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頭豬和來客
“石頭，在裏面沒受人欺負吧......沒發脾氣吧。”
夜已經深了，外面沒有一絲聲響，一片寧寂，房間中昏暗的燈光下，兩個人坐在土炕上，良久無言。
趙岩抬起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渾黃的燈光照在老人的臉上，卻透露出一絲寂寥之色。夜裏依舊寒冷，几絲寒風吹進屋裏，將屋子裏的煙氣吹淡了一些，空氣清新了一些。
趙靜已經睡下了，後來的路就沒有了任何的事故，一路疾馳之下，終於在天黑之前到了村子裏，家門前老人佇立，趙岩還記得適剛才在老爹的臉頰悄然低落的淚痕，老人一生平淡沒什麼能耐，但是卻也是個極為堅強的人，趙岩第一次見到老人流淚......
“家裏一切都還好吧，沒人來欺負您吧。您知道的......那些人。”趙岩深深吸了一口氣，進了一次監獄，他改變了一些，但是終究有點不習慣現在的這種感覺，很彆扭。
“誰敢來欺負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倔脾氣，你娘就是這麼被我氣走的，我本來還以為我這小子能夠和我不一樣呢，沒想到到頭來竟然還是隨了我......”老人抽了一口煙，嘿嘿笑了兩聲，卻是乾澀異常。
趙岩看了看窗戶，站起身來把窗戶關進，然後伸手拿起熱壺，給自己倒上一杯熱水，然後又給老人填上一杯，盯着那杯中熱氣緩緩上升。燈泡開始發出呲啦聲音，房間中開始暗了下來。
“你以後打算怎麼著啊，小子，不行就別出去了，咱家裏還有個幾畝地，好好過過日子娶個婆娘也挺好，但是可別跟我一樣......把媳婦都養不好的人，錢再多也不算能耐。”
“爹，我現在哪裏有什麼想法啊，先把債還清再說吧。至於你說的媳婦，嘿嘿，不是我說，哪裏會有人看得上我這種人吶。”趙岩苦笑兩聲，不再說什麼，專心的看着茶杯中的熱氣上升。
沒人在說話，窗外傳來幾聲狗叫，冗長而有力，聲音席捲而來，像是一張鋪卷開的地圖，到了最後也就沒有什麼了。已經深夜了，良久，老人才抬起頭，一口將杯子中的水喝乾，“行啦，睡吧，明兒你還得早起。”
“哎，行，您也早點歇着。”趙岩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後退了出去，身後老人望着自己兒子的背影，嘴角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有些話是不用說的，因為早就知道結果。
第二天，天還沒大亮趙岩就從被窩裏鑽了起來，他需要去砍柴，在以前自然是不用做這些的，但是這次錢都沒了，就要做了，他不想動當初給老爹的那些錢，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還是有一個月的時間的，總是能有辦法的。
選了個斧頭，砍了幾下趙岩就推着拉車往外面走去，村子外面不遠處就有那些樹根子，沒人要，正好就都便宜他了，足足砍了2個多小時，趙岩這才停了下來，將樹根綁好，拉着車子就往回去。
這個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村子裏人們也都起來了，只是都看見趙岩的時候不由得都愣了一下，誰都知道趙家的大小子進監獄了，沒想到沒進去多長日子竟然又回來了，不過一想也就釋然了，這趙家小子有能耐，能掙錢自然就買出來了。
趙岩懶得和他們說什麼，他在想事情，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得耳邊有人喊自己，一抬頭，正好看着趙靜正氣喘噓噓的從前邊跑過來，邊跑還邊喊：“哥！趕緊回去，那個陳經理來找你了！”
“陳經理？”趙岩一怔，隨即就響起一個人，立馬苦笑了起來，這事兒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本來還以為自己出來的事兒能瞞幾天呢，沒想到一個個盯賊一樣的等着自己呢。“他沒怎麼著你們吧。”
“沒有。”趙靜的臉色有些古怪，她頓了一下，這才說道：“哥，總之你趕緊回去就是了，我看那陳經理今天有些不對勁，往日裏他來總是哭喪着臉，今日卻是笑的。”
趙岩聽得莫名其滅，就沒接話，剛要接着拉，趙靜就掐了他一把，趙岩這才放下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沒錢，他既然高興就乾脆多晾他一會兒，你玩你的去。”
“玩什麼啊，你趕緊去，車給我了！”趙靜一挽袖子竟然想要結果趙岩的車。
趙岩笑着彈了一下趙靜的頭，往四周看了看，眼睛一亮，笑着喊道：“虎子，虎子，來幫我把這車弄回家，等晚上我請你吃肉!”
