的,應該死不了……吧?
我不確定地在心裏打了個問號。要不要現在就開始寫遺囑?我摸出了口袋裏的手機,面對空白的備忘錄,思考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我有什麼遺產值得分配。
我唯一有價值的就是充了月卡,還氪金氪了一千多的遊戲賬號。但那賬號簡直就是非酋轉世而來的,運氣極差。這種賬號,估計倒貼都不會有人買的。
我又苦思冥想了好久,除了這個賬號,我唯一的遺產就是欠了幾百塊的草唄。
想到這裏,我不禁在心中淚流滿面。
可見我就是個負資產的窮鬼,根本沒必要考慮遺囑這種東西。
原來窮也是有窮的好處的。
“你看看,你給人家小丫頭臉都嚇白了。”陳歌說到。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我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還很扭曲。
“知道怕是好事。”方鶴說完就閉上眼,像是睡著了,不再說話。
陳歌從駕駛座轉身探來,沖我擠擠眼。“小姑娘別怕,你方教授這人就這樣。”
“是,”我看着前方崎嶇不平的土路,又看看根本沒在看路的陳歌,抓緊了胸前的安全帶。“陳叔叔您先好好開車好嗎?”
越野車在土路晃晃蕩盪顛簸了一下午才到達目的地。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和多數農村一樣,鄉村裡只剩下了老人。
這些老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很久不曾與外界接觸而特有的平和,一片暮氣沉沉的,讓實在沒無法對這個村子產生什麼好感。
我們的車從村裏的主幹道穿過,路邊的老人偶爾會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我們,還伴隨着我無法形容的表情,讓我渾身都很不舒服。
方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正支着頭看着窗外。
“這裏的人狀態都不太對啊?”方鶴漫不經心地說著。我從後視鏡看到他眉梢挑起,帶着一臉戲謔的笑意調侃陳歌。“你確定你沒有來強搶過這裏的民女?”
“胡說八道!”陳歌怒罵道,但臉上沒有一絲怒意。“我在你眼裏就是那種人?”
“嗯。”方鶴很坦率地點點頭。“差不多吧。”
“下次還找你我就是狗!”陳歌怒道,順便無視了方鶴的那句“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解釋起了現狀。
“你看這村裏的老頭老太太一個個慈眉善目的,但一個個都嘴比鴨子硬!”陳歌憤憤地打着方向盤。
“之前我們的人來走訪,開始他們還偶爾說上幾句,後來知道我們在調查那件事後就一句不說了。現在他們一看到外邊的車來,就是這幅模樣。”只見陳歌努努嘴,示意我們去看路兩邊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閑聊的老人。
“我怎麼沒看出來慈眉善目。”我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坐在前排的方鶴很贊同地點點頭,扭過頭去看陳歌,“看見了沒?我學生都比你眼神好使。”
“你可少損我兩句吧。”陳歌從口袋裏掏出了個煙盒,磕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卻沒有點。
“他們已經把我們的臉都記下來了,所以我不能待在村裡,否則你們也很難行動。把你們送到地方后,我會帶人在村外等你們消息,你們自己注意安全,保持聯繫。”
“沒有你我正好也少個累贅。”今天的方鶴面對陳歌不知道為什麼刻薄。
我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這究竟是他們朋友之間的特殊交流方式,還是單純是方鶴還在因為見面時的那幾句話而賭氣。
我覺得應該是前者,畢竟方鶴好歹也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不應該那麼幼稚。
方鶴有沒有那麼幼稚我不知道,但陳歌顯然沒有。他沒再搭方鶴的茬,穩穩地開着車,從村子的另一側的村口開了出去。
我回頭看了半天,才發覺我們出來的村口應該才是這座村子的正口,我們之前進村的地方大概是條小路。
因為剛才出來的地方立了一塊很醒目的大石頭,上邊刻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字。可惜都是繁體,寫得也太過藝術。以我的文化水平,除了最後一個“村”字,沒有一個字認識。
我暗暗嘆了口氣,決心回學校后好好學習,不做鹹魚。不然出門在外什麼都不知道,連自己在那都不清楚。
想到這裏,我忽然意識到,我現在還沒弄明白為什麼我會在警車上,為什麼會跑到這個小山村裡,更不知道方鶴的實踐課要做什麼。
我這才想起陳歌之前說的話,那句話里的重點不是“慈眉善目”,而是“調查那件事”。
陳歌口中的“那件事”,應該和方鶴這次帶我出來課外實踐有直接聯繫。
想到這,我連忙湊到前排去,“陳叔叔,剛才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啊?”
