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我們拒絕離開

065 我們拒絕離開

6月20號,代表們剛到凡爾賽宮,就看到士兵們封鎖了會場。

米拉波正在像個公雞一樣對封鎖會場的軍官喊:“我們是國民議會的代表!我們要進去開會!”

安寧看到這個場景,心中大喜:要來了,網球場宣言要來了!

但是他表面上裝出疑惑的表情,拉住一個先來的代表問:“怎麼回事?”

被拉住的這人,安寧雖然不認識他,但是他卻認識安寧,於是直接畢恭畢敬的回應道:“弗羅斯特先生,如您所見,士兵們封鎖了會場,不讓我們進去繼續開會!”

安寧“哦”了一聲。

這時候那人又說:“對了,弗羅斯特先生,你是軍官吧?你能不能下令士兵們放行?”

安寧心想你別搞我啊,我上次強出頭已經莫名其妙的成了議會的大佬,從那以後想摸魚都摸不安生,總有人來問我意見。

這次我絕不發言了,還是讓大家去網球場鍛煉身體吧——就和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一樣。

不過安寧心裏還有些犯嘀咕:不會這一次也讓我強出頭吧?不會吧?

我是氣運之子嗎?本來不該出頭的機會都往我臉上來?

不會吧不會吧?

就在這時候,安寧聽到有人大聲說:“既然國王不讓我們進去,我們就找個足夠大的地方繼續討論就好了!”

另一個人高呼:“去皇家網球場!那裏地方大!”

安寧鬆了口氣:還好,不是任何事情都會變成要我出頭。

更多的代表跟着喊起來:“去網球場!在那裏議事!”

安寧看這個情景,也跟着起鬨:“去網球場!”

於是一大幫代表罵罵咧咧的開始移動。

安寧也隨大流。

走半路上羅伯斯庇爾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安寧身邊,於是他一臉慍怒的說:“是國王!國王要反對我們,反對制定憲法!”

安寧附和了一句:“肯定是國王,誰會心甘情願的交出權力呢?”

羅伯斯庇爾繼續說:“國王陛下為什麼就不明白,君主立憲對他自己也有好處!他再這樣下去,搞不好我們會學美國人那樣,把國王趕走的!”

好傢夥,這個時候的羅伯斯庇爾已經想要趕走國王了啊。

丹東跟上來說:“這不是正好了嗎?第二等級的代表裏,有拉法耶特侯爵,他可是美國獨立戰爭的英雄。”

什麼美國獨立戰爭的英雄,放肆,要叫拉法耶特先生美國國父!

安寧心想。

這時候網球場到了。

代表們罵罵咧咧的魚貫入場,然後米拉波找了個桌子跳了上去,大聲說:“各位!這是國王的回應!他想逼迫我們放棄我們正在做的事情!不,這是不能允許的!

“各位,我覺得我們應該重申之前的宣言!

“除非指定出合理的、符合現在要求的憲法,並且頒佈施行,在那之前,國民議會絕不解散!”

眾人一起叫好。

許多趴在室內網球場的窗戶上的圍觀群眾也大聲呼應着米拉波的話。

西哀士也站上了桌子,在米拉波身邊說:“我提議我們公開發表這個聲明!並且所有人簽字給國王送去一份!”

“好!讓他知道我們的決心!”

“我們絕不向王權妥協!”

其實最近幾十年,法國的王權已經被限制了許多,不過限制主要來自以貴族組成的最高法院。

實際上這段時間和王權鬥爭的,一直都是貴族們,有點類似中國王權和相權的鬥爭。

但是這一次,第三等級對王權發起了挑戰!

聲明被迅速的起草了起來,然後代表們一個個上去簽字。

安寧悄悄的把自己的名字寫在角落,讓它不那麼顯眼。

聲明就這麼被送給了路易十六。

**

“這太不像話了!”瑪麗王后憤怒的拍着桌子,“你怎麼能容忍他們給你遞這種東西!你應該把這上面簽名的人都送進巴士底獄!”

路易十六皺着眉頭:“我親愛的妻子,你知不知道這是五百人?巴士底獄裝不下那麼多人的。”

“我不管!那就抓幾個帶頭的起來!比如就抓上次那個安迪·弗羅斯特!那個皮匠玷污了我的舞會,他在舞會上踩了別人的腳,出盡了洋相!”

安寧大概不知道,瑪麗王後記得他,就因為他在王后的舞會上出醜了。

路易十六一臉為難:“這個……他也沒有犯罪啊……”

“這難道不是犯罪嗎?”瑪麗指着桌上的聲明,“他們都給你送來這種東西了!這群人已經不是普通的代表了,他們是刁民,這是一場叛亂!必須出重拳!”

