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大幕拉開(一)

第九章:大幕拉開(一)

華北方面軍第1軍吉木貞一所部的突然南下,不僅使一戰區黃河河防失守,令隴海線在義馬一帶被切斷,該部更與第12軍土橋一次所部以及第11軍兩個陳兵於唐河一線的師團遙相呼應,隱約間形成了一種對一戰區主力包圍殲滅的態勢。這讓一戰區、五戰區所面臨的形勢急劇惡化!

在確認日軍吉木貞一所部加入豫西戰場后,被何應欽拉到參謀部協助的白崇禧就喟然長嘆道:“一戰區大勢已去啊……”

在吉木貞一所部加入戰場后,不算整天發動空襲的日軍航空兵,僅日軍對一戰區投入的地面攻擊兵力就已達到了二十多萬。裝備精良的八個步兵師團和兩個步兵旅團本就夠蔣、湯所部咬牙應付的了,而日軍那支配有五、六百輛戰車的戰車集群,更發揮其機動性強、突擊力兇猛的優勢,在一戰區內部橫衝直撞,把蔣、湯兩部防區給割裂的支離破碎。在這種情況下,也就難怪白崇禧望而興嘆了。

白崇禧此前曾提醒過何應欽要命令一戰區加強黃河河防,以防吉木貞一所部過河南下。儘管他的提醒只是泛泛而談,並非着重強調或具體方案,但何應欽卻無法否認小諸葛的先見之明,也難以推脫自己作為參謀總長而在這一問題出現的疏忽。

“健生,一戰區的局勢確實已然敗壞,可現在洛陽、偃師、南陽等要地仍在我軍手中,眼下命令各部後撤還是早了些,最好能憑藉已有工事再和敵人周旋一陣再後撤。”想到白崇禧曾經提過的一戰區局勢敗壞時將有生力量撤到豫西南山區以憑藉地利和日軍周旋的建議。何應欽便說道,“現在要是下令後撤,那非放了羊不可!”

“戰敗之後。確實不能倉促後撤,那隻會給敵人創造殺傷我有生力量的機會。”白崇禧點頭贊同后,卻又指點着地圖建議道,“小敵之堅,大敵之擒,為免我軍各部被日軍各個擊破,前方也不能一味固守,而應有組織的交替掩護,在逐次抗擊中有序後撤。若是能在豫西把日軍拖到冬天。那黃河封凍后,可命二戰區兵力南下,威脅日軍西進部隊的側后,盡量把戰線穩定在函谷關、熊耳山、伏牛山以東地區。另外,為穩妥起見,可命八戰區胡宗南部東進函谷關。在接應一戰區部隊後撤的同時,抓緊時間構築工事。”

“胡宗南部要是再東進。那八戰區可就差不多空了。這要鈞座同意才行。”何應欽嘆了口氣,隨即又有些不滿地說道:“閻百川那數十萬部隊現在裝備比中央軍還好不少,讓他在晉東南纏住吉木貞一的第1軍。可日軍都過河了,他那邊還懵然無知!真不知他都在忙些什麼!”

雖說白崇禧也對閻錫山為保存實力不和日軍硬碰腹誹不已,卻也不願見到何應欽把罪責推到那位昔日反蔣盟身,便替其分辨道:“從前方戰報來看,吉木貞一肯定是隱蔽南下。既然連黃河南岸的守軍都是等日軍大部過河后才發覺。中央也無法就此指責二戰區。再說,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何應欽想想眼下的局勢,也便悻悻然作罷,拿着擬定的方案與白崇禧一同去見老蔣。

此時的老蔣正為一戰區局勢的敗壞而驚怒交加。在見到何、白兩人時更怒聲說道:“閻百川失職!蔣銘三罪無可恕!”

“鈞座,眼下還是戰局要緊。”何應欽提醒了一句后,便把擬定的應對方案簡略地說了一遍,並向老蔣說道,“八戰區部隊東調的事,還請鈞座決斷!”

“三十四集團軍不能全部東調,至少要留下一個軍以確保關中、陝南西部無虞。”由於**和民眾黨武裝在,老蔣仍對陝西不放心,便決定道,“就把董釗的第16軍、李文的第90軍先調到函谷關!其他部隊做好準備,隨時待命!”

