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趙鳳英受辱得良師

第七章：趙鳳英受辱得良師

劉惠恕

且說黃義明因康熙皇帝來訪，相談甚洽，在送走康熙帝一行后，次日便收拾完行裝，叮嚀妻子朱雲霞照顧好養父，叮嚀劉宏業勿鬆懈對庄務管理，又辭別家人後，便騎上庄中一匹健馬，走向赴南邊的旅途。

黃義明由浙江餘姚出發，一路朝西南方向前行，過紹興，經杭州，過南昌，經長沙，赴貴陽，抵昆明，最後來到了大理。在大理稍事休息后，又繼續西行，最後翻越海拔三千三百餘米的尖高山，度過大金沙江的上源恩梅開江，便來到了盧桂生所建逆倫邦的控制區。這一路上所過關塞甚多，由於黃文明所過的清軍控制區，持有康熙帝欽賜文牒，又盡量避行三藩王的控制區，倒也相安無事。

而渡過恩梅開江后，便是江心坡地了。這一坡地沿大金沙江上游東西兩源恩梅開江與邁立開江展開，向南流至密支那城北百里處的圭道后合一，呈倒三角狀，地域北寬南窄。由於兩源之間的坡地臨江徒峭，是以得名。江心坡方約十萬里地，其上所居多漢人，亦雜居有壯、苗、彝、瑤族、白、傣等其他族人。這一地域原屬明代雲南承宣布政使司管轄，后被李定國的大西軍控制。李定國兵敗，方被盧桂生所佔，資以建立逆倫邦。

黃義明來到江心坡地，正逢當地集市，右側為徒峭的恩梅開江江崖，左側為街市兩側擺放的服裝攤，瓜蔬攤、日用百貨攤等等，人頭擁動。只見一位身材高挑、相貌絕美的女子被幾個男人扒光了衣服，捆住雙手，在集市遊街。其中一個男子手中敲鑼高叫：美女小偷，當街偷衣服，抓住扒光遊街。另一男子手中拿旗，上書美女小偷展覽。另兩男子強行推着女子雙督臂向前行走，滿臉淫笑。後面跟的是數百人的看熱鬧的人群。女子則嘴中高叫：惡狗張，我死了變鬼也不會放過你！

黃義明當街擋住幾位男子道：你們如此欺侮、污辱一位弱女子，還有無王法可言？是否知道羞恥？快把女子放開！

不意當街打鑼的男子開口罵道：哪裏來的老畜生多管閑事，在江心坡，我的話就是王法！說罷舉手對黃義明便打。黃義明用手輕檔了一下，就聽咔嚓一聲，對方手臂已斷，無法抬起。黃義明又隨即起腿，將打鑼男子踢翻至距街心數米開外的江崖邊掙扎不起。那群押女子遊街的男子見突生變故，不覺吃了一驚，頓時放開手中女子，各抄手中傢伙朝黃義生打來，但只幾個回合，一群人都被黃義生打倒在地。而得到解脫的女子突然朝江邊跑去，起腳將先前被黃義生踢至江邊的男子踢入前方梅開立江的萬丈江崖之下，緊接着便縱身欲跳下萬丈江崖。黃義明見狀，手中提起一先前打倒在地的惡男朝江邊拋去，恰巧將受辱女子擋回。受辱女見狀，又雙腳並用將該男子踢下萬丈江崖，自己再欲向江心躍下。黃義生見狀，順手揚起路邊布攤上的一卷綢布，而綢佈展開恰好捲住該女子身軀，將其拖回岸邊。此時一群女子急奔向前，死死拖住欲自盡的女子，幫助其解除手臂纏綁的繩索，給她穿上衣服，並勸說道：來日方長，鳳姐切勿自尋短見。

此時受辱女子來道黃義明面前說道：奴家無端受辱，實不欲再生，不欲老丈兩度出手相救，是不是因看中了我，想納我為妾？

黃義明回答道：老妻在堂，下有子侄，老夫豈敢對姑娘有非分之想！

受辱女子又道：既然如此，奴家受辱實不欲再生，老丈又何苦阻攔我自殺？

黃義明道：你無端受辱，徒死何益？你為何不想着為自己報仇呢？

受辱女子冷笑一聲道：我又何嘗不想為自己報仇呢？只是我一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報得了仇？

