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以勢相迫(一)

第十五章:以勢相迫(一)

第十五章:以勢相迫(一)

受災最嚴重的是鄰近平津,且八路軍活動頻繁的冀中一帶。

冀中平原地處河北中部,西起平漢路,東至津浦路,北臨平津,南至滄石路。該地區河流縱橫,物產豐富,jiāo通發達,加上背靠太行,瀕臨大海,戰略地位相當重要,是抗戰時期敵我雙方爭奪的重要區域。

為了以水攻解除八路軍對平津一帶的威脅,日軍將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運河等大中河流堤壩扒開多處,任洪水肆虐。加上白洋淀在雨季到來后也水滿四溢,冀中三十五縣竟是無縣不災!其中受災程度在五成以上有三十三縣,受災在四成以下僅有徐水、深州兩縣!

從北平南郊到保定,已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汪洋。天津以西各地均遭淹沒,永定河、北運河、龍風河燈河流泛濫的洪水也已連成一片,大水更向天津城區灌去!

冀中災情如此嚴重,冀南也並未好到哪去。

所謂的冀南,是指太行山以東、滄石路以南的河北南部地區。在39年夏季前,冀南一帶旱情嚴重,但自7月9日開始,卻接連下了三天暴雨,導致山洪爆發,滏陽河、澧河、運河等大中河流,水位竟在一日內上漲兩三米多,一些河段的河堤已出現決口!但日軍猶嫌不足,為了水淹冀南八路軍並攻擊魯北護衛軍,竟扒開了滹沱河、滏陽河、洺河、漳河、衛河、運河等多處河堤,致使冀南五十一縣有四十縣被淹!

冀南水災區域,水淺處有一、二尺,水深處有十多米,窄處有五、六米,寬處達三十多公里,往昔的田野村莊已然沒了蹤影,各地之間竟需乘船往來。

而隨着降水增多,各河流洪水四溢,冀中、冀南的水災區域漸漸連成一片,河北平原徹底成了澤國!

在豫北方向,安陽、臨漳、內黃等縣也因連日大雨,加上漳河、衛河相繼被日軍決堤,沿河各處平地水深數尺,秋糧絕收!

日軍在河北平原炮製的特大水災,確實達到了打擊八路軍和地方抗日游擊隊的目的,但也給當地民眾造成了深重的災難。由於日軍對災區消息的封鎖,有關受災統計難以全面進行,但根據一些賑災組織在個別受災區域內的調查統計,再依據災區範圍及災情嚴重程度的不同,估算出無家可歸、衣食無着的災民至少在五百萬人以上!而英國人在華創辦的《字林西報》在北平發出的報道中更明確認定:“……今有將近一千萬人將成餓殍也……”

對於中國民眾的苦難,小鬼子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反而為水攻之計地得逞而沾沾自喜。水攻八路軍活動的冀中、冀南、豫北等地,日軍兵力並無損失而戰果頗大,還製造了數百萬災民並任其向護衛軍控制的魯北涌去,這令杉山元和山下奉文等一干寇酋為之舉杯歡慶。

杉山元甚至拍着山下奉文的肩膀讚許道:“山下君水攻之策一舉數得,不但方面軍少費兵力,還沉重的打擊了八路軍和游擊隊,給護衛軍增加了天大的難題。就戰果而言,實為方面軍一年多來所取得的最大成就!”

不過,隨着7、8月份華北地區降水的不斷增多,各處河流橫溢,河北平原水患有增無減,加之日軍決堤的消息被外國記者披lù出來后令國內外輿論大嘩,杉山元和山下奉文等人才發現:水災已完全不受他們控制,事情大條了!

若只是外界輿論的抨擊,杉山元等人並不會放在心上,但河北大水給日軍造成的損失,還有英、法等國因此對日本提出的抗議,以及來自大本營的訓斥,才是令其頭疼的原因。

英、法兩國對日本提出抗議可並非出於國際公道,而是其在華北利益受損之故。

日軍把冀中大中河流堤壩扒開的時候,並未料到華北今年雨季降水量如此之大,結果不但把八路軍活動區域給淹了,洪水泛濫之下在8月中下旬還把地當“五水之會”的天津也給淹了!

