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畫符
聽過方鶴的話,我很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我覺得我的直覺好像並不怎麼准,考試不會的題蒙一個錯一個,唯一算得上有點準的是看人。一般而言,我對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會在後邊的接觸中應驗。但我不知道這是所謂“女人的直覺”,還是單純的心理作用。
但既然方鶴都這麼說了,那我以後就多信一些好了。
我和方鶴回到曹老闆的房子裏,方鶴提出先睡兩個小時,給晚上的工作蓄好力。
我在幾間客房裏搜尋了一下,才找到我行李放的房間。曹老闆做事很講究,事先已經把屋子收拾乾淨了,床單被罩都能聞出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蒙蒙暗了。看來要不了多久太陽就會下山了。
我把我新網購的兩隻手電筒塞進口袋,去敲方鶴的門。方鶴應聲讓我進去,我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這是什麼味啊?”我走過去,只見方鶴在一個小瓷盤裏調着什麼硃紅色的顏料。只不過這顏色似乎比硃砂要深一些。
“今天為師教你怎麼畫進入鬼域的符。”方鶴將一個小玻璃瓶里的粉末往瓷盤裏倒了一點,粉末很快就在顏料中化開了。“學了此符,就算為師不在,你也可以在特定的時間進入鬼域。”
“哦......”我琢磨了一下。“那上次去鬼域你提前看過日子和時間嗎?”我對方鶴上次去鬼域前做了什麼準備工作沒有一丁點記憶了。
“沒有。”方鶴的語氣十分驕傲又自豪。“我比較特殊,只要我想,隨時可以進入鬼域,和時間地點都沒有關係。當然,要是帶了別人就只能在太陽落山後才能進入了,不過受到的約束一樣很少。”
哦,我聽懂了,我原來就是個大累贅。
“很難理解是不是?”方鶴一笑,把瓷盤遞給了我,我湊上去一聞,是一股夾雜着甜膩的血腥味,非常噁心。我趕緊把盤子拿遠了。“你化學一定不好吧?你們老師沒教過你們怎麼聞氣味嗎?”
呸!我化學學得可好了,但是你喝茶的時候,我也沒見過你把茶杯離鼻子老遠,用手扇着聞啊!
“你看,你就會打岔。我都忘了我說到哪兒了。”我心服口服,明明是自己歪題,還怪在我頭上,這是人該乾的事嗎?
“您說——”我拉着長聲以宣洩心中的不滿。“您受約束很少這件事很難理解。”
“對,”方鶴又從自己的包里取出遮光布和膠帶,帶着我出了他的那間客房。“我想個方法形容。”方鶴一邊說一邊下了樓梯,直奔這間房子一層的一間小儲物間。
“你餵過貓嗎?”方鶴忽然問我。
我不明就裏地點點頭,“餵過。”笑話,我家六七隻貓,我從小和貓生活到大,上大學后還經常去喂喂學校里的流浪貓。我敢肯定,對喂貓這件事方鶴不會比我更熟悉。
“那你喂貓的時候可能會發現,有些人即使什麼都不做,但天生就吸引貓;而有些人即使再怎麼討好貓,貓也不喜歡靠近。”
我一琢磨,確實如此。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學校里有專門救助流浪小動物的組織,我雖然沒有加入,但是和他們混得很熟。其中有一個學姐,不知道為什麼天生不招貓喜歡,即使天天給貓送吃送喝,那些流浪貓也不會主動親近她,搞得她很挫敗。而我屬於天生招貓喜歡的那類人,我覺得大概率和我從小和貓一起長大有關,經常會有小貓咪主動跑到我面前和我撒嬌。
“不招貓喜歡的人,對貓再好,貓也不會靠近。而天生吸引貓的人,很多時候甚至不需要做多餘的事,貓就會主動來接觸。”方鶴打開雜物間的門,讓我把小瓷盤放在桌子上,扔給我遮光布和膠帶,示意我把雜物間的那扇小窗戶封上。
我看見方鶴弔着的胳膊,只能自認倒霉,搬了椅子去貼窗戶,一邊貼一邊聽方鶴在旁邊絮絮叨叨。
“如果把鬼域當成一隻貓,那我就是那種很吸引貓的人,只要對它招招手,它就會過來了。”方鶴很有眼力見,笑着給我遞剪刀,剪膠帶。“怎麼樣?羨慕嗎?”
