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載覆之道(四)

第十一章:載覆之道(四)

全文字無廣告第十一章:載覆之道(四)

同艇而行的李樹春望着那奔流而下的黃水,感慨道:“若非親身到災區看清楚了其中究竟,恐怕我也會和外界那些不知情的人一樣,認為護衛軍是趁蔣某人與日軍鷸蚌相爭的時候,獲取漁翁之利。全文字無廣告可到這黃泛區看后,我算徹底明白了,蔣介石視民眾如草芥,而趙主席卻率民眾黨挑起了怎樣的一副重擔!這國民政府的氣數恐怕要盡了,逝者如斯啊……”

李樹春本來與黃泰明在漣水等地考察黃河舊槽和淮河下游,但在得知睢河、澮河,以及渦河部分河段也都納入治理範圍后,李樹春便與黃泰明一起,趕到災區察看情況。

老蔣是扒黃河,水淹三省以千萬計的民眾,而護衛軍進佔蘇北后,首先想的卻是治理黃淮遺害。現在進佔皖北,想的又是救助黃泛區災民,治理臨近河道。兩廂對比,李樹春這心中的感觸自然就少不了。

“氣數一說過於玄虛,用我們先生的話說,人心向背才是衡量一個政黨政策是否對路的標準。”余德海笑了笑,不屑地說道,“有人抨擊我黨,說我們是收買人心。可國民黨執政這些年來不但招致外敵入侵,更不顧民眾死活,卻還要指手畫腳的給我們民眾黨扣帽子,妄圖阻止我黨救助受災民眾,我真不知那些人安的什麼心!”

“聽拉拉蛄叫,還不種地了?那些御用文人除了耍動筆杆子給人亂扣帽子,還能做什麼?不理他們就是!”朱慶瀾哼了一聲,沉聲說道,“當年長江大水的時候,最高當局就忙着打內戰,不顧民眾死活;前年和去年,四川數千萬民眾受災,蔣某人又見死不救;現在更決堤水淹三省千萬民眾!這一樁樁算下來,國民政府在民眾間的威望也快消耗到頭了,這天下也該換人了!”

朱慶瀾是民國元老,從他嘴裏竟說出“天下該換人”這樣的話,可見他對老蔣等人失望到何種程度。當然,這也與他數次親眼見到民眾黨武裝救災不遺餘力有關。

護衛軍在消滅了商丘、徐州、亳縣、宿縣等地那為數不多的日軍后,緊接着就出動特戰旅、第十一師、第四師一部,以及空軍、舟橋部隊等共計四萬多人,投入到救災當中,在黃泛區北部展開了拉網式的搜救。

雖然搜救工作至今為止只開展了短短四天時間,但接受護衛軍救助的豫、皖北里昂兩省災民已達177萬左右。

這其中,渦河、淮河流域附近的懷遠、蒙城、渦陽、五河、盱眙等地自發向北逃亡到護衛軍新占區域的災民佔了多數,有98萬左右,另有豫東鹿邑、太康、柘城三縣自發逃來的災民約有53萬人。這些災民都已被護衛軍引導到指定區域安置。

此外,護衛軍數萬大軍還利用搜集到的木船,以及由西北和山東趕運來的橡皮艇等救災工具,在四天時間內從黃水中救出的被困災民也有26萬多。

不過,鹿邑、太康、柘城縣三縣人口原本約有140萬,渦河、淮河附近的懷遠、蒙城、渦陽、五河、盱眙等縣,原本人口總數約為190萬。兩下一比較,因戰亂、洪災,竟有150多萬人口不知下落。而若是沒有護衛軍的及時救助,那177萬多災民能有多少活下的也是未知數,至少那被黃水圍困的26萬人肯定絕無生路。

在此前多年的救災當中,朱慶瀾也曾多次奔走於江淮之間,知道渦、淮流域人口大致狀況。雖然護衛軍已經救助了177萬災民,並且後續還能再救出一部分,可那150多萬不知下落的人口,卻讓朱慶瀾心裏說不出的壓抑和沉重。

“余司令,按說作戰上的事情我不該插嘴,可既然護衛軍都打下魯西南,又佔了豫東四縣,那何不幹脆再向西把豫東的小鬼子全趕到黃河北岸?這至少能救助豫東一帶更多的災民。”朱慶瀾心憂豫東黃泛區災民,出言問道。

