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輾轉反側不離棄 一縷執念隨親故
雷雨從未消滯，陳無矩早已渾身濕透，淌血的傷口早已經被雨水沖刷的泛白。這一擊更是耗盡了他的全力，現已經無力的癱倒在竹林山的泥濘之中。
又趕來的數十個修士已經將他給團團包圍。陳無矩那雙被雨水模糊的瞳孔大睜，死盯着眼前來敵。眾人皆是懼怕的之前的神威，害怕他還有什麼後手。而且他們也只是被四大家族種下了咒印，並不想為他們拚命，便是那個也不敢做出頭鳥。雙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幾分種。
對方見陳無矩沒有起身反抗，竟漸漸放下了戒心，於是殺意漸起。有幾個膽大的就要上前直取陳無矩的人頭。可下一秒，一陣陣高亢而又刺耳的獸吼傳入眾人耳中。眾人轉頭一看，卻見魔猿，獐鹿等一頭頭凶相畢露的妖獸佔滿了整座山頭。為首的是一隻五條龍頭尾巴的獨角赤虎。
那些個圍堵在陳無矩身前的比丘修士眼見這滿山妖獸形成的獸潮，心中先是一驚，而後是一喜。心中震驚的是這獸潮的無窮盡的麻煩；欣喜的正是因為這獸潮的緣故，他們可算是有理由交差了。於是二話不說，便一起向竹林山的北邊跑去，斬我境的實力遁的非常之快。一會兒便沒了影。
陳無矩迷迷糊糊的抬頭一看，便是鼓猙來到了他的面前。陳無矩安心的翻過身來伏在地上喘息。一旁的鼓猙立刻用自己的五條尾巴一起將他給托起，把他馱在自己的背上，向東方奔去。
雷雨沒有絲毫停歇，雨點打在屋檐上發出滴滴噠噠的聲響。現在已經是天亮了，但是那天空依然是黑壓壓的一片，暗沉之間加上雨天的悶熱濕氣，使人感到心中壓抑。楓華戀的小院子中已經積水一片，大樹下的灶台，除了下面的入柴口內尚存木炭餘溫，其餘皆是被淋濕了。
大風嗚嗚，將小木閣樓吹得吱吱作響，樓台的風鈴渾身濕透，卻依舊叮叮噹噹的作響。木閣樓中不時傳出陣陣咳嗽。一道霹靂落下，楓華戀推開芝蘭婆婆的房門，而後點燃桌上燭火。此時的芝蘭婆婆被燭光打着的臉上一片蠟黃，體內的真元止不住的往外跑，髮絲一改從前，已是滿頭白鬢；臉上畫滿了一道道蒼老的皺紋，雙腳也已經漸漸虛化。她無力的靠在床頭，不過卻沒有痛苦神色，反倒是面色平靜。
楓華戀端着蛟龍真丹與靈晶熬制的藥液來到她的身邊，端起湯勺就要喂她。芝蘭婆婆乾枯的雙唇沒有打開，只是輕輕將送到嘴邊的手推開。因為老人明白，自己都是靠着一絲執念拖着身體，藥液已經治不了她了。
楓華戀雙眼血紅，卻有些干，顯然是暗自傷神多時了。楓華戀沒有過多地言語，不想招婆婆的煩心。於是便聽從的放下藥液，抱着婆婆的一條胳膊與她躺在了一起。就這樣溫存了數十分鐘，卻突然被一道夾雜着雷聲的獸吼給驚醒。
楓華戀微微起身，婆婆溺愛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示意她趕快前去開門。門口的鼓猙馱着陳無矩在雨中焦急的等待，走來走去的不時叫吼幾聲。終於，門開了；她也瞧見了他了。鼓猙沒等楓華戀反應過來，就馱着陳無矩走了進去。楓華戀不知所措的跟在後頭，不時看看鼓猙背上的陳無矩。眼見他臉色慘白，昏死過去，心中不由一緊。可轉念一想，卻是又恨起了眼前的這個男子。可她依舊是任由鼓猙將他帶了進來。一會兒是這一會兒是那，楓華戀打消所有念頭，就是要先救陳無矩再說。
待得陳無矩再次醒來之時，已經在芝蘭婆婆的屋裏了。陳無矩自地板上起身，看見眼前景象不由竊喜。他剛要對楓華戀說些什麼，女孩卻飛一般的走開了，退到屋子的角落離他遠遠的。
抵在床頭的芝蘭婆婆閉眼輕聲開口說道：“你終於又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你還算及時。”芝蘭婆婆一字一句，話音帶有慈祥感覺。楓華戀心中驚訝婆婆的等待。陳無矩道：“戀兒已經告訴您老了吧？”芝蘭婆婆道：“記憶珠借來一觀。”陳無矩嗯了一聲，將一顆紅色的真元珠子給送了出去。
芝蘭婆婆與楓華戀兩人過目了期待已久的記憶珠中的場景許久，沒有錯過一絲，看的仔細了后，終是理清了來龍去脈。夜漫天的死前場景在楓華戀腦海中不斷閃過，使得她的悲痛久久不能消散。婆婆不喜歡她哭哭啼啼，就算喪失至親，少女任是不忘，只是眼中濕潤。坐在一旁的陳無矩見到楓華戀的傷心神色，便剛要開口解釋，卻被芝蘭婆婆揮手給止住。