雖說老蔣鬆了口,可戰鬥力最強,也是中央軍嫡系中嫡系的第一軍,卻依然被保留在八戰區未動。-這令一旁親眼目睹的桂系幹將白崇禧心中暗自腹誹不已。

也就在重慶當局忙着調兵遣將以應對危局的時候,一戰區的戰事卻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在汜水失守、第96軍向嵩山方向敗退後,第四集團軍孫蔚如部便只剩下了一個第3軍趙壽山部。而趙壽山部只轄有第17和新編第35兩個師,該部原本在偃師、孟津一帶承擔河防任務,只是在汜水失陷而黑石關危急時才被蔣鼎文緊急調到伊洛河西岸固守。

在頂住了日軍第32師團等部連日來的猛烈攻擊后,孫蔚如部原本就已呈不支狀態。當華北方面軍第1軍過河后,吉木貞一便命岡本保之率領第36師團主力向孟津發起攻擊,同時,又以該師團所屬步兵第224聯隊及裝甲車第36中隊向偃師方向迂迴。

30日午,正當孫蔚如、趙壽山指揮部隊在伊洛河西岸和小鬼子的強渡部隊打得激烈的時,日軍第36師團的迂迴部隊卻突然出現在孫蔚如部側后,並隨即向前方部隊發起了裝甲突擊。

儘管蔣鼎文在率一戰區司令部撤離洛陽前,曾專門派人向第四集團軍通報了日軍吉木貞一所部過河南下的消息,並要求孫蔚如部加以防範,但因當時日軍機動部隊尚未過河,蔣鼎文和孫蔚如都未料到敵軍竟能在河西也發動裝甲突擊!

得到新編第35師師長孔從周自側後方報的消息后,趙壽山便焦急地對孫蔚如說道:“司令官,這仗不能再打了!東岸是小鬼子的第32師團以及部分裝甲部隊,頭是小鬼子的飛機,側后卻又出現過河南下的日軍。我們再頂下去,非給包了餃子不可!現在連戰區司令部都撤了,我們也該走了!”

在96軍李興中部轉進嵩山方向後。第四集團軍憑藉3軍頂着小鬼子的狂轟濫炸堅守了十多天,作為不受老蔣待見的雜牌軍,孫蔚如部的這一戰績足以對各方面交代得過去。

“劉霖沒守住河防,蔣銘三也從洛陽溜了,我們原本就是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堅守了這些天,又損失了這麼多弟兄,現在撤也說的過去了!”孫蔚如用力地拍了拍手中帽子的塵土,藉以發泄心中的悶氣。接着,把帽子重新戴好后,又決定道,“斷後的事,就由杜亭你來負責!一定要把犧牲的兄弟掩埋好,決不能讓他們的遺體讓小鬼子來糟踐!還有。要把受傷的兄弟都帶走!然後再把這裏能給小鬼子利用的,全毀掉!”

“保證完成任務!”趙壽山高聲答應之後。卻又問道,“司令官,那我們是西去洛陽和第十四集團軍會合。還是從別的方向走?”

“小鬼子都從側後來了,我們就是去了洛陽也白搭!再說,東、西兩邊都出現小鬼子的裝甲車,我們靠兩條腿肯定跑不過那些烏龜殼子!”孫蔚如指着地圖說道,“我們就從伊河、洛河之間向豫西南的熊耳山山區撤退!我先帶集團軍司令部到洛寧一帶。你在這先利用伊河、洛河再同小鬼子頂一陣!另外,我們都加緊和96軍聯繫,讓李實甫尋機率部跨過日軍在伊河東岸的封鎖線,早日與我們會合!可不能讓老蔣趁機把楊司令留下的這點老底子給吞了!”

孫蔚如交代清楚一應事務后,帶着集團軍司令部及直屬人員和傷員,趁日軍飛機彈藥耗盡返回機場的空檔,率先向豫西南山區退去。而趙壽山指揮部隊利用伊河、洛河這兩道天然屏障和小鬼子硬頂了幾個小時后,也趁夜色降臨的時機,向西南退卻。

第四集團軍這麼一撤,日軍第32師團和部分裝甲部隊便從工兵搭建的浮橋渡過伊洛河,向西邊的偃師、洛陽撲去。

“他娘的!孫蔚如竟帶着部隊撤向豫西南!”率領第十四集團軍余部撤到洛陽堅守的劉茂恩在得知消息后,氣急敗壞地指着武庭麟喝道,“你他娘的出的什麼餿主意?現在可好,我們困守洛陽,成了小鬼子的夾心餡餅啦!”

