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琴聲?咒語?
“燕王劉旦遣特使祝廣陵王壽,送玉杯一對。”殿外執事高聲讀着來客的賀禮單,然後就進來一文官兩員武將,高高大大,不過都上年紀。說了幾句祝辭,遞上禮品,入座。
“趙王劉彭祖遣特使祝廣陵王壽,送寶劍一把。”
進來的是一員武將帶着一個文官還有兩個小姑娘。這武將二十齣頭,長得氣宇軒昂,威風凜凜;那文官雖已近四十,但面如冠玉,舉手投足間十分瀟洒。陳均儒見這武將威武,文官儒雅,心裏暗暗讚歎燕趙之地果然多壯士。
這雲雷呢,兩眼注意力全在這倆小姑娘身上。在前面一點的那姑娘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五官長得極致標準,水靈清秀,一身淺黃色的輕紗衣上綉着四五隻花蝴蝶,不,不對,那幾隻蝴蝶不是綉上去的,是真的蝴蝶。雲雷家後院中,這幾日常有這種蝴蝶在菊花叢中飛舞。她行走的時候,不禁衣袂飄飄,幾隻蝴蝶在她身邊繞,一會兒停在雲髻上,一會兒停在她衣服裙邊。
緊跟在後的這姑娘和自己妹妹年齡大差不多。雲雷看她雖是穿的粗布衣,長得卻是楚楚動人。手裏還抱着一把七弦古琴,看樣子應該是前面女子的侍女。雲雷心裏突然有些想妹妹雲雪了,也不知道他們到沒有到高郵湖的歸雲庄?
正當幾人經過雲雷面前時,穿粗布衣的抱琴侍女發現雲雷在盯着她們看。她也看向雲雷,她不看也罷,一眼過來,恰好和雲雷四目對視,那姑娘卻突然“噗嗤”笑了起來:“小姐,你看那兒坐着那人,長得多俊,可惜是個麻子。”
黃衣女子也看向雲雷,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但是強作鎮定說道:“靜秋,可別亂說,人家臉上哪有麻子?那是臉上的芝麻而已。”
這叫靜秋的丫頭笑着輕聲說道:“是啊,小姐,芝麻籽也是麻子啊!”
那前面的文官聽見二人說話,輕哼了聲,兩人把嘴合攏,依然面帶笑容緊跟在那文官後面。
雲雷見兩個姑娘在笑話他臉上有芝麻,便用手一摸臉上。原來是剛才雲雷在大快朵頤時,弄得滿臉的芝麻,果然滿臉芝麻和餅屑。這時雲雷這羞得滿臉通紅,狠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原來是趙國的賢侄來了。”劉胥認得這年輕武將,乃趙國太子丹的義子,叫劉橫。
“趙王遣侄兒來給王叔賀壽,知王叔喜歡收藏兵器,便令我等送上寶劍一把。”劉鐵橫遞上劍匣,宦官接過奉上。
劉胥打開劍匣,拿出劍欣賞了一下,“可是趙國地同爐中所鑄之劍?”
“正是!”
劉胥合上劍,點了點頭,道:“多謝趙王美意,本王定會好好收藏。”
身後那文官上前道:“趙國新任內史曲商,參見廣陵王殿下。”
劉胥見這人面如冠玉,舉止瀟洒,便道:“你就是曲商?我聽說新任趙國內史氣宇軒昂,今日能見,果然與常人有不同,實乃本王之幸。”
“久聞殿下對寶劍鑒賞功夫獨到,不知此劍如何,可否中意?”曲商道。
“曲內史既然有此一問,本王就實話實說了。”劉胥又將寶劍取出,端詳一番道:“此劍裝飾倒是十分精美,雖然劍身質地十分普通,卻是出自天下第一爐的地同爐,也非平常寶劍了,本王還是喜歡的。”劉胥道。
劉橫道:“王叔莫怪,實不相瞞。近年我大漢連年對匈奴作戰,北征將士所用兵械,大多由我趙國所鑄。而鐵礦產量每況日下,已無上好精鐵。”
劉胥呵呵笑道:“不怪,不怪。我與趙王同為大漢之王,而且他還是本王的叔叔,他老人家有心賜晚輩禮物,還請二位替我多謝趙王。”劉胥早就看到曲商劉橫身後的兩個美女,忙問道:“曲大人,你身後二女子是何人啊?”
“啟稟殿下,這是小女縈蝶和其侍女靜秋。”
“臣女曲縈蝶。”
“賤婢靜秋。”
“參見廣陵王殿下。”
劉胥本是好色之輩,見二人長得不俗,忙道:“不必多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曲縈蝶和靜秋。
“殿下,小女縈蝶略懂音律,特來給大王祝壽。”曲商道。
“好好好好,那好得很,快入座。”劉胥雙眼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兩姑娘,而且不知不覺張開了嘴。
“小姐,這王爺好無禮”靜秋扶曲縈蝶坐下。
“我知道,要不,我們教訓他一下。”曲縈蝶看着靜秋。
“嗯,讓他不要小看了我們。”靜秋把古琴放在案子上。曲縈蝶假裝轉軸撥弦調試古琴,發出幾聲輕微的琴聲。隨着琴聲,一隻蝴蝶從曲縈蝶身邊飛向劉胥,眼看就要飛入劉胥口中。
靜秋可樂壞了,輕聲道:“小姐,小姐。進去了,進去了。”
突然,傳來一陣低沉咒語,那蝴蝶兩翅僵住。未能飛入劉胥口中,卻藉著力道扑打在他臉上,用生命的最後掙扎,把那彩粉撲騰得劉胥滿臉都是。慌得劉胥又是閉眼,又是亂抓。着實把這堂堂廣陵王弄得有些難堪。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本來能飛入他口中的,難道?”靜秋一臉疑問。
曲縈蝶說道:“靜秋,看來我倆不能再亂來,有高人在此,被發現就要闖大禍了。”她忙收了琴聲。
雖動聲音不大,且動作自然,又坐在後排,但仍然被劉胥身邊那女子發現,而且已經知道,是這趙國來的倆姑娘在搗鬼。剛才的咒語就是她所念,此時正惡狠狠地盯着曲縈蝶和靜秋。
嚇得倆人大聲不敢出,莫說被廣陵王知道了,就算被她爹發現了,也肯定是要被重重懲罰的。此時兩個低着頭,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兒。
劉胥收拾停當,一臉茫然,自言自語道:“那兒來的蛾子,弄得我到處是這花花綠綠的灰,還怎麼見人!”回身問那身邊的偏髻女子,“李女須,你們苗疆四方聖教整天和蟲子打交道,你認為這是什麼蛾子?”