看過記憶珠的芝蘭婆婆輕聲解釋道：“一個侵略的民族犯下的罪行會讓受害的名族仇恨，當它被打倒的時候，這個民族的新生兒又會憎恨被侵略的名族而忘記它的暴行，歸根結底還是它錯了！後人應當自知。”而後她又向一旁的楓華戀教誨道：“戀兒你記住，他沒有錯！”
楓華戀抹了抹眼淚，小聲回應道“是婆婆，戀兒記下來。”如此，芝蘭婆婆和陳無矩才放下心來。陳無矩立刻將夜漫天死後幻化的那顆寶珠給遞到楓華戀的手中。楓華戀小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後，便緊緊地攥在了手心裏。而後芝蘭婆婆又對陳無矩說道：“你將戀兒帶走吧！”
陳無矩如今看得見了，自然是知道了芝蘭婆婆的狀態。看她樣子，應該是壽元早已耗盡，卻硬生生憑藉一絲對夜漫天的執念延壽了幾年，只為與孫女團聚。如今自己給她的記憶珠竟是誤打誤撞的害了她。於是他立即堅定的回應道：“您放心吧！我正是為此而來。”芝蘭婆婆早已料到，便是臉色輕鬆的點點頭。
楓華戀一把抱住婆婆，低聲哭泣着。身體不斷的往婆婆的手上靠，心中萬萬不想失去她，想更多的感受她的體溫帶給自己的溫暖，可反饋回來的卻是一陣冰涼。
芝蘭婆婆溺愛的摸了摸懷中孫女的頭，將楓華戀揉的睡了過去。芝蘭向陳無矩說道：“你很好奇？”陳無矩發出心中疑問，說道：“嗯！婆婆既然明得事理，為何還將夜漫天送走呢？為何不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呢？”
芝蘭婆婆輕聲說道：“你應該看出了我現在的狀態了吧！其實她們姐妹身上還有很多秘密，我在死前要先一一告訴你。”陳無矩來到床前，芝蘭才又開口：“你知道了東越大陸的歷史，卻不知道比丘的起源。比丘國呢！在他們登陸東越大陸的港口處有一塊一米六高的界碑，他們的族人的身高從來沒有超過這塊界碑的，所以比丘也因此得名。十年前，我外出尋找能夠解救靈族的方法，卻意外救下了被比丘追殺的漫天與戀兒。”
聽到此處，陳無矩不解問道：“為什麼比丘一定要為難兩個女孩呢？”芝蘭婆婆又道：“漫天她們第一次出現在比丘時，是在界碑處。漫天那時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抱着還是個小嬰兒的戀兒逃亡，不過她的身高已經超過了界碑。比丘人認為超過了界碑身高的比丘人就是禍亂的妖邪。再加上她們第一次出現在界碑處，與當年比丘人登陸東越大陸時是何等相似。他們竟然開始害怕這兩個小孩會與他們當年顛覆耶戶人一般，顛覆現在的比丘。”
陳無矩憤憤不平而又不屑的說道：“就因為這個？看來他們不僅迷信命理，還害怕自己當年放下的罪行會遭到報應。”“不僅是比丘這樣認為，靈族也有一部分人是這樣認為的。因為我救下她們后，比丘就一直向靈族施壓，以至於我不得不將漫天送到他們那邊去。好在戀兒當時還小，總算是瞞過了眾人的耳目。”說到這裏，芝蘭婆婆不由長嘆一口氣，許是當年靈族的愚蠢退讓讓她心灰意冷。
“戀兒十歲了，卻和三四歲一般，漫天死後幻化為了這顆寶珠。其中種種，你應該清楚能猜到她們的身份一二了。也許有朝一日，他們的顧慮會一一實現呢！”說著，芝蘭婆婆竟就要下床走動了。陳無矩急忙上前攙扶，而芝蘭婆婆卻將昏睡過去的楓華戀交給了陳無矩讓他抱着。此時的她竟然已改往前病態，儘管下身虛幻，卻是浮空行走。
她拉着陳無矩一閃身便帶着他與楓華戀來到了一樓，再見她真元外放，竟然還有餘力激活埋藏在腳下的陣法。滿屋子的幽藍道法符文將他們包裹，陳無矩再度睜眼之時，只見眼前乃是一座山穴地脈深處的秘境。
四周岩壁上嵌滿了一顆顆赤銀，山石好似心臟一般，有規律有節奏的微微震動。沿着唯一道路行走數百米，便見到一片大空地。此地及其陰冷，而空中卻漂浮着無數塊神火，道則粒子毫無規律的四散，又有許多被撕裂的空間裂縫。
周邊岩石纏繞着很多粗大的樹根，陳無矩想到了那顆老垂榕，如此一來，想必此處應該在靈族族堂廣場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