武庭麟哭着臉嘆道:“誰知道孫蔚如竟敢擅自撤退?還不經過洛陽?要是早知道如此,我們也走得了!”

“孫蔚如當初可是跟着楊虎城反過中央的!現在戰區司令部都都從洛陽撤離了,面有戰區司令官先頂着,他孫蔚如還有什麼不敢的?!”劉茂恩恨恨說道,“我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竟忘了這些茬子了!”

“司令官,要不你帶集團軍司令部先撤,我帶15軍先在洛陽頂一陣!”被劉茂恩一通斥罵,武庭麟一時意氣來了,竟梗着脖子說道,“洛陽這邊糧彈不缺,又有現成的工事,我帶着15軍的弟兄怎麼也能堅持十來天!”

“就憑你?大話誰都會說!”劉茂恩沒好氣地說道。

武庭麟的楞脾氣也來了,竟脫口說道:“我敢立軍令狀!”

劉茂恩眼睛一亮,既然有人願意在洛陽頂缸,那再好不過。當下,他便指點着武庭麟說道,“這可是你說的!那好,除了集團軍司令部和警衛我要帶走外,洛陽城內的一切兵力和作戰物資悉由你來調用!只要你能在洛陽堅守十天,那就是大功一件!”

“大功不大功的,等活着出去再說!”武庭麟滿也豁出去了,又道,“司令官真敢把洛陽交給我,我就真能守十天!”

從抗戰以來,特別是從衛立煌出任一戰區司令官以來,洛陽就開始進行了一系列城防工事建設。其後,自蔣鼎文出任一戰區司令官,並把戰區司令部設立在洛陽以來,城防建設又再次加強。武庭麟相信,只要憑藉洛陽周邊以及邙山一帶的鋼筋混凝土工事,以15軍兩個師,再加蔣鼎文臨走時留在洛陽城內的一個師,把小鬼子拖十來天還是有把握的。若是真箇丁點把握都沒有,以武庭麟這種混了二、三十年的老行伍。才不會僅僅因為劉茂恩言語相激就留下固守!

劉茂恩拍拍屁股也趁日軍尚未合圍的時機,帶着集團軍司令部沿着洛河向西南方向撤退。而西邊新安方向的第三十六集團軍李家鈺所部,也頂不住日軍第69師團的猛烈攻擊。開始敗下陣來。除了在函谷關留下一部兵力斷後外,第47軍主力也都跟隨李家鈺向西南撤退。當然,這個函谷關乃是漢代所建,也就是所謂的東函谷關,並非靈寶附近那個秦代西函谷關。

至於早先曾抵達新安一帶的蔣鼎文,在聽聞日軍重兵出現在澠池、義馬,沿隴海線西行通道被切斷之後,也轉而沿洛河向西南熊耳山區撤退。

一戰區黃河河防和隴海線守軍的過快敗退,固然有日軍兵力強大、火力猛烈以及突襲得手等原因。但也和各部守軍都希望坐等抗戰勝利到來的思想有莫大幹系。

在民眾黨武裝於41年夏出擊蘇、蒙,並接連殲滅蘇、蒙軍重兵集團后,國內一些有識之士就意識到抗戰勝利已相距不遠。而當珍珠港事件發生后,重慶當局以老蔣為首的軍政要員們更是喜眉梢。很多人都認為日本對美國開戰是自取滅亡,抗戰勝利已是指日可待。

受這種思想的影響,不但雜牌軍。甚至連老蔣的中央軍嫡系中都出現了保存實力,以待坐享勝利成果的將領。而一戰區司令官蔣鼎文在洛陽不戰而逃。更讓其他部隊將領有了學習的“榜樣”。大家的心思很簡單也很實際:既然堂堂戰區司令官都能變成打醬油的,一溜了之,那自家有樣學樣。也無可厚非!

