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夜不收
在大明宣大薊遼等邊鎮當中，薊州永遠都是繞不過去的關鍵，幾乎每一次建虜入塞都會將薊州作為突破口—
—原因也很簡單，從目前的入塞路線中來說，只要
通過了薊州大門，那麼大明京畿就相當於徹底被打
開，建虜鐵騎就可以輕輕鬆鬆攻向京城。
作為邊鎮重中之重，薊遼總督的諸地通常也會放在薊州，而擔任薊遼總督的重臣也往往是軍中老成持重之臣，早年一直都下轄順天巡撫、保定巡撫和遼東巡撫，到了崇禎十一年時，保定總督才從中析出，其獨立總督保定、山東、天津、登萊四巡撫之地。
正因為薊州的關鍵，林敬對薊州的防務也十分重視，他不僅親自去面見薊遼總督范志完，而且還派了周遇吉率領一部分羽衛軍前往，聽從范志完的調遣，此外還有虎大威的三千騎兵也被調到了薊遼總督的帳下，就是為了防止建虜虛晃一槍。
說到底，誰也不敢保證建虜退出關外后，會不會再回過頭來殺一個回馬槍，而這個時候，林敬在薊州的種種安排就會起到相應的作用。
因此，當多鐸大軍重返馬蘭峪時，薊州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范志完一方面調集重兵收益薊州，而另一方面則是向京城進行告急。
“看來咱們跟他們的心思是想到一塊去了.....”
林敬苦笑着搖了搖頭，雙方在議和事情上都不能讓步，也就只能在戰場上說服，冀圖於通過這種方式逼迫對方就範，這一回思路還真是都對上了。
堵胤錫笑了笑，輕聲道：“不過眼下看來，倒是殿下棋勝一籌，區區一個馬蘭峪關，可是比不得覺華島啊。”
“若只是馬蘭峪，怕是多鐸不會止步。”
林敬輕輕嘆了一口氣，站在了直隸輿圖面前，用手指點在了薊州的位置上，臉上略微嗲着幾分擔憂。
“薊州怕是會成為建虜的下一個目標，就算他們拿不下薊州，也會想辦法穿過防線到京畿地區來，若是再一次讓敵寇兵臨城下，本宮怕是無顏面見父皇了。”
堵胤錫搖了搖頭，“殿下，范志完可是我大明老將，只要此人不出問題，以殿下在薊州的佈置，應該不會出問題。”
范志完的確是一名老將，據說是范仲淹的後人，原本是崇禎四年的進士，後來歷任宣府、寧國推官、真定知府、關內道副使等職位，等到了崇禎十四年的時候，范志完升右金都御史、山西巡撫，接着，此人又很快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金都御史，總督薊州、永平、山海、通州、天津諸鎮軍務。
用一句話來說，范志完之所以能夠火箭一般地陞官，實際上跟此人能力也的確有很大的關係——他當年在昌黎當官的時候，曾經遭遇過建虜入關圍攻，結果范志完率領昌黎百姓奮勇抗擊，堅守城池，使得建虜圍攻足足七天七夜也沒能攻下，才使得他進入了崇禎皇帝的觀察範圍。
至於范志完能夠升任薊遼總督，則跟松錦大戰有很大的關係，當初松錦失守之後，大明在關外的局勢岌岌可危，寧遠只是一座孤城，難以防守建虜的進攻，而此時范志完在寧遠城南筑五城，招當地居民充實其內，轉運兵旅糧襪，才將這一危險局面撐下來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范志完不會出問題的時候，這個老將卻出問題了。
五月二十九，當覺華島被攻下的次日，多鐸大軍一路朝着薊州進攻，原本只是一次試探性的攻擊，可是范志完卻不敢率軍抵擋，始終選擇堅守不出，結果等到了六月初三的時候，除了一座薊州城以外，沿途的遵化、玉田以及豐潤等縣全部丟失，局勢一下子又回到了崇禎十五年十月一般！
當林敬得知了這一消息后，頓時臉色鐵青，甚至將自己的茶碗都給摔了個粉碎，他范志完做的這個薊遼總督，怕是完全縮進烏龜殼裏面了！
這不僅讓林敬在覺華島所獲得的戰略優勢丟失，甚至比起先前的局面還要惡化幾分，更關鍵的是，倘若多鐸不再南下，反而東出遷安和撫寧，那麼遼東就會被徹底隔絕在外，到時候吳三桂等部怕是徹底被圍困起來，局勢將險峻無比.......