我沒想到陳歌也是個記仇的人,直接回我道:“我眼神不好,你去問你方教授去。”
我一時語塞。說你眼神不好的是方鶴,一直氣你的也是方鶴,你拿我當什麼出氣筒啊!
我有點委屈地坐了回去。陳歌很快就察覺到我的情緒,使勁兒撓了撓頭。“誒呀,你這個小孩,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是這個事小孩聽了不好。”
“我是成年人了。”我說到。
“你一個小姑娘聽了害怕。”
“我不怕!”我回懟道。
坐在副駕駛的方鶴被逗得笑出了聲,我和陳歌的視線一同直勾勾地盯在了他身上。
“沒事沒事,乖徒弟,”方鶴安撫我道,“回頭為師告訴你怎麼回事。他是怕你聽了就不敢去,他還要把你送回學校,費油錢。”
“呸,老子油錢警局給報銷!”陳歌罵著。“我告訴你,你這次出來所有的發票都在我手裏,你再拆我台我就給它一把火燒了,讓你沒法和你們學校要錢。”
陳歌狠狠戳中了方鶴的痛處,方鶴默默掏出了手機,不知道給誰回消息去了。
車子走在柏油路上很順滑,也讓在土路上顛簸了一下午的我舒服了不少。
其實這村裏有水泥路,村口也鋪了柏油馬路,但陳歌要走土路帶我們來的行為讓我很是不解,於是便去問他。
陳歌告訴我,這邊的公路前段時間發生了大範圍的塌方,修盤山路的山,整整半面都垮了下去,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公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好,現在想進村也只能走土路了。
我對地質災害的概念還停留在電視裏的畫面和高中地理書上的知識,很難想像出半面山都坍塌的樣子。
陳歌說想看的話,回頭可以帶我去看看。我趕緊搖搖頭告訴他大可不必,我只是好奇山體滑坡的原因。
陳歌把嘴裏的煙拿掉,夾在指間。“這邊山底下有礦,早些年私挖亂采都快把地下掏空了。之前下了暴雨,有舊礦洞坍塌,才導致的山體滑坡。”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方鶴托着下巴也聽得很是認真,像是在仔細地在思考什麼。
陳歌載着我們開到了村莊邊緣的一座打着“農家樂”招牌的二層小樓前,停下了車。帶着我和方鶴拎着行李走了進去。
這個農家樂里只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這估計也是現在大部分農村的現狀了。男人外出務工,孩子在外上學,只剩下老人和女人留在村裡。
老太太正在一樓的餐廳里擇菜,年輕些,少婦模樣的女人招呼我們,帶着我們上了二樓客房。
陳歌看老闆娘把房門鑰匙分給我和方鶴,一臉揶揄地看着我說:“晚上可別不敢一個人睡哦!”
我怒道:“你才不敢一個人睡!”我可是從小學二年級就不和家裏人睡一張床,即使剛看完鬼片也能安然入睡的女人。
“睡什麼睡?”方鶴大概坐車坐累了,站在房門口活動活動脖子,伸了個懶腰。“晚上才是干正事的時候。”
晚上?正事?我很自然地想歪了。看到我的表情,方鶴擺出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陳歌“嘿嘿”一笑,沒有多說什麼,扭頭直接離開了。臨走前,他朝我們在耳邊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大約是想示意我們有事及時聯繫。
我和陳歌說了聲“明天見。”,而方鶴看都沒看陳歌一眼,自顧自地搗鼓着客房門。
我見陳歌背影不見了,也打開了我的那一間房門。
正準備進去前,方鶴叫住我,扭頭沖我說:“離這裏太陽徹底落山還有兩個小時,我覺得你最好一會兒吃完飯後眯一會兒。”
我有些茫然地點點頭,進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下樓就看到方鶴已經坐在了餐廳里,年輕少婦正在上菜。
他招呼我坐下,在我拿起筷子前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怕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