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別
“小子,你的實力證明了自己,你這既然承認了殺人之事,認下了這殺官殺兵之罪,那我可以不再攻打鹿寨,只處罰你一人。”
“真的?將軍,初一謝過將軍,感謝將軍明察秋毫,不罪及無辜。我也替鹿寨所有人謝過將軍的不殺之恩。”
“鹿寨,我可以放過,但你~卻是罪大惡極,死罪難逃!”
拓拔烈突然加大了音量,瞪着初一,一股濃烈的殺氣直接撲面而來。
“我來此請罪之前,具已想清,只要鹿寨能逃脫大難,我死又何妨。”
初一感受到濃烈殺氣,並未膽怯,而是抬起頭,與拓拔烈對視着。
“那個野~驢~蛋~子呢?可是在將軍帳中?”
帳外一個雷公般的聲音,好似打雷一樣,看來這人是故意把鹿寨的鹿叫成野驢。
初一眉頭一皺。
“達奚將軍,你請稍等,待我稟報將軍。”
“快點,快點。”
“讓他進來吧。”
拓拔烈話音還沒落,“唰”一頭黑熊一般的身軀,已經扒開帳門帘子闖了進來。
黑熊一眼就看見單膝跪地的初一的背影。
“你站起來,轉過身來,老子要看看殺我族兵的野驢蛋~子,長了個什麼球樣。”
初一沒有動,目光始終看着拓拔烈,拓拔烈點點頭,示意初一。
初一這才站起身,轉過來。
還沒看清眼前之人的長相,就見到一個斗大的拳頭襲來,帶着破開空氣的“呼”聲。
初一左手抬臂一擋,巨大的衝力傳來,初一連退兩步,右腿后撐穩住身形,這才看清眼前,一個身高近兩米,臂大腰圓的人,只穿了甲胄,未帶頭盔。
溜光的腦袋,滿臉的橫肉,眼睛鼓得像銅鈴,矮塌的鼻樑下,張着一張大嘴,腮邊的鬍鬚,短黑濃密,活脫脫像頭黑瞎子。
“還不錯,能接住我一拳,再接幾拳試試。”
黑瞎子再次揮起拳頭砸了過來,初一不退反進,也是一拳對着黑瞎子的拳頭打去,“嘭”一聲巨響,兩人各退一步。
“咦?!”
這次黑瞎子閉住嘴再一個健步衝來,初一也一步上前,“噼噼啪啪”雙方互懟了十幾拳。
“好了,都停手吧!”
拓拔烈聲音不大,但是很起作用,語氣里很有威嚴。
“將軍,我打得正爽啊,你怎麼讓停了啊!”黑瞎子打雷般的聲音響起。
“他殺了你的族人和族兵,你看怎麼處置他啊?”
拓拔烈慢悠悠的問道。
“要不斬首,首級高掛轅門,示眾三日,達奚格日,你看怎麼樣啊?”
“啊?!將軍,這是不是有點可惜了,這是個人才啊,有勁!他是真有勁,打得我的拳頭都有點疼了。”
一番打鬥,達奚格日反倒對初一升起來了惜才之心。
他自己可是鐵甲軍里第一勇士,就是放眼整個丹遼,那也是有數的猛士。
“那怎麼辦?他可是殺了你的兩個族人和近百的族兵啊!”
“那算個球,再說,要不是那兩個傻蛋想撈好處,帶人想去敲詐鹿寨,那也不會發生這事,我來,本就不是給他們報仇的,我是聽回來的族兵說,他們遇到了個殺神,我這不聽到,他來將軍這裏了,就特意來看看嘛!嘿嘿”
達奚格日邊說邊撓撓自己的光蛋腦袋,一張醜臉居然展現出了害羞之意。
“那你說,怎麼處理他啊?”
拓拔烈含着淺笑看了達奚格日一眼,又看了初一一眼,初一停手后,就站在原地面向著拓拔烈,面無表情。
“那就把他賠給我,算是彌補我家族的損失。”
“喲!你這獃子倒是打得好算計啊!就你那兩個回來也要被我砍頭的族人和幾個族兵,就想換得一個和你打成平手的猛士?你也是真敢想!”