黃義明道：我見你身骨奇佳，是練武的好料子，你何不拜我為師呢？待你武功練成，我自然會帶你去報仇。

黃義明一句話點醒了受辱女子，該女子頓時跪地給黃義明磕了三個頭說道：師傅在上，請收奴家為徒，以便異日武功練成，報仇雪恨！不意受辱女子話剛說完，先前勸受辱女子勿尋短見的其他女子也一齊下跪，給黃義明磕頭，嘴中亦高叫：師傅在上，請收奴家為徒，以便異日武功練成，報仇雪恨！而周邊更有數百名女子見狀，亦一起圍着黃義明磕頭，要求收為徒弟。

黃義明見被眾女子圍着磕頭也不是事，連忙叫道：快快請起，可與我細說緣由。

原來被辱女子名趙鳳英，是附近村裡一家有錢人家。剛才被黃義明打倒、被趙鳳英踢下江岸的男子名張伏生，是附近山寨的寨主，也是這一鄉村的實際統治者。因其好養惡狗傷人，而被民眾稱作惡狗張，其山寨被稱作惡狗寨。趙鳳英受辱事件的起端以及眾女子給黃義明磕頭拜師的原因，據眾女子七嘴八舌地所述，其情況大致如下：

此地原名好古城，土田肥沃，人煙稠密。因有恩梅開江、邁立開江以及橫斷山脈、高黎貢山與中原阻隔，民風古樸。雖屬大明雲南承宣布政使司管轄，但皇室租稅，往往不能徵收到此，因此生活富裕。民之所學，但《三字經》、《四書》、《五經》，民風所向，真如《禮記大同》篇所述：“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舉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但是明室之亡，很快改變了這一帶桃花園般的生活。先是南明抗清失利，有南明重臣堵胤錫（1601—1649年）之弟堵胤貞將軍移軍至此。堵將軍待民如子，與民同勞作，民生尚安。但時隔未久，有一自稱“逆倫大將軍”叫張貴遠的人，帶兵打至城下。此張貴遠即現今逆倫邦的邦主，武功十分高強，堵將軍出城力戰身死，張貴遠隨即率軍入城，殺光了城中所有青壯年男子，僅留下婦女和老年人為之種地交糧。張貴遠又平毀了好古城垣，把這一帶叫作“因姜揚”村，在附近山頭上建立起惡狗寨進行統治，派自己的心腹張伏生當寨主。而此張伏生，也就是剛才被黃義明打成重、被趙鳳英踢下江崖的“惡狗張”。而張貴遠在平毀了好古城后，又繼續帶兵北上，打下了原被堵胤貞將軍控制的整個江心坡地區，建立了老戲台、毒鼠關、正壼關、反壼關四道關卡。此後又率兵渡邁立開江，進入了野人山地區。其先奪取胡岡谷地，建立起蝴蝶關與五洞關卡，又由五洞上山，在野人山的主峰本帕峰上，夯土立基，建立起了逆倫邦的邦城。逆倫邦邦城建成后，張貴遠又回師江心坡，沿下行水路攻佔了密支那城。由此派出水軍順江流直下孟加拉灣，建立起龐大的邦國，儼然成為南洋霸主。

而此張貴遠在立邦之初，生怕無人聽令，命其情婦成紙令掌教化大權。此成紙利原西南夷侗王之女，貌美好淫。為討張貴遠歡心，規定江心坡青年女子必須每年參加選美比賽，所謂“選美”，即強迫青年女子脫除衣物，着比基尼服，這種服裝又叫“三點式”，即由上下兩塊極小布片組成的內衣。其雲這種內衣是在三千年前由古希臘人發明，西洋女子裝這種服裝形正成新風，他們從來自西洋的傳教士手中購得此種服裝，大量仿製，便叫當地青年女子穿着表演，擺出各種姿態，以相貌和“三圍”（胸圍、腰圍、腚圍）定勝負。獲勝者給予金銀獎勵，並送到幫主處進行歌舞表演，充當邦主情婦。當地有少數無良或貧困無着女子，樂於參與這種選美比賽。而當地多數青年女子不甘受辱，堅拒參加。今日受辱女子趙鳳英，以貌美聞名遠近，父兄皆戰死於好古城保衛戰，其母則自殺而死。此趙鳳英又因年稍長被村裡年輕女子推為大姐。張伏生為討好邦主，派人到近村強迫年輕女子參加選美比賽，在趙鳳英帶頭抵制下，堅拒不從。張伏生懷恨在心，決意報復，就趁村人今日集市機會，帶人強行污辱趙鳳英，以藉此恐嚇全村拒絕參加選美比賽的年輕女子。