自1860年成為通商口岸后,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到三十年代時天津已成為當時中國境內僅次於上海的第二大工商業城市,也是中國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貿中心。憑着在天津設立的租界及工商企業,英、法、日等國每年都從華北攫取巨大利益。

不過,因瀕臨海邊,海拔較低,且又地處南運河、北運河、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jiāo會之處,天津在雨季也時常鬧水患。但天津以往幾十年中所遭受的水患也沒有今年嚴重!

因杉山元決堤水攻,天津市區,連同英、法、日三國租界在8月20日同遭水淹,平地水深竟達兩、三米!而此後十多天裏,大雨滂沱,天津水災益發嚴重,甚至連大沽口到天津市區的鐵路都被洪水所毀!

屋漏偏逢連yīn雨,8月30日,又有颱風襲擊天津。狂風大作,一日之間竟將天津市區及周遭村鎮中遭受洪水浸泡的房屋摧毀十多萬間!

儘管天津不少中外商家動用柴油機向外排水,小鬼子也組織人力排水,可最終直到10月份洪水才告消退。根據世界紅十字會事後計,“……津埠被水災者佔全市五分之四,罹難人民達數十萬以上,而房屋之倒塌,財物之漂流,人畜之傷亡,殆不可以數計,誠滔天之浩劫,空前未見之奇災也。”

《大公報》在9月初也報道:“……天津水災之結果,災民近二百萬人,有斷炊之虞……此次受災區域,除市區外,周圍五十里內均遭淹沒,天津人民賴以為食之莊稼蔬菜等農作物,全被摧毀,租界中之商店仍未恢復營業,各地積水仍深,最深處仍達九尺。……災區左右之屋頂上難民極多,因積水日久生臭,故霍luàn及其他時症盛行,且若干糞坑被水沖裂,故奇臭難當雲。”

若換做以往,英、法兩國租界被淹,這兩個老牌帝國肯定要跳起來揪住小鬼子算個仔細,但因當時歐洲的形勢已在千鈞一髮之際,張伯倫和達拉第也無心去和日本糾纏,加上英、法等國在6月份天津租界被日軍封鎖后,正謀划所謂的“東方慕尼黑”,妄圖犧牲中國利益,促成“中日議和”,讓日軍集中力量和蘇聯見個高下,因而對天津租界被水淹一事只通過兩國駐日大使向日本提jiāo抗議照會,要求賠償損失,追究相關者的責任了事。

接到英、法兩國的外jiāo照會後,正持強硬態度與英、法兩國jiāo涉的日本政fǔ並未當回事,但日本國內軍、政兩界不少人卻對“傻瓜元”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愚蠢行為相當不滿,自晉北、綏東、魯北等地作戰失利后就出現的“換將”呼聲也開始高漲。

若是僅有水淹天津這一遭,主持日軍大本營的載仁還不會真箇換將,但杉山元的水攻並非只在天津砸了自己的腳,還有另外兩處明顯“自殘”的舉動。

河北平原是重要的糧食、棉huā產區,也是日軍掠奪相關資源的所在,但杉山元等製造的這場空前大水災,不但當年秋季的收穫成了泡影,甚至來年也難見收穫。

《字林西報》根據美國教會在一些災區所在的調查統計,認為“……今鄉野大部分仍為水淹,當然不能種植冬麥;再,華北之泄水系統至劣,苟非竭力用特殊方法泄去積水,並浚天津河口,則地面積水,未必能在明年夏季降雨之前退盡,故另一季之收成,亦將無望,而災荒至少將歷兩載也。”

若僅是糧食、棉huā等收穫沒了指望倒也罷了,但杉山元一場大水毀掉的可不僅僅是一兩年內的收成,還有河北平原上那原本四通八達的jiāo通網絡。

一場大水雖然給八路軍造成了不少損失,可公路jiāo通被大水徹底沖毀,這讓日軍今後如何快速應對捲土重來的八路?水攻的戰果看似不錯,但從長遠來說,日軍對冀中、冀南、豫北等地控制不但沒有得到加強,反而被嚴重削弱了!若要恢復此前的jiāo通網絡,那耗費的人力、物力可就難以計量了,並且還要搭上對日軍至關重要的時間!