“還好。”我很冷漠地打擊方鶴。
“嘖嘖,小孩子真是不懂事。”方鶴不知道從哪兒拉了把椅子,坐在上邊看我貼窗戶。“你是不知道我這種體質有多稀罕,你這是運氣好,一般人三輩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個我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他這種人有什麼好遇到的,我也很希望他能明白,正常人的人生里是不該有這麼多靈異事件的。
窗戶不大,我很快就貼完了。貼好窗戶后,方鶴去檢查了一圈,確認不透光后,拿了桿毛筆出來。
在我年幼的時候,曾經學過一兩年國畫,對毛筆也算有些了解。我摸了摸那桿毛筆的筆頭,筆頭的毛極軟,我從來沒用過這麼軟的筆,我甚至懷疑它能不能用來書寫。
方鶴打開手機的指南針軟件,將手機平放在地上,確認了這間房屋的方位。隨後,只見他從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遞給我。
我接過那張紙,發現是一張很舊的宣紙,紙都泛黃了。紙上畫著一個圓,裏邊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花紋的文字,還全是繁體,我眯眼看了半天,也沒讀出個所以然。
方鶴用手在這個圖案的一處一點,告訴我:“這裏是頭。”
我從方鶴說的地方開始念,隨即便意識到,這似乎是什麼咒文,通篇都是我看不懂的名詞,搞得我很是挫敗。
“現在去把這個畫在這間屋子正中的地上,我剛才指的那個位置要對準正西方。”
我看着上邊的文字,心裏有點打退堂鼓,這麼複雜的符咒,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畫對。
我求助地朝方鶴看了一眼,他蠻不在意地笑着,對我說:“你早晚要學會自己畫這玩意的,不然我不讓你畢業。”
居然拿畢業威脅我!我在心中大罵方鶴無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研究起了畫法。
這個房間很小,找出正中位置並不難。我找到了大致位置,按照方鶴說的,找准了正西方位。
第一次干這活,我手有點抖,顫顫巍巍地把毛筆的筆尖在瓷盤裏沾了兩下顏料。我只讓筆尖沾了顏料,但這筆不知是不是吸墨性能好過頭了,顏料直接就順着筆端直奔筆根。
這顏料本就是深紅色的,紅色的顏料順着筆端一路向上蔓延的模樣像極了這支筆正在吸血。
我見顏料已經蘸滿了,便開始照着方鶴給我的宣紙上的圖案畫。
我剛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就被方鶴打斷了。
“不對,圓圈最後畫。”然後他示意我去自己打盆水,用抹布擦了重畫。
我很委屈。他沒提前說,紙上也沒寫,我怎麼知道該先寫字,再畫圈呢?
我委屈唧唧地去一樓廚房打了盆水,找了塊已經發霉的抹布,扔在水裏洗了兩把。
本來我想只拿抹布回去的,但轉念一想,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我之後不知道還要畫錯多少次。索性直接端着水盆回去了。
正在我準備離開廚房時,我的餘光掃見就在我剛剛待過的地方,有一抹淡淡的黑影。
靠!
我瞬間頭皮發麻,轉頭去看,但回過頭髮現那裏什麼也沒有。
橙紅的夕陽順着廚房的窗子照進室內,讓廚房裏的不少物件都蒙上了一層淡紅,看着格外邪性。但除此之外,這房間裏並沒有任何其他異樣了。
我掐指一算,覺得是自己看錯了。畢竟光線昏暗的情況下看錯東西很正常,我記得我很久以前還看過一篇科普說,不要讓鏡子正對着床的原因是防止起夜的時候光線昏暗產生錯覺,嚇到自己等等。我覺得那篇文章寫的很好,很有道理。
我端着水盆回到小儲物間,把之前的圓圈擦掉,水漬用紙巾擦乾后,開始趴在地上,照着宣紙上的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寫着。
不知道方鶴是嫌我寫得慢,還是嫌我姿勢過於不雅,說著回房間拿東西,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座會鬧鬼的房子裏的小房間裏寫字。
房子裏很靜,我忽然想起來我不知道在哪兒看到過,黃昏時是“逢魔之時”,這個時間,白天和黑夜交替,所有的魑魅魍魎都會跑到現世來作祟。雖然在我印象中,並不是我國的說法,但是還是我一想起來,就有些害怕。於是抓出自己的手機,播放了一首曾經的廣場舞神曲。節奏感極強的音樂和歡樂的歌詞響起來,我才覺得稍微安心下來,靜下心繼續畫我的符。
等方鶴再回來時,我的符已經畫好了。雖然這符被我畫的慘不忍睹,和宣紙上那個帶着些美感的符文看起來關係並不太大,但是我覺得這差不多是一個意思,應該沒有問題。
拿着茶葉罐的方鶴站在門口對着我畫的符沉思了半天,最後淡淡地說了句:“擦了吧。”
我睜大了眼睛,我辛辛苦苦畫的符說擦就擦?“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勞動果實?”
“勞動果實應該尊重,但是你這個果子是毒的啊,寶貝兒?您這不擦了,準備用來招鬼嗎?”方鶴湊上來仔細打量着我畫的符。
“你也是夠可以的,別人都是寫的字和鬼畫符似的,您這是鬼畫符跟字似的。”方鶴一臉嘲諷,笑了兩聲,還給我鼓鼓掌。“不愧是我的學生,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