“朱老,我們也想一鼓作氣把小鬼子全部幹掉,可現在的條件不具備啊!”余德海有些無奈的解釋道,“黃河決口后,其山東段河道雖然現在尚未斷流,可水位卻快速降低,有些地方已快要達到徒涉的程度。若是我軍向西推進到開封附近,把小鬼子都趕到北岸,那確實痛快,可開封以下的千里河防就不知要耗費我軍多少兵力和物力才能守的過來了。

屆時,日軍可利用津浦線、平漢線實現兵力和作戰物資的快速調運,而我軍除了運河東岸可利用鐵路運輸外,運河以西地區就要全靠汽車和馬車運輸了。這作戰物資的保障方面,無形中就差了日軍一截。

況且,我軍現在正全力救助黃泛區數以百萬計的災民,若非先生從西北增調人員和物資支持,光新占區域的穩定和生產建設的恢復就能讓我們力不從心。我們也想儘快把小鬼子消滅掉,可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至於豫東仍在日軍控制下的黃泛區災民,我們也只能通過飛機撒傳單的方式,動員他們轉移到我軍控制區域,以便接受救助。再多的,我們現在也有心無力……”

實際上,谷海川等人確實曾有進佔開封以東區域,以通過黃河河道及閻錫山控制的山西南部,實現與西北之間物資和人員往來的念頭。但在黃河決口后,因下遊河道中水位的快速降低,花園口以下河段不僅不具備通航條件,還增加了南北兩岸徒涉過河的可能,谷海川等人也不得不放棄原來的想法。

雖然能徒涉過河也為護衛軍進軍魯北帶來了便利,可護衛軍在進佔蘇北、魯西南、豫東、皖北等地后,在兵力使用上已接近極限,至少在今後半年之內是不可能進軍魯北的。

朱慶瀾知道,余德海這話並非推託之辭,而是實情。為了此次救災,護衛軍連積攢多年的家底都掏了出來,甚至動用空軍參與搜救工作並從西北轉運衣物、橡皮艇等救災物資,民眾黨確實在救災一事上盡了最大努力。怔然良久,朱慶瀾黯然長嘆:“這滔滔黃水,可苦了三省民眾啊……”

余德海見朱慶瀾愁眉不展,便寬慰道:“朱老,先生和我們正在籌備足夠救助四、五百萬災民的物資,雖然現在獲救的災民還不到兩百萬,不過,等我軍佔據黃泛區北部的消息傳出后,肯定還會有災民趕來的。我們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努力,讓這些逃到我軍控制區的難民活下來。”

谷海川等人是按照五百萬災民的上限籌備救災物資,但在護衛軍出兵之前,黃河決口就已有半個月,有能力逃走的官員和地主士紳們早就通過各自門路走了個乾淨,剩下的大多是拖家帶口的廣大中、下層民眾。

不過,黃泛區北部災民可沒想到護衛軍會出兵救災,因而選擇的逃難路線是五花八門,幾乎是哪個方向都有。這既增加了護衛軍搜救的難度,也造成了逃難途中不必要的死傷。

根據災區現在情況,余德海估計最終能救助到的災民不會超過四百萬。不過,趙振中卻要求谷海川等人仍按照五百萬災民所需籌備物資,多出來的就沖抵護衛軍儲備,以備今後作戰或突發災害的不時之需。當然,護衛軍所缺的政府工作人員以及物資缺口,趙振中也全數由西北調撥。

雖然獲救災民數量上限的降低意味着護衛軍負擔的減輕,可只要一想那縮減數字所代表的眾多下落不明的民眾,參與救災的護衛軍上下以及當地民眾,心中就充滿着壓抑和怨憤!