水淹天津招致英、法兩國抗議,河北平原大水令糧、棉兩年內難有着落,jiāo通毀壞後日軍對河北的控制力嚴重下降,這幾方面綜合下來,載仁的臉sè可就徹底黑了!

日軍大本營此前為了適應即將建立的以汪兆銘為首的傀儡政fǔ的新形勢,並加緊對國民政fǔ進行政治yòu降,已決定在南京成立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統轄包括華北方面軍在內的所有關內日軍。撤銷華中派遣軍編製,並對華北方面軍進行調整已屬必然。載仁決定趁此機會把一錯再錯的“傻瓜元”調回國內,由多田駿出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

至於給杉山元出謀劃策、提出水攻作戰方案的山下奉文,載仁也沒輕易放過。借整肅關東軍上下的機會,載仁將山下奉文從華北調到東北,出任關東軍第4師團師團長。

雖說是黯然離場,可杉山元和山下奉文等寇酋拍拍屁股一走了事,卻給華北平原留下了滿目瘡痍,還有數以百萬計無家可歸、衣食無着的災民。

儘管“去了西北有活路”的口號已廣為人知,河北平原西部地區也確實有不少災民翻越太行山進入人民軍控制的晉北、晉西北等地,但對河北平原東、南部的眾多災民來說,去西北還是太過遙遠,而去臨近的由護衛軍控制的魯北卻要近得多。

不過,因洪水未退,能進入護衛軍控制區的也就是與魯北接壤的周邊各縣災民。而災民這種自發的、陸續抵達的方式也給了民眾黨山東局從容安置的時間。

實際上,河北平原上的水災固然空前,可護衛軍控制區內也並非毫無災情。日軍在冀南一帶扒開的漳河、衛河、運河,固然是針對八路軍,但其中也有針對護衛軍的成分。

漳河、衛河自冀南進入魯北西部后,在館陶一帶合為漳衛河,並向東注入運河魯北段。而運河則是從南到北貫穿山東。這三條大河決堤后,處於下游地帶的魯北肯定要受到嚴重影響,甚至發生如河北平原那般的大水災也並不稀奇。

好在趙振中和谷海川等人有先見之明,在年初佔領魯北之後就趁冬chūn農閑季節,調動魯西南、蘇北、皖北等地青壯災民北上,並發動魯北當地民眾大興土木,加緊進行水利建設。到雨季來臨前,不但修復了津浦路黃河鐵橋,還在蒲台與博興之間、東阿與阿城之間、齊河與濟南之間架設了三座鋼製桁架結構的公路橋方便黃河南北物資和人員的調運,完成了魯北運河段的清淤、疏浚工作,還整修了漳衛河、老黃河等大中河流的堤防,使相關河道具備了較大的泄洪能力。

由河北平原洶湧而來的洪水,或在北部經由老黃河河道入海,或經漳衛河進入運河,再通過運河進入黃河山東段河道,進而東歸大海。

當然,也不是一點險情沒有,在尚未完成治理工程的徒駭河、馬頰河流域,個別地方也出現洪水泛濫的情況,但那只是魯北河流在雨季出現的狀況,與河北平原的大水不相干。由於防洪物資和人員準備到位,在惠民、德平發生的幾處水患也很快被平息下去,並未造成大的災害。

“有先生的先見之明,加上我們準備充分,水災這一關我們總算是撐下來了!”