國王扶額:“我以為……封閉會場會讓他們收斂一點……”

“你還不懂嗎?必須用最嚴厲的雷霆手段來對付他們!出動皇家禁衛軍吧!”

瑪麗說這話的時候,彷彿禁衛軍能像一空輸一樣解決一切問題。

國王扶着額頭:“我再想想。這樣吧,我明天召開一個御前會議,親自跟他們痛陳利害!”

**

第二天,代表們正要去網球場繼續議事,國王召開御前會議的消息再次傳來。

這一次是在之前國民議會一直佔用的那個御前會議廳,三個等級都要參加。

所以這天安寧進入大廳的時候,除了平時看慣了的老面孔之外,還有很多許久未見的面孔。

會場上最顯眼的是教士們的坐的區域——沒法不顯眼,教士們的服裝都是純色的,第一排全是大紅的紅衣主教,後面則是烏鴉一般的黑色,從色彩上來說就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特別是對安寧這個P社玩家來說,更是如此。在P社的遊戲歐陸風雲里,叛軍的軍旗就是紅黑兩色,所以安寧看到教士們的區域這個配色,立刻就綳不住了。

好傢夥,一整個方塊的“林登萬”!(林登萬是個歐陸風雲的梗,遊戲裏叛軍領袖一般就叫LeaderOne,結果民間漢化的時候別出心裁的把這個默認名字音譯成了“林登萬”)

可能是因為教士們和貴族們都在,之前幾天裏在這個大廳里揮斥方遒的國民議會成員現在都很老實,他們坐在正面面對着路易十六的位置的方塊里。

安寧當了幾天摸魚人,今天又一次被丹東和羅伯斯庇爾夾住了。

之前幾天羅伯斯庇爾和丹東都積極的參加會議,不是在演講就是在聽別人演講,全都坐在會議的前排。

安寧則發揮了自己大學時代的習慣,坐在最後排,反正他也不會上台發言,純摸魚,也不需要坐那麼前面。

但是今天情況不一樣,安寧又被自己的兩個老友“夾”起來了。

這個時節,巴黎已經很熱了,代表們擠在一起等路易十六,很多人的假髮都被汗濕了。

就在這時候路易十六終於姍姍來遲,他看了一眼第三等級——國民議會的成員們,輕輕撇了撇嘴。

典儀官高聲宣佈,全體起立向國王行禮。

相比另外兩個等級,國民議會的成員拖拖拉拉的站起來,行禮也非常勉強。

行禮結束后,典儀官宣佈國王路易十六要講話。

這一次國王沒有盛裝,所以沒有披那個重死人的藍色鳶尾花披風,他穿了一件藍色的外套,挎了條藍色的白色的綬帶。

他依然沒有戴王冠,可能這個時代王冠都是特殊場合才會出現的儀式用品吧。

路易十六上前幾步,環顧整個房間。

“我聽說了一些不好的傳言!”他開口道,“有些人無視了三級會議長久以來的傳統,搞什麼國民議會!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國王說著看了眼房間的側門。

安寧立刻看向側面,然後那裏有一扇小門,王后瑪麗正站在門口窺視着會場的狀況。

彷彿晚自習的時候來班級後面偷窺的班主任。

安寧咋舌,心想鎖匠啊鎖匠你也太廢物了吧?

你爺爺的爺爺太陽王要是知道你被一個奧地利娘們握在掌心,他會哭的。

路易十六繼續:“我現在,要求你們立刻停止這種做法!回到三級會議的正常程序上來!

“另外,有些人一直佔據着這個大廳,這也是不對的!按照規矩,這個大廳是舉行三個等級一起的御前會議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等級,可以單獨的佔據這個大廳!

“更不允許在沒有召開御前會議的時候,在這裏議事!

“這可是從我爺爺的爺爺那一輩開始,就定下的傳統!你們必須要遵守傳統!

“現在,我命令你們立刻解散,回到分配給你們開會的房間去!”

說完路易十六就對典儀官點點頭。

典儀官便上前一步宣佈:“陛下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分配的會場議事!”

安寧都驚了,這是什麼操作,為了驅逐佔據了御前會議廳的國民議會,專門召集了一次御前會議?