從決口至今已有二十天,拖的時間越長,被困民眾活命的希望就越渺茫。但在這段時間裏,老蔣除了指示手下認定元兇為日軍,抨擊民眾黨“造謠誣衊”外,卻因財政窘困而沒有得力的救災舉措。這自然讓一些仍對老蔣寄予幻想的人充滿失望,令眾多災民心中怨恨。甚至就連朱慶瀾這位民國元老都認為“天下該換人了”。

不過,也有讓朱慶瀾感到安慰的事,那就是獲救災民基本上都得到了護衛軍的妥善安置。

獲救災民被護衛軍引導到指定區域后,首先是喝上兩碗稀粥果腹,然後就是分批去洗浴,再換上乾淨衣服,接下來就是在鋪上石灰和噴洒上消毒劑的防疫隔離區臨時住房或帳篷里呆上半個月。等防疫觀察期滿后,災民們將被組織起來從事耕作修建道路、興修水利等勞作,通過以工代賑的方式使災民安頓下來,並儘快護衛軍新占區域的生產。

儘管護衛軍向災區投入了四萬多兵力,又在亳、宿、泗等地組織了六萬多當地民眾參與救助活動,可177萬災民的安置工作還是讓救災人員忙得不可開交。

當然,在救助災民的過程中,護衛軍工作人員也向災民披露了黃河決堤的真相。災民們起初是震驚、不敢置信,但隨着了解的深入,越來越多的人篤信決口就是一戰區部隊所為,就是老蔣下的命令!這一真相,不僅讓喪失家園和親人的獲救災民們怒火中燒,對老蔣痛恨到了極點,也使護衛軍新占區域的其他民眾對蔣記政府再不抱希望。

古人說“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仇寇”。這政府與民眾間的關係從來就是相互的,政府對民眾一味索取、壓榨,民眾能擁護政府那才是咄咄怪事。

事實上,仔細算來,蔣記國民政府的就是在一次次背棄民眾的舉動中逐漸失去民心的。

進入三十年代,老蔣為了爭取最高領導權,先是和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於30年進行了禍連十餘省的大戰,遭受戰火最眼中的中原地區幾乎被打成一片廢墟,受災民眾數以千萬計。這遭受戰火的晉、冀、魯、豫、蘇、皖等省民眾,要說心中沒有怨念那肯定是假的。

31年先是長江大水,老蔣和宋子文在救災上被人指摘,使不少人對蔣、宋乃至整個國民政府失望,緊接着九?一八事變中,國民政府又丟了東三省,也丟了三省的民心。

隨後,蔣記國民政府一邊加緊清剿**武裝和人民軍,一邊對日軍步步退讓,最終導致了華北事變,中央軍撤出華北,又將華北數省民心給丟了大半。

而人民軍崛起於西北,甘、寧、青、新、藏等省已為民眾黨全面掌握,幾年下來,西北的民心已全面倒向了民眾黨。甚至連四川民眾也因老蔣大災之年見死不救,西北無償救災而心向民眾黨。

現在花園口決堤真相被民眾黨披露后,豫、皖、蘇三省民眾中視老蔣為大仇的人並非少數。

這一樁樁算下來,可以說,蔣記國民政府已把長江以北的民心給丟了個七七八八。

若沒其他因素激發,以國人長期以來形成的逆來順受的心性,短期內也不會有大的反對蔣記國民政府的舉措。但凡事就怕有比較,老蔣這邊視民眾為草芥,民眾黨那邊卻大力救助、收留災民和難民,甚至在前幾年的時候,“去了西北有活路”的說法就在國內受災各省廣為流傳。

老蔣那邊是虐民、殘民,民眾黨這邊卻是救民、護民,兩廂對比之下,豫東、皖北、蘇北等地獲悉黃河決口另有隱情的民眾,幾乎是一邊倒的轉向了民眾黨。這也使護衛軍新占區域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就穩定下來。

在原本歷史上,花園口決堤的真相一直被老蔣隱瞞到抗戰勝利以後。在老蔣宣傳機器的引導下,國人認定日軍是製造黃泛區的元兇,因而在愈加痛恨日寇的同時,也擁護蔣記國民政府堅持抗日。直至抗戰勝利后,那些“五子登科”的接收大員們,還有那令人瞠目的通貨膨脹和金圓券改革,才讓蔣記政府的真面目在國人面前暴露無遺,加上**重新祭起“土地改革”的利器,才使民心徹底背棄老蔣。