初一聽到這裏,感覺自己這事,好像彎道遇岔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了,已經和自己當初的想像,完全不搭邊了。
“將軍,聽你說,我好像也沒犯什麼大罪吧?”
“你閉嘴!”
拓拔烈和達奚格日一起對初一吼道。
“你殺了那麼多人,還沒罪了?!你想什麼呢!你別說話,乖乖的等候處置,這個達奚將軍就是你這事兒的苦主,你知道嗎!我正在想辦法安撫苦主的情緒。”
“我苦啊,拓拔將軍,我是真的苦啊,這樣,你把他給我,我就什麼苦都沒有了。你看怎麼樣啊,將軍,嘿嘿”
“達奚,我可以把這小子給你,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給你,他是醫巫震大人的親孫子,是不能給你的家族當奴隸的,不然的話,全丹遼的醫巫都會收拾你家的。”
“他是醫巫震大人的親孫子?醫巫不是都不婚配的嗎?哪來的孫子?!”
“這你別管,我給你的意思是,他以後就在你手下當兵,從小兵開始做起。”
“好,沒問題,這也可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準收他為你的親兵,就去你手中的先鋒營!”
“將軍你這事辦的,真的是,哎!”
原來達奚格日還真的是這樣想的,等到了他的軍中,就馬上收初一為他的親兵。
“初一,雖然你是醫巫震大人的孫子,殺的也是想貪贓枉法的人,但是,畢竟是殺人了,念其又是主動認罪,所以從輕發落,反正你們鹿寨也要抽丁徵兵,那就罰你服役軍中,去先鋒營當罪囚兵,你可願意服從這處罰?”
“謝拓拔將軍從輕發落,初一情願受罰。”
“那好,就這樣,達奚格日,你帶他去你軍中吧。”
“是,將軍”達奚格日滿臉高興,一張醜臉更丑了。
“等等,拓拔將軍,我~能不能回鹿寨一趟,告訴寨子裏,免得他們不知道情況,擔心我,還有,我的刀能不能還給我,我用着習慣。”
拓拔看着初一,沉默了一會兒。
“好,你的刀讓人馬上拿給你,你現在就回寨,但是,我要給你說清楚,明日辰時,軍中報道,遲則視為逃兵,鹿寨,全寨連坐,這是軍法,不可妄顧!否則軍法無情!”
“謝拓拔將軍,初一一定按時報道,絕不辜負將軍恩情!”
初一單膝跪地,右手用力的拍按在左邊心口處,心情很是激動。
“哈哈哈哈哈哈”
拓拔烈和達奚格日都發出開懷大笑,初一心裏也是欣喜異常。
初一提着他的砍柴刀,站在營寨轅門外,回頭看了看軍營,大步飛奔向鹿寨,剛跑出沒幾步。
“初一,初一。”
草叢裏有人在叫他,初一朝聲音的地方看去,布昆和一個狩獵隊員匍匐在那裏,一邊喊他還一邊在招手。
“布昆叔?你們趴在這裏幹嘛啊?快起來。”
“別,小心點,別被軍營里的人發現了,我們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斥候都回營了,才匍匐到這個位置的。”
“起來吧,布昆叔,已經沒事了!”
“什麼?沒事了?怎麼回事?初一你快說說!”
“布昆叔,咱們先跑回寨子再說吧,我的時間有限。”說完,初一就拔腿向山上跑去,“哎,這孩子。”布昆無奈,也只能跟在後面一起跑了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不再追究鹿寨的責任了?”長老躺在大屋前的草堆上,布魯在一旁急切的問到。
“是的,但是我得受罰,加入先鋒營當罪囚兵。”
“罪囚兵,先鋒營?!那是戰時戰損最嚴重的一個營啊,不能去,初一,咱不能去。”長老在草堆上掙扎着起來。“那個先鋒營,一開戰,就是九死一生啊,那太危險了!初一!”
“沒辦法了,現在只能這樣!這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長老,布魯叔。”
大家都沉默了,誰都沒在出聲,大家都知道,現在可能還真的就只能這樣了。
“那就等醫巫大人回來再去,醫巫大人說不定有辦法!”
“長老,我現在已經算是入伍了,將軍特批我回鹿寨來,給你們說明情況的,明早辰時,我必須回到軍營,不然就會按逃兵處理,鹿寨也會被連坐的。”
“哎!那就是沒辦法啦?”長老無力的倒回草堆。
“布魯叔,依朵和不離呢?我怎麼沒看到她們啊?”