而隨着第四、第十四、第三十六集團軍等部的過快敗退,不僅隴海線戰局出現了崩潰性的變化,其影響也波及到了仍在南陽至臨汝一帶堅持作戰的湯恩伯部。

在確認華北方面軍第1軍吉木貞一所部已對洛陽形成包圍態勢后,岡村寧次便命令第12軍司令官土橋一次指揮所部主力南下臨汝,與唐河一帶的第11軍兩個師團配合。一起聚殲湯恩伯部。與此同時,岡村又命戰車集群主力沿隴海線西進,以配合吉木貞一所部儘快解決洛陽之敵後,向西推進。

第32師團以及兩個旅團的南下,給臨汝一線正阻擊日軍第35師團的第13軍石覺所部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也讓湯恩伯感到局勢的不妙!

“河防被輕易突破,隴海線又敗得太快,這簡直就是崩潰!”接到有關戰況通報后,湯恩伯就氣不打一出來,“這讓我們還怎麼打?”

“自32師團和獨立混成第5、第6兩旅團加入臨汝一線后,我13軍已數次告急,東面日軍第3、第40兩師團又在猛攻唐河防線,這一個不好,只要讓日軍突破一處,那我們就是腹背受敵的局面!”第三十一集團軍副司令張雪中看着敵我態勢圖,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建議道,“司令,說不得我們也要做好撤退的準備了!”

“若單單是我一戰區的事情,有蔣銘三從洛陽不戰而退的先例,我也可以率部撤退!但現在不行啊!”湯恩伯長長地呼出一口悶氣,又道,“我部若是從南陽一退,首先受到牽連的就是李德鄰的五戰區。此公以前就因和我在作戰的見解不同而對我有成見,若是再給其口實,他肯定會跑到委座面前告我御狀!

況且,委座也來電要我們守住陝南的東部門戶。我們要是撤了,小鬼子可向西跨過湍河、淅水江,徑直攻擊紫荊關和陝南的商南!如此一來,我們的罪責可就大了!”

“可我部若是在這裏堅持下去,那只是一個死局啊!”張雪中提醒道,“可以預見,洛陽是拖不住日軍多久的。一旦吉木貞一所部解決了洛陽,或者該部僅以部分兵力先圍住洛陽,其主力繼續沿隴海線西進,即便在西函谷關至潼關之間攻擊受阻,該部也可憑藉其裝甲部隊機動性和突擊力量強的特點,轉而經由盧氏南下。若是如此,我部將面臨三面被圍的狀態,而吉木貞一所部同樣可經西坪進擊商南!”

“通明老弟,我又何嘗不知?”湯恩伯苦笑道,“可委座電令在此,現在隴海線已然崩潰,若是我們在這節骨眼抗令撤退,那後果可不是你我能擔待得起的!”

湯恩伯雖被人歸入黃埔系將領之列,但卻並非出身黃埔,只憑着老蔣的信賴才成為中央軍中佼佼者。與蔣鼎文長袖善舞、交遊廣闊不同,湯恩伯除了老蔣的命令外,同其他諸如何應欽、陳誠等重慶當局軍方要員的關係一向不怎樣,甚至還和一些人是官場、軍界中的對頭。若是在這個時候因抗令撤退而失去了老蔣的信賴,湯恩伯的那些對頭們肯定不會讓其有個好結果。

在原本歷史,曾被人詬病為“**”、“貪污”的湯恩伯,在敗退到台灣后,因失去了老蔣的信賴,又被陳誠的土木系所排擠、打壓,在失去一切實職后,竟連去美國看病的錢都出不起!從49年到54年,湯恩伯到台灣后僅僅過了不到五年時間,就因病去世。雖然這其中有湯為忠於老蔣而出賣其師陳儀的因素在內,但湯恩伯差到極點的人緣也由此可見一斑。

“那,難道我們就一直耗在這裏等着小鬼子包圍?”張雪中急了,連忙勸道,“在這裏繼續耗下去的結果顯而易見,哪怕是為了保存有生力量以加強關中、陝南或者川東北,我們都應該及早把部隊帶出去!”

“有委座的電令在,現在不是時候啊!”湯恩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又道,“只要汝河、唐河防線能堅持住,那我們就要打下去!當然,若是吉木貞一能突破西函谷關防線,或者進佔盧氏,又或者五戰區老河口一線失守,那我們就可以向委座請求撤退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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