“殿下,四方教有巫、毒、蠱、醫四種方術流派,臣所習的乃巫術,對蠱蠶一無所知。不過這隻蛾子,我還是認得,乃是北方飛來的妖蛾子,叫枯葉妖蝶。”這李女須在說“北方飛來的妖蛾子”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極大。
劉胥說了句:“枯葉妖蝶?”說完繼續正坐迎客,對剛才曲縈蝶和李女須小爭鋒卻渾然不知。
這邊的曲縈蝶聽了不是滋味,但又不敢吭聲,心裏憤憤不平。
靜秋悄悄地說“小姐,那個婆娘在罵我們呢。‘北方飛來的妖蛾子’!我們來自趙國是北方來的,這明明就是枯葉蝶,她偏說是枯葉妖蝶!”
“噓,別說話了,沒點破咱們,已經不錯了。你沒聽見她是魔教四方教的巫師嗎?咱們不是她的對手。”曲縈蝶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心裏早把這份仇記下,狠不得馬上就給這個叫李女須的女子喂一滿嘴的飛蛾!
所以“女人心,海底針”,這話一點也不假。陳均儒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搖了搖頭,喝了口酒,回頭看了一眼雲雷。
這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把陳均儒嚇了一跳。只見雲雷滿臉通紅,頭上還熱氣似生火的煙囪一樣,不斷冒出來。雲雷雙目緊閉,緊咬牙關,像是在用力抗拒着什麼,而且意識都有些迷糊。
原來剛才雲雷也在全神貫注看曲縈蝶,她的枯葉蝶飛向劉胥時,突然聽到李女須的輕聲咒語,便覺得自己血液像被燒開了一樣。
“雷兒!”陳均儒見不妙,作為內外功兼修的高手,見雲雷的情形,同弟子們有時修鍊內功時走火入魔的情形相似,所以不動聲色將其扶到殿上一角落,用自己的真氣幫其輸導。
陳均儒感覺自己的真氣如石沉大海一樣,自己輸多少都不見真氣在雲雷運轉,像是被雲雷吃了一樣,但還是身體溫度在降低。
好在陳均儒內功雄厚,就用真氣一直“喂”着,好在有效果,雲雷的體溫一直在降。
過了一個時辰之久,雲雷才慢慢恢復意識,醒了過來。
“陳莊主,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醒來就好。”陳均儒正要收了功,都有些氣喘吁吁,“好小子,耗了我近七層的真氣。”
“真氣是什麼?”雲雷莫名其妙地問。
陳均儒正想收功后,給他講真力就是內在的混沌之力,是催動外功招式的一種力量。可還沒來得及收手,自己剛才輸給他的真氣全部倒流回來。
陳均儒十分驚慌,卻又不敢動。多年的修為告訴他,真氣流動如水,若任意斷流,必然會肆意亂串,輕則多年來的功力盡毀,重則喪命!何況從雲雷身上倒流的真氣似洪水一般,直得默念引導之法,將迴流的真氣一一收入丹田之中。
“雷兒,你也別動,你身上的真氣正在倒流過來。”
“我怎麼什麼也感覺不到?”
“也別說話,好好坐着就行。”
“是,莊主。”
一會兒,陳均儒見來的真氣慢慢變小,才小心翼翼斷開,又自己將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一周天,發現自己的真氣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多了三層。自己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要想多出三層真氣,恐怕要十來余年,和雲雷認識不到一天,就多了這十年的功力;憂的是這雲雷看來遠遠不是天生神力那麼簡單,他體內到底藏着什麼樣的力量?
就在陳均儒給雲雷輸導真氣的一個時辰里,顯陽殿內早就人山人海,殿外的客人幾乎都進來了,留下沒進來都是些馬夫力工之類。
“陳莊主,這琴聲真好聽,內心好平靜,剛才心亂如麻,身上如火燒。這琴聲一響,我覺得全身都舒服透了。”雲雷道。
其實壽宴早就已經開席了,曲縈蝶彈奏起了古琴,雲雷是聽着琴聲慢慢醒來的。剛才陳均儒專心致志在給雲雷輸真氣,聽見琴聲,並未在意。雲雷這麼一說,的確優雅動聽,似乎所有煩惱、憂愁能通通忘記。
陳均儒一想,對啊,讓雲雷恢復意識原來是這琴聲。又一想,那讓他身似火燒的是什麼呢?他將之前的情形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難道是那苗疆巫女李女須的幾句咒語,還是那塊高郵湖裏打撈起來的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