“在大屋的洞裏,我讓人給她們關進去的,不然那丫頭早就帶着不離下山去軍營找你了。”
長老又撐起身子,“你快進去看看她吧,一直在哭,真的心疼死人了,哎!”
初一一陣風跑進大屋,來到洞前,裏面傳來一邊抽泣一邊歌唱的聲音。
“不離,這是初一最喜歡的小調,你聽,好聽嗎?”
“好聽,一直都好聽!”
依朵坐在地上,聽到聲音抬起頭,痴痴的看着初一,沒反應過來。
“初一!”
依朵剛站起身,一下又摔下去,可能是在地上坐得太久了,腿都麻了。
初一幾個大步衝上前,一把抱住了依朵,抱的緊緊的,死死的,依朵也抱着初一的脖子,死死的,緊緊的。
“我以為你死了,我真的以為你死了”依朵邊哭邊說,還用小拳頭捶打着初一的後背。
“沒事了,都沒事了,誰都不用死了!”
依朵什麼話都沒說,只管在初一的懷裏哭,哭着哭着沒有了聲音,初一感覺了一下,發現依朵居然在他的頸窩睡著了。
這一整天,她太難過了,擔心了一天,哭了一天,體力都消耗完了,現在初一回來了,沒有事了,她放下心來了,她太累了!
初一輕輕的抱起依朵,輕輕的走出大屋,回到了他的草木屋,他早就從吉澤的口中知道了,這間草木屋本來是依朵的,他來了,就在這間屋裏,依朵為了救他,照顧了他三天三夜,才把他救了回來。後來他醒了,依朵乾脆就把這間草木屋送給了他,自己回到了布魯的草木屋裏。
初一把依朵放在褥子上,再蓋上一床褥子,然後坐在褥子邊,拉着依朵的手,就這樣坐着,看着。
依朵微微的鄒着眉,睡得很香,很沉,她確實累壞了!
天色開始發白了,天就要亮了。
卯時了,該出發了,必須在辰時回到軍營,不然後果嚴重。
初一輕輕的鬆開手,從脖子上取下狼牙,輕輕的放在依朵的手裏,慢慢的退出草木屋,不離緊緊的跟着他,一步不離。
寨子門口,布昆扶着長老,布魯和吉澤在一邊陪着,很多知道消息的狩獵隊員站在自己的草木屋門前,大家都沒出聲,默默地看着這個十五歲的男孩,看着這個為了全寨子,一個人付出的男孩。
“初一,苦了你了,現在只能先這樣,等醫巫大人回來,一定能夠再想到辦法的。”長老被布昆扶着,身子還顯得很虛弱。
“長老,我沒事兒,多的話,我也就不說了,感謝寨子這五年來對我的照顧,為寨子出一份力,我心甘情願。”
“不離,你就不要跟着我去了,你就在寨子裏陪着依朵吧!”
不離低下頭哏哏唧唧幾聲,彷彿在抗議,腳步還是一步不離的跟着初一。
“讓它跟你去吧,我聽說罪囚營是不管這些的,只要能上戰場,什麼都行,反正在他們眼裏,罪囚營就是為了消耗敵人的戰鬥力的,依朵這邊有我和吉澤,你不用擔心。”
布魯上前幾步,雙手拍拍初一的肩膀,“你在軍營人生地不熟,不離在你身邊還能陪陪你,我想就是依朵,也會這樣決定的。”
初一想了想,點點頭“不離,那就跟我走,咱倆不離不棄。”
天色開始大亮,初一在晨曦里夾着曙光走出鹿寨,大步走下山,走向軍營,走向他未知的命運。
緊緊跟隨他的只有一匹狼,一匹雄壯威猛,聰明狡詐的狼。
它的名字叫“不離”,初一親自取的名字,意思是不離不棄。
草木屋衝出一道身影,飛快的向著寨門跑去,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到了寨門外,看着遠方的山路,已經沒有了人影。
“初一,初一,初一”
一聲聲吶喊,聲嘶力竭的吶喊,接着就是哭泣,就這兩天,依朵流得淚水,比她十五年加起來的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