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的琴
第二天一大早慕瑜就醒了,把受盡委屈的可達鴨從地上撿起來,放回枕頭旁邊。
八點多的時候,慕瑜在樓下見到了阿飛。阿飛戴着那頂深褐色的漁夫帽,穿着短袖加防晒服,牛仔短褲和涼拖。背着她的小畫袋,還帶着相機,不知道那張照片有沒有被阿飛刪掉。
慕瑜接過阿飛的畫袋和相機,拉着她的手一起去找地方吃早飯。在一家小楊生煎被燙的嘴歪眼斜,慕瑜感受到了這個鬼東西的惡意。
太陽被薄薄的一層烏雲擋着,不算曬卻很悶熱。慕瑜不習慣這種天氣,像被扼住了喉嚨,呼吸不上來。
阿飛帶他去了附近的一間文創書店,書店裏的空調開的很大,慕瑜挑了本《吾皇萬歲》在那一邊喝茶一邊看,阿飛買了本山海經圖解,默默的臨摹。
慕瑜已經習慣了,阿飛喜歡畫畫,沒事就畫畫,雖然寫生的時候不搭理人,但是臨摹的時候並不影響她正常交流。
慕瑜不打算打擾她,他和阿飛在一起就算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偶爾抬起頭看到對方還在就很安心,兩個人各干各的,待到了中午。
回酒店續了房費,帶着阿飛到五十六樓吃了個自助餐。下午慕瑜躺在床上用手機投屏看電影,阿飛坐在可達鴨上對着外邊的江景寫生,受盡委屈的可達鴨並沒有收到主人的安慰。
慕瑜在看王千源主演的《鋼的琴》,這片子他常看,覺得自己艱難的時候,覺得自己需要勇氣的時候,都會去看。但是這次看主要是因為昨天聽了陳阿姨的那些故事,感覺代入感更強了。
“冰雪遮蓋着伏爾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車
有人在唱着憂鬱的歌
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影片的一開始,下崗工人陳桂林就和她老婆離婚了。
離婚潮從九十年代的下崗潮開始就有了不可阻擋的發展趨勢。離婚的理由也是千篇一律,大概是一個能掙錢一個不能掙錢,或者一個不能掙錢,另一個更不能掙錢。
陳桂林的老婆小菊不想再過苦日子,跟一個賣假藥發財的大款好上了。小菊仗着自己有了錢,就想跟他爭女兒的撫養權。
陳桂林不介意自己的老婆跟別人跑掉,只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一個根本不關心她教育的女人。但是窘迫的生活讓他的堅持變得很無力,他根本不能支撐她女兒小元的鋼琴夢。
為了能讓小元多彈會鋼琴,陳桂林找他的好兄弟王抗美放他們晚上在音樂教室加班練習,結果被半夜起來上廁所的老師發現給舉報了,連帶着王抗美也丟了工作。
陳桂林給小元做了一個糊着鋼琴鍵位的木板,釘在桌子上,讓她無聲的彈,自己唱着譜子彈。結局可想而知,這並不是小元的鋼琴夢。在一次練習中跟陳桂林爆發了矛盾,一直溫順的女兒也悶不吭聲的回了屋。
慕瑜想起自己小時候,老爹為了接送自己上學,省吃儉用買了個警察局淘汰的侉子摩托車,自己卻因為同學們的指指點點,覺得坐這個車很丟人,後來還拒絕讓老爹來接自己上下學。好像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自己跟老爹的距離慢慢就開始疏遠了。
小菊知道陳桂林的難處,卻還是把誰能給女兒一架鋼琴定成了爭奪女兒撫養權的條件。一個靠着不義之財發家的騙子,竟然把一個踏踏實實本本分分的下崗工人欺負到妻離子散。
哪怕看過很多遍,慕瑜還是會很生氣,然後很鬱悶,因為生氣沒用。電影就是這樣拍的,生活里比這讓人生氣的事更多,慕瑜都沒辦法解決。
陳桂林為了能留住女兒,腆着臉四處借錢,結果身邊的朋友混的一個比一個差,錢沒藉著還搭進去一塊豬肉和二十塊錢。
眼看着法院判決的日子越來越近,陳桂林決計鋌而走險。和當年鋼廠的幾個好哥們兒一起去學校偷鋼琴,大家都沒能力捧錢場,但是捧人場的時候一個也沒落下。
一群人齊心協力的準備去幹壞事,又被半夜起來上廁所的老師發現了。好在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又有人擔保,就被警察放了,但是這條路肯定也絕了。
花錢學學不起,偷着練被舉報,自己造不會響,借錢買借不到,去偷還差點坐牢。當所有的辦法都失敗后,陳桂林偶然在工廠圖書館裏翻到一本關於鋼琴的俄國文獻。
於是陳桂林又叫上那幫好哥們兒,在破敗的廠房中開始了手工製造鋼琴的征途。
配鑰匙的快手,偷牌的胖頭,銷贓的季哥,殺豬的大劉,高級工程師汪工,木工大拿二姐夫,做飯的王抗美,在這一群落魄兄弟的幫助下,他們造出了一部“鋼”的琴。
為了這架鋼琴,一直喜歡他默默支持他還說要跟他結婚的淑嫻,跟他兄弟好上了。
當了半輩子小混混的胖頭,女兒被個小混混搞懷孕了,只得奉子成婚。
銷贓的季哥為了給陳桂林幫忙,沒時間管理自己的那攤子事,被人給舉報了。
金盆洗手的快手為他去溜門撬鎖。
木工大拿二姐夫在鋼琴造好的當天出事故被砸死了。
小元最後還是跟她媽走了。
就像汪工守護的兩個大煙囪,最後也被爆破了。。
大家都努力過了,最後什麼也沒守住,也沒有任何怨言。
影片的最後,陳桂林說他可以娶淑嫻了,淑嫻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並沒有說話,可能他終於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