“石頭哥你不說謊？！”
“這玩意兒騙你幹什麼！”
趙岩說著就放下了車，在趙靜的注視下，晃蕩着往家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出了一個拐角，趙岩往後看了看猛地加速一頭扎進一個巷子裏面。他現在可沒有想過要回去，他這一夜想了很多，都是關於昨天的那件事情，那群村民肯定是不會知道自己能夠現在就放出來的，他們的關係撐死就是到鄰村而已，而能那麼早知道的這附近幾個村就只有那個癩皮狗黃成，也就是那個監獄裏的獄警。
“收了我的錢還敢向別人報信，看來是想來個兩頭賺吶......”趙岩冷笑一聲，真當掙錢有那麼容易？
黃成的家在村西頭，村裡大多數是東南北三邊有人家住，西邊是地，人並不多。這“西”在衡陽是有個叫法的，和“死”的叫法差不多，因此凡是在這西邊住的人家幾乎都是屬於不受待見的那一類。
趙岩很容易就找到了黃成的房子，就在一片地的邊上。黃成沒有成家，沒有人願意把家裏的姑娘嫁給他。但是他卻幾乎天天都有回來住，不過趙岩知道今天黃成肯定是不會回來的，原因很簡單，有那400塊錢，黃成這癩皮狗肯定又跑到衡陽去玩小姐去了。趙岩輕巧的翻過了土牆頭，進了黃成的院子，趙岩往四下看了看，隨即就發現了豬圈裏的那頭大黑豬。
“小子命不怎麼樣，倒是養了一頭好豬。”趙岩吧唧了幾下嘴，他知道黃成家養過一種品種十分棒的豬，卻從來沒有見過，今日一見的確是不錯。“正好便宜了大爺了，就當做利息了，嘿嘿。”
趙岩把豬給趕出圈，找到一根粗的繩子綁住了他的腦袋，優哉游哉的往家裏趕去。黑豬很明顯有些抵抗，哼哼着不想走，但是趙岩力量太大，根本就是拖着豬往家裏走去。
“喲，石頭從哪裏弄了頭豬啊？”
“嘿嘿，買的唄，好豬，肉鮮！老爺晚上來我家吃肉啊。”
老人隨口應承着，看着趙岩就不由的吧唧了兩下嘴，敲這孩子多會做事，也捨得給老人花錢，隨即老人就想到了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頓時氣兒就不打一出來，憤憤的從路邊撿起一根棍子往家裏走去。
還沒到家，趙岩忽然就發現自己家門口聚集了一群人，他心中一驚，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該不會......
剛想着那群人里就有眼尖的發現了趙岩頓時叫了起來。“嘿，石頭哥，你家可是來客人了啊，還是開着車呢，你快瞧着大鐵塊頭，怎麼就這麼亮啊，真好看！”
“好看中什麼用，要我說還是得能拉糧食，這就是個繡花枕頭。”
“嘿嘿，大爺我橋您是嫉妒了吧，這玩意可比你那拖拉機貴多了，人家這是轎車，專門有錢人才開的。”
趙岩走到跟前，看了一下車，是個轎車還很新，看了看那標誌，不認識，實際上趙岩對車是一竅不通。
“石頭哥，你說這車是什麼牌子啊，是不是很值錢啊？”幾個腦袋湊了過來。
“哼！這玩意兒不值錢，不值錢吶。”趙岩看也不看車，牽着豬晃晃悠悠的往家裏走去，心中祈禱，豬爺爺你可別給把人家車給擦着嘍，我這賣了自個兒恐怕也值不了一輛車錢吶。
“瞧見沒，這才叫派兒，我就說石頭哥有能耐，有見識！我哪天也要上城裏去！”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趙岩知道那是老陳家的二狗子。
“呸！就你，還想上城裏去，給我回家去砍柴！我都沒到城裏去過呢！”這是大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