黃義生問道：此張伏生惡狗寨如此胡作非為，當地難道無王法可依嗎？

眾女子回答道：此處原行大明律例，人犯事，有三堂會審，民有不服者，可擊鼓鳴冤，法律也算得公正。只是這成紙利十分可惡，怕行大明舊律，難以服眾，另創新法。其一為佑惡少法，其曰：凡十四至未滿十六周歲人，屬未成年人，其犯罪，不予刑事處罰，亦不公審。此法一頒，民生大亂，有惡少憑力傷人、強姦婦女者皆不受法制裁，其犯罪又不得公開審理，犯罪者頓失國法約束並羞恥之心。更有家長欲為惡、尋仇者，自不出手，而嗍使未成年惡少行之。而受欺者，非婦女老弱莫屬。

眾女子又道：此成紙利怕人心不服，又另頒易風俗法，令人砸岳廟，焚《三字經》、《四書》、《五經》，另頒《逆倫新義》。謂之：昔人以孔孟之言為是非，以岳武穆精忠報國為人倫表率。又以蘇武之節、文山之死為忠。今逆倫邦立，一切當以邦主所言為尚，另立新風。便令民相互糾劾，以效忠邦主為忠。又強迫年輕女子，以竟相脫衣選美之為尚，夫婦因此起猜，家室瓦解者眾，至此民風大壞。成紙利又設護狗法，雲狗命至貴，凡人無故傷狗者入刑，而狗傷人至咬人至死者，則不予處罰，雲狗不懂事，人何須與狗較真。此法實為方便惡狗寨驅犬傷人。惡狗寨主依此法常驅群狗圍堵青年女子，強其脫衣參加選美，不從則驅狗咬之，有剛烈女子因之被咬死者。另有無主野狗，時常街頭亂串，年咬傷人者眾，街頭狗糞堆積，臭氣熏天，百姓敢怒不敢言，不敢驅。此成紙利仍恐民不服，又白張貴遠設司法司以審民。張貴遠以其另一情婦情李青為司長，於附近鯨山頂設司法衙門，凡審案，顛倒訟詞，以交錢多寡為勝負，民有冤屈，無處可伸。

聽眾女子敘述及此，黃義明大致弄明白了盧桂生設逆倫邦為惡之由，以及何以眾女給自己磕頭部下跪、要求拜師學武的原因。便取出康熙皇帝所頒文牃讀給眾女子聽，並告訴大家說：此逆倫邦主張貴遠，本名盧桂生，實大奸大惡之人，我來此目的，即奉皇命除此惡賊，還百姓昔日自在生活。不知大家是否願隨我組建成軍，討伐此叛逆？眾女子齊呼：願意。

黃義明道：既然如此，我明日便教授大夥武功與陣法，爾等雖說女子，體力弱於男子，但生長西南，由生天足，攀山涉水，與男兒無異，只要教習得法，一樣能戰。但在此我先須與大家約法三章，以見與逆倫邦旨之別，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眾女子齊聲說好。

黃義明便道：其一，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過失犯罪者另計。黃義明解釋道：此條為漢高祖劉邦入秦都咸陽時，與關中父老所約。亂世用重典，廢逆倫邦立佑惡少法，凡青少年出自惡意有意殺人、姦汙婦女者，即便未滿十六歲，亦當與成人同罪。

眾女子齊聲說好。

黃義明又道：其二，尊重婦女人格，廢強迫女子脫衣選美法。黃義明解釋道：“選美”之法大惡，一是脫衣競美，長天下淫邪之風。二是構成對醜女的歧視，因天下女子雖眾，但美女實稀，多數為相貌尋常者。以貌美取人，讓尋常女子何以為生？日後相女，當以敬國事為忠，善待雙親為孝，友善鄰里為仁，克盡職責為義，以善琴、棋、書、畫為藝。五者俱全，當為內美。日後選女，當以內美為尚。

眾女子齊聲說好。

黃義明又道：其三，廢護狗法，惡狗傷人，罪及主人，狗咬人至死，狗主抵命。黃義明解釋道：儒家以天地人為三才，其中天能生物，地能載物，人能役物，是以為萬物之靈。人命至貴，豈能與狗命同？自古以來只聞為人法者，未聞與狗立法者。

眾女子又齊聲說好。

黃義明說道：既然大家都認為好，有意隨我組軍練武者，明日五更可聚於此地，我們先組軍練武，成軍后當先克惡狗寨，滅鯨山司法衙門，再另起城垣，參古時“三堂會審”制度立護城新法，然後再討伐逆倫邦，復中華一統天下。

眾女子又齊聲稱好，只是有女子不解何為“三堂會審”古法，黃義明道：此事容日後另議。

2021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