緊接着安寧突然想起來,這個場面也是在歷史上留名的名場面啊。

而且這是米拉波的高光時刻。

米拉波正是靠着這一次樹立起的形象,一直左右逢源了好幾年,死了以後還被送進了先賢祠。

當然後來他寫給王后的信被曝光了,大家發現他其實是王室的秘密顧問,結果又把他的遺體從先賢祠里搬出來了。

整個法國大革命的歷程里,這麼遷墳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米拉波,從先賢祠里遷出來,另一個就是拿破崙波拿巴,是遷入了榮軍院。

想起來劇本之後,安寧滿心期待的開始準備見證歷史。

典儀官話音落下后,最先行動的是坐在第三等級代表右手邊的貴族代表們。

他們三三兩兩的站起來,開始往門外走。

緊接着左手邊的紅衣主教們也開始動了。

國民議會的代表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起身。

典儀官見狀大聲催促道:“第三等級的代表們,你們為什麼不動?請立刻起身離開!這是國王陛下的命令!”

安寧看着米拉波,心想:“該你了!上吧米拉波!”

但是米拉波沒有動。

這時候路易十六質問道:“第三等級!你們在幹什麼?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安寧都快急死了,這多好的一個機會啊,米拉波可以藉著回國王陛下的話機會,說出他的名台詞:法國人民選擇了我們,除非用刺刀,不然誰也無法使我們離開!

快動啊,米拉波!

你又不是鐵奧,為什麼不動啊!

國民議會的代表們繼續面面相覷,包括米拉波在內大家都沉默着。

丹東在拚命捅安寧的腰,小聲說:“來啊,做點什麼啊,安迪!”

——不要!我不作!上次看歷史快脫軌了被迫拉一把,結果就上了會議記錄!成了大家的帶頭者!

我再也不要出頭了,我是要騎牆,不是要成為你們的頭頭啊!你去找米拉波啊!

這是他的高光時刻啊!

然而米拉波沒有站起來。

昨天在網球場他不是喊得很大聲嗎?

國王來了他就慫了?

畢竟這個時候,雖然大家已經在討論限制王權了,但對國王本人還是保持着一定的敬意。

畢竟現在的主流思想是君主立憲,大家還是覺得應該要君主的。

路易十六再次催促道:“你們還在的等什麼?”

可能國民議會成員的沉默,給了路易十六“我很行”的錯覺。

他肉眼可見的強硬了起來,質問道:“是要掀起叛亂嗎?”

國民議會的眾人繼續沉默着。

安寧看出來了,這些人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公開反對國王,畢竟他們現在的主張還是君主立憲,還沒有到“路易必須死革命必須活”的地步。

國王的出現,讓歷史的進程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本來的歷史上只有一個典儀官要求代表們解散的時候,米拉波就站了起來。

按理說,歷史的大勢是固定的,過程會因為一些隨機因素而變得不一樣。

出現這種程度的變動,應該也是正常情況。

之後大革命應該依然會爆發。

可問題是,那樣的大革命,安寧就沒看過劇本了,這種動蕩的時代沒看過劇本可是很可怕的。

以後呆在巴黎的話,巴黎天天斷頭台砍人,一個搞不好自己就捐了。

潤到鄉下去,會遇到保王黨叛亂,到處殺戴三色徽的愛國者。

不戴三色徽又會被已經殺紅眼的共和派當保王黨送上斷頭台……

想來想去,歷史還是按照原來的路走比較好。

這樣安寧至少知道什麼時候該轉向什麼立場,實現靈活的、獨立自主的騎牆。能做到這點就可以呆在巴黎,保王黨再怎麼叛亂,巴黎作為革命的大本營都是穩固的。

於是安寧站了起來。

路易十六還以為他要走,立刻就笑了:“很好,就是這樣,離場吧!”

安寧:“去告訴你們的主子!我們是根據人民的意志來到這裏的!只有靠刺刀的力量,才能讓我們離開!”

路易十六愣住了,顯然他沒有做好用刺刀驅散代表的心理準備。

另外,會場附近的衛兵,相當於旁聽了國民議會這麼久的討論,早就已經被轉化了,下令士兵用刺刀對付代表,到時候士兵們把刺刀對準誰還不知道呢。

有安寧帶頭,米拉波也站起來了:“沒錯!只有刺刀才能讓我們離開!”

伯爵紅着臉,看起來非常激動的樣子!

西哀士也引言怪氣的說:“陛下至今舊習未改。”

路易十六嘴唇顫抖着,看着憤怒的代表們。

突然,他轉身,落荒而逃了!

米拉波徑直走出代表們座的區域,來到典儀官身邊,一把推開他,然後大聲說:“我們就在這裏,開會!直到制定憲法並且頒佈之前,絕不讓出這個房間!

“就讓陛下用刺刀驅趕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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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法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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