但現在,民眾黨卻通過相關報道將花園口決堤的真相逐步披露在國人民前,把老蔣身上的畫皮給逐漸揭開,加上抗戰以來的一次次失利,這就提前引發了國人對蔣記政府的信任危機。

當然,因地域因素和老蔣控制力的影響,國民政府在華中、華南、西南等地仍可號令群雄,在華北也有閻錫山這個仍尊奉中央的勢力在。不過,一向精於算計的閻錫山,還有曾多次同老蔣作對的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以及正與老蔣暗中較勁的劉湘,究竟還會尊奉老蔣這個最高當局多久,那可是值得疑問的。

護衛軍的救災活動可謂是大張旗鼓、轟轟烈烈。不必說那得到妥善安置並正向兩百萬數量靠近的獲救災民,不必說每日裏在天上、地上和水面上進行搜救工作的數萬大軍,也不必說通過膠濟線和津浦線黃河以南至宿縣段,以及公路源源不斷運到徐州、宿縣等地的救災物資,單是護衛軍在不足十天的救災活動中所展現出來的強大組織能力,就足以使各方震驚!

得到護衛軍救助的可不是幾萬或者幾十萬災民,而是近兩百萬災民。護衛軍既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如此龐大數量的民眾組織並安置好,那若是接受過軍事訓練的人呢?

要知道,護衛軍在年初佔據山東大部后,可是在六十多個縣裏普遍建立民兵預備役組織,以黃河以南、運河以東那兩千六、七百萬的人口基數,只要過上一、兩年,若是護衛軍願意,其兵力上限可輕易突破百萬大關。更別說護衛軍現在佔據魯西南、豫東、蘇北、皖北,人口基數已擴張至四千多萬,其兵源基礎又進一步擴大之後了。

若是百萬數量的護衛軍出現在魯、豫、皖、蘇一帶,那不僅與其控制區鄰接且仍在日軍控制下的豫東、魯北、蘇北等地,甚至就連整個河北,乃至平津都將處於護衛軍兵鋒之下!

作為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杉山元只要想想這種可能出現的後果,就頭疼不已。好在這種顛覆性的後果並非現在就出現,杉山元還有時間來緩衝。而就眼下來說,杉山元最為擔心的卻是稔彥指揮的南下兵團的安危。

花園口決堤除了讓被困日軍丟棄了一些戰車、火炮等無法運出的重裝備外,並未給稔彥所部造成多大傷亡,但民眾黨為了支持護衛軍救災而調動的空中力量卻讓杉山元和稔彥每日裏提心弔膽。

為了加大物資運輸量,趙振中下令空軍實行輪番作業,保證每日裏有兩個轟炸機團和一個戰鬥機團專門負責物資或人員的運輸工作。三個飛行團近150架飛機呈西北——東南方向,每天呼嘯着從稔彥所部上空掠過,這實在是考驗日軍神經的舉動。

雖然杉山元通過平漢線緊急向南開封附近調去了幾支高射炮部隊以備萬一,但杉山元同時也給稔彥下達了命令,在護衛軍空軍沒有對地攻擊前,不得擅自引發衝突,以免事態擴大。

接到命令后,稔彥就眉頭緊皺,心中不滿。

“閣下,雖然民眾黨空軍現在每天從西北向山東、徐州方向調運救災物資,可敵人既然能空運物資,那同樣能對我部實施攻擊。我們現在是有了些防空力量,但令人遺憾的是,帝國航空兵至今仍缺乏可同民眾黨空軍抗衡的戰機。”參謀長鈴木率道嘆息着輕聲說道,“若是引發衝突,那不但我部會遭到民眾黨空中力量的打擊,晉北以及京津地區也都將處於敵人空中打擊範圍內。而憑我們現有的防空力量,是不足以壓制敵人空軍的。方面軍現在的兵力和火力都不足以壓制民眾黨武裝,也只得暫時忍耐。”

稔彥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悶氣,抑鬱不已地說道:“鈴木君,道理我也明白,只希望我們不用忍耐太長時間。向支那人低頭,那是帝**人的恥辱!”

華北方面軍的兵力現在被牽制、分散在魯北、豫東、晉北、察南、晉南等地,除了閻錫山控制的晉南算是個不太好捏的軟柿子外,其他幾處面對的可都是民眾黨武裝佔據優勢的重兵。在這種情況下,儘管稔彥聲稱“恥辱”,可若不想引發日軍在華北的全面危局,他也只有捏着鼻子認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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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河山別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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