只是，任何人都不清楚，范志完為何突然表現得如此膽怯，甚至可以說有幾分畏敵如虎的姿態了......即便是同在薊州的周遇吉和虎大威等部將接連請戰，他也絲毫不許。
林敬自然不能放任局勢繼續惡化下去，他得到消息后便在第一時間進宮，向同樣憤怒無比的崇禎皇帝痛陳厲害——首先，必須要罷免范志完的官職，而新的薊遼總督由趙光擔任，其二，薊遼一應軍事大權右太子林敬統領，負責薊遼抗擊韃虜事，其三便是關鍵的一條，那就是正式確定了對邊軍系統的整頓權。
其中最後一條是非常關鍵的，畢竟在此之前，林敬之所以不信任邊軍，完全是因為他對邊軍沒有太多的轄制能力，就算強行讓他們聽命，到頭來也是陽奉陰違的多，反而於大局不利。
而這一次有了對邊軍的整頓權力后，林敬自然也就不再抗拒統領邊軍，他也正希望能夠乘機從邊軍體系中選拔出一支可用之兵來，也好減輕大明北方的邊境壓力。
唯一不太好的一點，那就是議和這件事怕是又要拖到遙遙無期了。
與此同時，盛京內的皇太極此時則是又驚又怒，他先是得到了覺華島丟失的消息，頓時怒不可遏，畢竟像他這般手段高明的戰略家一眼就能看出明軍的打算，因此他一方面準備懲處相關人員，另一面則是準備等到冬天水面封凍的時候，重新奪回覺華島，絕不能讓明軍在覺華島站穩腳跟。
只是等皇太極的命令剛剛發出后沒有多久，多鐸攻佔豐潤的消息也隨之傳了過來，這使得皇太極又感覺頗為欣喜，他當即下達命令，那就是讓多鐸率軍繼續進攻，拿到足夠多的籌碼，壓制住明廷的動作，逼迫他們議和。
“噠噠噠.....
午夜中，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盛京城城門被開了一半，上百名騎兵疾馳而出，他們分成了八支小隊，沿着不同的方向散開，朝着黑暗無垠的曠野中疾馳而出，很快就失去了蹤跡。
騎兵在夜晚疾馳永遠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稍微一不留神便是被陷坑直接摔落下去，而在高速疾馳狀態下，常常就是身死當場的結果，即便是建虜精銳騎兵，也通常不會在夜晚一路狂奔。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完全是因為明軍目前的動作已經給盛京方面很大壓力，他們不能再繼續放任下去。
而除了盛京方向騎兵四齣外，大明邊鎮各地的哨騎也開始紛紛出動，他們在上面統一的命令下，奉命查探建虜的最新出兵方向——光是目前的這幾個縣，完全無法滿足多鐸的胃口，可是他下一步，到底會打那裏呢？
負責這件事的主力便是抗虜軍組建的夜不收大隊，攏共有三百名精銳騎兵，人人騎雙馬，被分成了三十支小隊，圍繞着北線進行全面的偵察搜索——這一點也是軍情處成立后的主要配置，畢竟光靠他們的人手很難對建虜的動向形成及時有效的偵察反饋。
負責夜不收哨探大隊的將領叫做徐龍章，他是林敬從明軍當中親自挑選出來的幹才，長相不甚出眾，個人也比較矮小，就連一雙眼睛似乎也都灰濛濛的，放在人群里幾乎讓人看不出任何特點來，然而正是這樣的人，才適合成為軍中的一把尖刀。
“圍繞薊州一線的七八個重鎮，咱們可以說每天都在跟建虜的哨探廝殺，光是這三天的時間裏，就有十幾個兄弟沒有回來了...井
薊州外圍，一隊夜不收騎兵正在一路疾馳，其中一名夜不收騎着馬，來到了徐龍章的面前，臉色有些沉重。
徐龍章拿出馬下懸挂着的水壺，輕輕扒開塞子，從裏面倒出來幾滴水來，將早已經乾裂的嘴唇濕潤，才嘶啞着說道：“行了，這些話你就吞回肚子裏去.......現在要緊的還是找到韃子的蹤跡才行
夜不收雖然成立之時都是收攏的軍中精銳，但是他們相對於建虜哨探還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因此每次行動的時候雖然能保證軍事情報的及時準備，可是付出的犧牲也十分慘重。
而對於此時大戰而言，由於多鐸大軍已經趁着先機前出到豐潤一帶，所佔據的地方面積已經成倍擴大，這也給夜不收的情報獲取大大增加了難度——至少在人手上面，已經出現了極為嚴重的短缺。
除此之外，今時不同往日，由於關內建虜眼線基本都被拔除掉，也使得多鐸在入塞的時候大大加強了偵騎搜查的力度和範圍，甚至還全力對明軍哨騎進行針對性截殺——這也使得雙方即便在停戰期間，也在不斷地爆發著小規模地哨探阻殺戰。
這一次為了能夠搜尋到建虜出兵的方向，徐龍章不僅將所有的夜不收都派遣了出去，甚至連自己也上了前線，去偵察敵軍的大營，可見其志在必得之心。
“夜不收，閻王老爺也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