在8月下旬舉行的民眾黨山東局抗洪救災會議上,山東省主席張公遠雖對此前的成就感到滿意,但對接下來的事情卻仍不敢掉以輕心,並接著說道:“但水災過後的防疫工作,以及由冀中、冀南、豫北、豫東等地湧入我控制區的大量災民,依然是個大難題!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災民過多,我們在衣食方面的準備不足!”

護衛軍雖在去年救助黃泛區災民和豫東難民的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組織經驗,但安置數以百萬計災民光靠經驗可不成,更需要大量的物資來解決災民的衣食、防疫等等問題。

雖然今年夏糧收成不錯,護衛軍新占區域內的民眾手中都有了餘糧,再加上即將到來的秋收,保證控制區內四千多萬民眾民眾的生活不成問題,但因護衛軍控制區現在仍大多處於免稅期內,除了護衛軍自行耕作的收穫,以及各地公田產出可以調用外,民眾黨山東局並不能在免稅期內隨意向民眾伸手,支配其收穫。不過,也有例外,那就是去年救助、安置的數百萬來自黃泛區的災民和豫東難民。

因這數百萬災民、難民是外來人口,山東局分配給他們的只是戰luàn后的無主田地或是新開墾的耕地,並且規定要耕種滿三年才能擁有其所耕作的田地。而在此期間,沒有免稅待遇,耕作者需要按收成上繳兩成半的租賦。這一變通的規定是谷海川等人想出來並經趙振中同意的,其用意就是緩解外來人口和當地民眾間可能因土地分配上出現的矛盾,並增加護衛軍的糧食等儲備,以應對不時之需。

“我們現在的糧食儲備除滿足部隊和政fǔ工作人員需要外,還能救助兩、三百萬的災民。若是把蘇北、皖北、豫東那些個黃泛區農場的收穫也調用起來,憑收穫的土豆、紅薯數量,救助災民的數量還能再增加約兩百萬左右。要是災民再多的話,那我們就要向先生求援或者再向民眾收購餘糧了!”護衛軍後勤部部長方允中說道。

“雖然我們是為了救助災民,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民眾收購餘糧。這不僅會增加民眾的恐慌心理,用先生的話說,還會導致貨幣供應的húnluàn,造成通貨膨脹,是不足取的!”谷海川卻另有意見,又接著說道,“從我們立足沂méng以來,雖然也艱苦過一段時間,但大家都沒餓過肚子。**的部隊都能吃野菜打勝仗,我軍為什麼就不能勒下腰帶?我建議,從現在開始,護衛軍全體以及各地政fǔ工作人員每日的糧食供應縮減三分之一用於救災!

現在距離霜降還有兩個來月,各地要動員民眾抓緊時間多栽種一些蘿蔔、白菜、紅薯之類的作物,還是能增加一些收穫的。海軍和空軍在防範日軍海上力量的同時,也可組織漁民加大在近海的漁業捕撈,以增加食物供應。至於先生向我局提供的空運,全部用來運送衣物、油料!

此外,救助災民不能光靠我們自身,還要發動控制區內數千萬民眾。通過宣傳,讓區內的民眾也參與到救災當中,由其主動捐助食品、衣物等。通過此舉,不但能緩解我們面臨的你難題,還能緩和、融洽外來災民和區內民眾之間的關係。”

加上地方警備旅以及正在受訓的新兵,護衛軍上下現在有八十多萬人。而民眾黨山東局現在掌握的冀、魯、豫、蘇、皖等一百三十三縣的政fǔ工作人員也有數萬之多。這些人每日省下三分之一的口糧至少也能再多救助四、五十萬的災民。

但若是護衛軍控制區內現有的四千多萬民眾也參與到救災當中,哪怕每二十個人提供一個災民生存所需的衣食,那也能把救助災民的數量再提高兩百多萬!

谷海川等人在為救災挖空心思,趙振中在保持對護衛軍關注的同時,注意力已投向了歐洲局勢和山南林成樓、陳致遠等人所報告的有關情況,以及即將由海外歸來的唐明等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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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河山別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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